夜行訓試,是不給人悠閑養傷的功夫的。縱然鞭傷未曾痊愈,癸卯也只得勉強著將他趕起床。丙戌乖乖坐在鋪上,癸卯從那堆不知道是誰的柜子里翻出一套玄青色勁裝,給他套好衣服,半跪在地上為他穿靴。
丙戌目不轉睛地低頭看著他,咽了一口口水。
“能站起來么?”癸卯穿完靴,起身抓著他的手問。
丙戌聞言下了地,看著神色如常,癸卯便松了手后退幾步:“能動么,疼不疼?”
丙戌搖了搖頭。
癸卯拍拍肩膀道:“我也就問問,你疼也沒辦法,撐著吧。”
轉身帶著丙戌去了試煉場,路遇幾個同僚,見那傻子可謂改頭換面容光煥發,紛紛調侃道:“喲,跟換了個人似的,看不出你這么會照顧人。”
“那是。”癸卯勾著丙戌肩膀得意非常,有些飄飄然。
同僚又起哄道:“癸卯真是賢妻良母。”
癸卯笑說:“確實跟養了個兒子沒差。”
人傻就是有這個好處,別人的話總能撿一半自己喜歡的來聽。后來的夜宵回憶起“賢妻”這個定位,是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了。
開場前沒人能得知當日的課題,便也無從叮囑,癸卯將丙戌塞進去之前,也只能留一句:“想法子活下來,我會在外面等你的。”
丙戌站在暗室內,愣愣看著癸卯將石門關上,便阻斷了一切可追尋的聲息。
癸卯邁步離開的時候,仿佛聽見有人撓石門的聲音。
他心里清楚,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撐得過今年也不一定撐得過明年,丙戌葬身夜行是遲早的事。不過生死都是尋常,他再可憐丙戌,又有誰可憐他自己呢。
今日課程是與熊搏斗。
直白粗暴的力量型的戰斗,向來不是癸卯的特長。熊虎之輩都皮糙肉厚,癸卯一身輕巧精致的暗器短刃根本奈何不了,即便是用毒,劣質毒藥能毒死人的量也沒法讓黑熊受挫。第一次試煉此項的時候著實吃了不小的虧。后來便漸漸摸索出個輕松又無賴的打法,先射盲黑熊雙目,自己躲好,時不時往它脆弱的器官上再補點暗器,等黑熊發狂撞墻撞得差不多沒有力氣折騰了,再去補個刀收官。毣趣閱
射瞎雙眼,說來輕巧,可暗室中不見天光,需得極佳的夜視和準頭才行。這種打法,同期之內也只有癸卯能這么玩兒。
輕松歸輕松,耗時卻是最久的。暗室狹小,躲避開狂躁的猛獸也不是易事。是以這個試煉場中,癸卯從未能拔得頭籌。
為應付這無聊的躲避時間,癸卯做了件小玩意兒,幾把匕首里面藏著堅韌的鋼絲。插入石壁中卡好位置,借著鋼絲,甚至能掛在房頂一角睡上一覺。
癸卯一如往常刺瞎黑熊,暗器上自然帶著聊勝于無的劣質毒藥,心安理得地在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掛在墻角瞇了眼,一覺醒來,又聽見有人在敲擊石門。
黑熊正躺在地上喘息,癸卯上前補了一刀,黑熊便又掙扎著起來發狂亂撞。如此反復十幾回,對準一個地方捅了無數次,才算是把匕首插進心臟去了。
癸卯踢了踢尸體確認無誤,吹口哨打個暗號,試煉宣告結束,石門處的機關“咔嚓”一響。
幾乎是與此同時,那扇門就被推開,幸得厚重緩慢,癸卯才免于撞上。剛剛開了一條縫隙,便有個人影擠了進來,拽著他往外扯。
外面陽光實在晃眼,癸卯不得已趕緊閉緊,尚嫌不夠,又抬手擋住。畢竟眼睛是他求生最重要的手段之一,萬萬不敢馬虎。
“癸卯……”旁邊那人看他不動,慌張不已,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檢查是否受傷。
“丙戌?”癸卯聽出他聲音。
丙戌趕緊點點頭,卻不知道癸卯根本看不見。
不僅活了下來,居然還比自己快這么多。癸卯心里嘀咕著,對他又是敬畏,又有些不甘。
等適應得差不多了,癸卯才慢慢睜眼,迎面便是丙戌急切的目光,不由好笑道:“我都沒擔心你,你一個傻子倒來擔心我了。”
邊說邊打量了一遭,見丙戌身上的衣服尚且完整,除了有些皺,竟沒有被野獸撕裂的痕跡,居然是全都躲開了,嘖嘖稱奇:“這么難的試煉,你倒贏得輕松……”癸卯正要調侃,話到一半卻愣住了。
丙戌衣衫完整,露出的雙手卻是血肉模糊,幾乎看不出形狀。
癸卯第一反應是扒石門扒的,再仔細思忖,回憶起一事,不禁心頭大震:“你……今天……沒帶兵器?你是徒手殺了那頭熊?”
丙戌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只是點點頭。
癸卯啞然,心里慚愧不已,悔恨道:“我竟忘了這么重要的事情……是我疏忽了。”
不等他回應,急忙小心端著他雙手回了休憩處,用清水洗去傷口處早已凝固了的石屑與皮毛,有些深深埋入肉中,只能硬扯。
癸卯看得心驚膽戰,連問:“疼么?”
丙戌沒什么反應,呼吸都不曾變動,恍如未覺。
癸卯有了不祥的預感,在他身上貼著腰和背摸了一把。收回手來,果然黏糊糊的,全是鮮血。
黑色緊束的衣衫看不出異樣,而里面的傷口,竟已全部開裂了。
“你這人是真沒知覺嗎。”癸卯有些氣惱,他傷成這樣,外表卻根本看不出來。只能暗下決定以后每天都把他剝光,從頭到尾檢查一遍才能放心。
癸卯又將他重新打包一遍,塞回被子里,在一盆血水里洗著手問:“丙戌,你以前用什么兵器的?”
丙戌想了好一會兒,回道:“不記得了。”
癸卯:“……”
沒法子,又去柜子里翻騰。只是很多已故同僚的兵刃也都混在一處,分不出哪些才是他的。癸卯挑了幾件問他,他都沒什么印象。
癸卯憂愁地撐著下巴看著他,在心里飛速過了一遍:毒藥配制得靠腦子,丙戌必然沒有;暗器太看準頭,丙戌夾菜都夾不穩;劍的技法要求太高,也不合適;大刀闊斧太耗體力,丙戌不宜……
又轉念一想,丙戌能輕松躲開猛獸所有攻擊,速度必然是很快的,還能徒手撕熊,手腕和指力必然不小。這兩樣結合在一起,便是很可怖的爆發力了。
癸卯心里有了主意,拍了拍他的頭,欣然道:“有了。”
他翻了丙戌所有彩籌出來一數,正好二十枚。盡數拿去交給掌事,換了一對指刃來。
刀刃平時藏起,看著與一般的皮質手套無差。癸卯小心套在丙戌尚未痊愈的雙手上,教他如何收放利刃。刀刃雖小,卻銳利無匹,又輕巧迅敏,快過一切長兵長劍,最適合影衛暗殺使用。
為訓練他熟用,癸卯摘了一堆野果給他,幾番下來,丙戌已經能很熟練地出刃削好果皮再收刃遞給他。
癸卯吃得牙都酸了。
可奈何,他要是不吃下去,丙戌就不肯削下一個。
丙戌被他照顧了許多天,如今抓著機會能幫癸卯做點事,自然是極高興的。
癸卯撐得慌,看著他一臉認真,也只好邊哭邊吃:認了,你高興就好。
“實在吃不下了,饒了我吧。”癸卯堅持不久,敗下陣來。
丙戌聞言點點頭,便不削了。拽著袖口小心地擦拭干凈利刃上沾著的野果汁水,一邊傻傻笑了起來。
“笑什么笑?有這么喜歡?”癸卯很少在他臉上看到表情,嘆口氣道,“你可真好哄。”
“喜歡。”丙戌安靜地看著他,漆黑的眸子里亮得發光,磕磕絆絆地重復道,“癸卯,喜歡。”
癸卯呆了會兒,回過神來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你說話不要漏詞兒啊,很容易叫人誤會的。”
丙戌茫然看著他。
癸卯揉了揉他的發,笑說:“你是個不記事的傻子,怕是過個兩年就不認識人了。怎么知道什么叫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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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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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