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竭盡所能嘗試著自己獨立吃了一餐飯,頗為艱辛,但也勉強可以吃飽。
夜譚一直默不作聲地側頭望著我,好幾次忍不住要來幫忙,最終硬生生壓下。
我想,我是該多多練習,我也不能一直依賴他。
品劍會已過,揚湖大事已了,楊輕舟算是松了一口氣,陪席時不如日前那般緊張了,不時與客人談笑,便有人催起他的婚事。
我一邊聽,一邊想起這茬來,好像每個人都需得找一個喜歡的人,成家立業,耳鬢廝磨,白頭偕老。又想起夜譚昨天說,等有了心儀的女子,日常相處,都與旁人不同。
我既然起了這個念頭,直截了當問道:“阿譚,你有成親的對象了嗎?”
夜譚訝然:“當然沒有。”
“你喜歡什么樣的?”我欣然問道。
夜譚呆了一呆,才不自然地答道:“屬下不會喜歡別人,不會成親,也不需要對象。”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怎就知道你不會有心儀的女子了?”
夜譚不知如何回答,只傻傻重復了一遍:“屬下就是不會有。”
我愈發莫名,搞不懂他的邏輯:“你昨天還斬釘截鐵說我以后會有心儀的女子,你自己卻不會有,憑什么我就得有?你就沒有?憑什么?”
夜譚想了一會兒,單膝跪下道:“屬下一生都供奉于主人,不會動情,也不需要家室。”
這人真是死腦筋,我苦口婆心勸道:“哎呀,侍衛嘛,也就是份工作,何必賠了自己全部呢?你以后早上吃了早飯來上班,晚上趕晚飯下班回家,兩邊又不矛盾,不就是了?何至于此。”
夜譚不抬頭也不答話,耿著脖子直挺挺跪著。
唉,這倒霉孩子,仍舊說不通,只能用實際行動感化他。
午后辭別楊輕舟,他不知為何再三勸我這幾日要多加小心,我不明所以,草草應了。待回了鎮上,我便拖了夜譚杵在臨湖一方八角亭中。這里通著幾條主干道,往來繁華,湖上有撐著長篙采蓮子的漁女,溪邊有浣沙的姑娘,都正值妙齡,水靈可愛。
我覺得個個都很好。
我捅了捅夜譚胳膊:“這個碧綠衫子的姑娘怎么樣?我瞧著挺喜歡,快,你去問問她愿不愿意與你成親。”
“請教主人何意?”夜譚忍不住道。
“給你找媳婦兒呀。”我眨巴眼睛道。
夜譚斷然拒絕了我:“屬下不成親。”
“嗨呀,你沒試怎么知道。”這廝,在不敢嘗試這一點上,真是跟主人我背道而馳。
我再三慫恿之下,夜譚無奈起身,十分不情愿地踱步過去,同那個小姑娘低聲說了一句話。小姑娘聽完,抱起衣筐拔腿就跑。
夜譚又踱回來:“跑了。”
“不應該呀。”我奇了,我家夜譚英俊瀟灑,高大帥氣,哪里不好,為何要跑。
我料想這是一次意外,又守株待兔蹲了半天,每每看到順眼的姑娘就催夜譚去搭訕。
無一例外,每個人都聽完就跑,不過是步履快慢的區別。
懵了。
“我們是不是方法不太對?”我一邊嗑瓜子一邊問夜譚,“好氣啊,我家阿譚這么好,為什么要跑。”
夜譚卻沒回答我,反而一臉郁悶地問道:“主人為何非要屬下成家。”
“為什么不呢?別人都有的東西,我自然也要阿譚有。”我抖著身上瓜子殼說。
夜譚聽完呆了呆,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
我思慮一番,覺得此事或許可遇不可求,不是搭訕一兩個姑娘可以解決的,便道:“可能時候未到,不急,慢慢看吧。阿譚,你要有喜歡的人,可要提前跟我說啊,我一定想法子讓你娶到最好的姑娘。”
夜譚若有所思地紅了紅臉,只是搖搖頭。
我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止是姑娘。你要是覺得工作不順心,想換個別的主人,我也會幫你找更好的。”
夜譚聞言一驚,噗通跪了下來:“主人,怎可如此。”
他許久未如此受驚過,我忙把他扶起來:“阿譚這么好,當然應該配最好的。”我這樣的半吊子,自保尚且勉強,豈可拖累他。
“屬下只有您一個主人,只要您不驅逐屬下,屬下絕無二心。”
夜譚直愣愣望著我,一字一句道:“……至死方休。”
“瞎說什么。”我皺眉斥責他,“萬一真遇著歹人,你要力求自保為上。”
夜譚不如往常恭敬應是,意思就是拒絕了。
說到這話,我便想到今天楊輕舟的叮囑,有些不好的預感,又摸了一小包金條給他:“楊輕舟說我們這兩天動靜太大,不知何意……你去買幾個侍衛以防萬一,我在此間等你。”
夜譚才應聲去了,我慢悠悠去隔壁茶攤添糖炒栗子,啃了半袋,眼前突然一黑,被罩了麻袋。
“只有這個病秧子?那個拿劍的呢?”有幾人推推搡搡將我拉扯出店外,互相嘀咕起來,商量著先賞我一頓板子做下馬威。
我大驚:“等等!別動手!”
有一人似乎被嚇著了,問道:“怎的?”
我只有十滴血,脆弱不堪,碰一下就死翹翹了,不由得驚惶道:“我特別脆弱,稍碰一下就死,要什么都好商量,你們萬萬不可打我。”
“嘿呀你這小子,敢對你爺爺指手畫腳……”說著捏住我脖子往上一提。
他還沒使力,我就覺喉頭一甜,暈過去了。
我,脆弱。
不說笑的。
我昏過去的時間應該不算長,神智還未清明時,聽見旁邊有人罵罵咧咧地嘀咕著。
“人怎么成這樣了?你又動私刑了?”
“呸我就拎起來而已,哪曉得這病秧子如此不堪。”
“……奇了,這脈象怎么能虛成這樣。仔細著別出人命。劍呢?”
“拿劍的不在,就抓到這一個。”
“也好,聽說厲害著呢,會上挑了上百人不曾落敗,估計扎手。你且看好這人,別出岔子,還指望拿他去換呢。可聯系上沒有?”
“還沒消息……哎,醒了醒了。”
我剛剛睜眼,這里像是個柴房,到處都是灰。我橫在地上,右手綁在梁柱上,勒得生疼。三個青年正蹲在旁邊瞅我,一髯須魁梧的,一長衫文雅的,一面黃肌瘦的。
見我醒了,髯須的漢子又捏著我肩膀將我提起來:“喂,癆病鬼,老子問你——”
我被這輕輕一帶,嘴角又溢出血沫來。
長衫的青年嚇得趕緊一記肘擊捅了他拍開他的手,那人氣得哇哇大叫:“是不是啊大兄弟我就摸一下你也要吐血啊?!”
“可能本身有傷病在身。”長衫青年捏著我手腕有些困惑,問道,“兄弟,可有什么不適。”
“手腕……好痛。”我哽咽道。
長衫青年瞟了兩眼,抬手解開了我手腕上的麻繩,另外兩個有些遲疑,他道:“罷了,體弱成這樣走不了幾步的,更何況逃命了。”他起身就要走,臨走前不放心地囑咐道,“這人身體……確實差得很,放著不管都隨時可能會死,你們千萬小心別出人命。”
髯須和枯瘦的二人聽完,看著我的眼神愈發如臨大敵。
我扶著墻想站起來,但仍覺得有些脫力,二人遠遠看著我,問道:“你要作甚?!”
“地上……太涼了,我受不住。”我擦著嘴角血沫道。
“媽的你這小兔崽子……”髯須漢比劃著恨不得揍我一頓,看著我搖搖欲墜的身形強行忍耐下來,“算了,真是倒霉。”
說著蒙了我眼睛,咬牙切齒扶我出了柴房,彎彎繞繞走了一小段兒,被推到一張床上。摘下眼上的黑布,是座簡潔的小屋子,我捂著肚子緩緩坐起來,面容愁苦。
髯須漢兩眼一瞪:“你又是怎么了!”
“餓了。”我捂著胃,掛在床邊上,“感覺……啊……快撐不住了。”
“你他媽!!”髯須漢氣得一腳踢飛了桌子,又重重一錘砸在墻上,霎時地動山搖。
我只覺房間一震,嘴角又溢出血絲,有氣無力道:“別在我旁邊動真氣,我脆弱。”
“媽的!!讓我殺了他!!老子不干了!!!給老子去死吧!!!”他瘋狂地撲上來要跟我拼命,幸得旁邊那枯瘦的漢子攔腰將他截出了門外。外面一陣噼里啪啦亂響,估計院子里的樹都斷得沒剩幾根了。
我撫著胸口安慰自己受驚的心靈,平復了片刻,髯須大漢紅著眼睛端了一盒吃食進來,還夾了一張新桌子。
我艱難地挪到飯桌上,吃了一小半,菜食有些簡陋,腰纏萬貫的土財主我不太滿意。
我問:“有烤鴨嗎?”
髯須大漢終于怒不可遏,爆喝一句臟話運氣握拳高舉過頭頂。
他還沒出手,我已經被他周身內息震到了,又小咳了一口鮮血。
髯須大漢呆住了。
他高舉著拳頭,目眥盡裂地恨恨瞪著我,眼眶越來越紅。瞪著瞪著,虎目中竟流下兩行熱淚。
“你……你這小兔崽子……我……我他媽……”他聲音越來越哽咽,突然嚎啕大哭道,“老子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種委屈!!嗚嗚嗚嗚嗚!!!!”
髯須大漢氣到崩潰哭著跑掉了。
我也驚呆了。
枯瘦的漢子驚疑不定地進來看我:“咋的了?”
我嘴角留著鮮血,愣愣說道:“我想吃烤鴨。”
“……”枯瘦漢子看著我如受重創的樣子,也是愕然,“原來吃不到烤鴨也會吐血嗎……得,好吧。還有什么別的要求。”
我想了想:“還有三鮮豆皮,要多點辣椒。”
“……成。”
我又說:“這床太硬了,我要換更軟點的被子。”
“……行。”
我又道:“院子里樹禿了,不好看,我喜歡有水池的院子。”
“……”他深吸一口氣,“可以。”
當晚我就莫名其妙換到了一間十分豪華的大宅子,床褥是上好的織錦緞,饒是我也沒見過這么舒服的料子。屋內的布置都極其精巧,古玩字畫都價值不菲,庭院建造得極其用心,自有一派林泉之趣,池中的錦鯉尤其肥美。
我估摸這位置,可能是搬到了主房。
院中不見人,可再走遠點各處都有巡衛把守,溜不出去,隨遇而安。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桌上擺滿珍饈玉食,挑挑揀揀吃罷,遂抱著一碟花生米摸到荷花池邊開始喂魚。
景色怡人,十分悠閑,我很滿意。
想接夜譚進來同住。
悠哉喂了半個時辰,頭頂有陣風過去。那陣風飄去主房里轉了一圈,又飄回來立在我面前。我抬眼一看,是個一身黑衣勁裝的青年。
“哇塞,美人兒。”他在我身邊轉了幾個圈兒,上下打量,“你跟老大說得有點像,要不是我機智肯定誤認是你了。”他笑嘻嘻過來蹭了我一把花生米,又說,“可惜我還有事,我去辦完,待會兒再來看你。”轉身又飛走了。
我喂完魚,便磨磨蹭蹭去吃晚飯,婢女擺完餐盤便都退下了,還未動筷子,又看見下午那人扒在窗戶上看我,愉快地跟我打招呼:“嘿!美人!又見面了。”
“吃飯了嗎?”我便問道。
他驚道:“怎么,美人要邀我吃飯?”
我點點頭,他喜滋滋地滑到我隔壁,嘴上說著受寵若驚,卻掏出銀針試探了一番。
“職業習慣,別介意。”他試完無毒,毫不避諱地胡吃海喝起來。
此人手速驚人,我沒動兩筷子,他已經吃完整桌。
我不夠吃,便很后悔邀請他。
“我好久沒機會吃一頓飽飯了。”他拱手對我道謝,又看看天色道,“天要黑了,我翻遍整座屋子也沒找到,老大要罵我了。”
“你在找什么?”我好奇道。
他勾眼一笑:“也是個和你一樣眉心帶朱砂的美人,不過和你不同,你是主人,他是階下囚。”毣趣閱
我道:“不啊,我不是這里主人,我也是階下囚。”
“美人真會說笑。”他對我的幽默大加贊許,友好地拍了拍我肩,“我要回去了,后會有期。美人方便留個名姓不?”
我答道:“君璇衡。”
他一驚:“你名字也和老大說得很像,真是有緣。改日找到了,介紹你們認識。”說完從窗口一躍,消失在茫茫月色里。
我想了想,人在這屋子里,是個階下囚,眉心有朱砂,名字叫君璇衡。
真的不是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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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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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