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楚進來的時候,雙腿已經(jīng)發(fā)軟,乍然入內(nèi)一個踉蹌倒是越發(fā)顯得她虛弱了。只是憑著一股韌勁,她才堪堪沒有倒下。
現(xiàn)在的她,真是孤立無援。在京城中,她最為熟悉的高位者,也就是蕭清朗跟蕭明珠了。而蕭清朗現(xiàn)在身陷囹圄,明珠則在昨夜就被齊王帶回王府不準(zhǔn)外出。
最初的時候,她曾想過借著花無病的關(guān)系尋花相,卻沒想到今日早朝花相一改常態(tài),毫不遲疑的欲將蕭清朗打入深淵。
然而讓許楚最沒想到的,卻是就在她費盡心思想要為蕭清朗洗脫罪名之時,他竟然毫無征兆的認(rèn)罪了。
所以,就算她現(xiàn)在腦子里暈眩到一片空白,也絕不能倒下去。因為她清楚,一旦自己倒下去,就會錯失一次機會。
現(xiàn)在朝中能為蕭清朗說得上話的官員并不多,反倒是想要落井下石的多一些,若讓那些人知道蕭清朗已經(jīng)認(rèn)罪,那么他們的攻訐必然是足以滅頂?shù)摹?br/>
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只要蕭清朗認(rèn)罪的消息一傳出去,那他曾經(jīng)的功勛與剛正,在瞬間就會變成笑話與市井坊間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對于百姓而言,最多不過是感慨罷了。可對于那些曾被蕭清朗以狠厲手段震懾的人,還有那些因蕭清朗揭穿罪行而沒落的家族,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皇帝一抬頭,就看到了許楚那張憔悴疲憊的面孔。只是現(xiàn)在的他,卻不能心軟放她回去休息,因為現(xiàn)在他誰都不信,也誰都不敢信。
他是皇帝,但凡有危及江山社稷的事情,都要不予余力的鎮(zhèn)壓。而自家三弟明白說了,他與許楚手中查到的東西,足以震驚皇族。
可是,他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委以重任的三弟,就此泯滅。所以,他要真相,卻也要將會知道內(nèi)情的人限制在可控范圍之內(nèi)。而這個人選,除了與三弟一同追查過案子的許楚,他不做他想。
“臣叩見皇上。”
皇帝目光閃爍一瞬,示意她起身,然后吩咐道:“給許大人看座。”
劉德明心里雖然驚奇,可面上卻絲毫不露,他看了一眼許楚的胳膊,見那里果真被重新包扎過了,只是袖子上的血跡卻還十分顯眼。想來,皇上也是擔(dān)心許大人的身體吧,畢竟皇上為靖安王的婚事操心了數(shù)年,如今好不容易王爺帶回了心上人,總歸是能讓皇上寬容幾分的。
許楚也不矯情,左右她現(xiàn)在也的確有些發(fā)暈,縱然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服用過趙太醫(yī)送的藥丸了,而且血也止住了,可也難敵她連日里的奔波跟勞累。況且,剛剛知道蕭清朗認(rèn)罪的時候,雖然她極力保持鎮(zhèn)定,心里也難免會驚起狂風(fēng)巨浪,這般劇烈起伏的情緒,自然容易讓人頭腦發(fā)暈。
她坐下后,先看過劉德明遞過來的認(rèn)罪書,蹙眉說道:“王爺說,他是醉酒后,對柳蕓行了不軌之事,而后被三皇子撞破繼而殺人滅口?”
這份供狀里,所有的細節(jié)與現(xiàn)場皆嚴(yán)絲合縫,甚至連他身上與床榻之上滴落的血滴,都被供述的十分清晰。
“三皇子發(fā)現(xiàn)他的作為后,他為保名聲在其未曾反應(yīng)過來之時就先抓住三皇子的胳膊將人刺死。而三皇子胳膊上的指環(huán)印記,便是他素來不常帶的玉扳指。”
“連刺三刀,刀刀入骨,最后他是欲要偽造三皇子侮辱嚴(yán)柳氏的場面,所以才將精、。液涂抹于三皇子身上,而后將三皇子的尸身藏于床榻之下。然而還未來得及離開,就被宮婢撞破......”
許楚越看心里越冷,她早該知道,若是他鐵了心的認(rèn)罪,就絕不會在供詞上留下紕漏。
她甚至能想象的到,蕭清朗將所有的經(jīng)過娓娓道來的模樣,就好似篤定了不會有人能揭穿一般。
良久之后,許楚才緩緩抬眸,神情嚴(yán)肅道:“單看證詞,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無論是動機,還是作案細節(jié),都對的上,可是就是因為太對的上了才讓人難辦。”
皇帝點頭,“往常朕也曾親自批示過幾宗罪大惡極的案子,卻從未見過有人這么迫不及待的讓結(jié)案的情況。而且,能將整個案子敘述的如此完整,根本不像是一時沖動醉酒而為的案子。”
許楚斟酌了片刻,蹙眉說道:“的確,一般若是毫無預(yù)謀的殺人,在供詞上不可能會如此完整。無論是何心理,只要他心里有情緒的起伏,就不可能將現(xiàn)場交代的如此清晰,甚至是游刃有余。”
“除此之外,王爺說自己昨日佩戴了扳指,可是臣并未見過。而且,依著臣的經(jīng)驗看,若三皇子穿著衣物被王爺抓住胳膊,并不足以留下那般明顯的痕跡。”
皇帝頷首,凝聲道:“這件事朕著人去查,只是因為指環(huán)痕跡并不明顯,所以你該知道線索渺茫。”
許楚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就又揉了揉有些發(fā)暈的腦袋。她何止是知道,就是因為太知道了,所以才不愿讓人從這一面上追查,畢竟現(xiàn)在她能用的人手有限。
她合上蕭清朗的供詞,接著說道:“可是,這樣的猜測,根本不足以作為證據(jù)證明王爺清白。”
不僅不能證明,或許還會成為有心人再度攻訐蕭清朗的導(dǎo)火索。畢竟,不是誰都能冷血到殺了人還能如此淡定交代罪行的。
皇帝腦海里浮現(xiàn)出蕭清朗剛剛柴米不進的模樣,不禁嘆口氣說道:“這個局布的倉促,雖然高明,但也經(jīng)不住詳查。可壞就壞在玄之一心認(rèn)罪......而在太后千秋宴四方來朝之際,朕既不能大張旗鼓的嚴(yán)查此案,又卻不能包庇他,否則朕登基之后重整律法跟三法司的政令,將會成為一張廢紙。而大周朝堂,也將會成為蠻夷眼中的笑話!”
他深知律法在太平盛世的重要性,所以才會重用蕭清朗,甚至為正律法嚴(yán)懲許多犯案的皇親貴族。
而蕭清朗這事兒,卻著實讓他為難了。就算他能暫時壓下,卻也不可能壓的太久。可是現(xiàn)在京城之中,各方勢力齊聚,北疆南疆各族皆有使者入京,倘若此時他們知道大周最得力的刑獄掌權(quán)者出事,那后果可不知是動搖天威那么簡單的。
一旦大周那些憤恨蕭清朗,且欲要除去蕭清朗的勢力聯(lián)手,那便是內(nèi)患。那些人既然敢罔顧律法,自然就不會有多大的大局觀,更不會在意大周的威儀。他們只會尋著機會,借著四方來賀的機會,向皇帝施壓,繼而處決蕭清朗。而蕭清朗曾震懾過的蠻夷,也會再度蠢蠢欲動在大周生事。
這種情況,是皇帝不愿看到的。
所以說,那人所布的局雖然不算精妙,卻當(dāng)真高明。天時地利,那人皆考量到了,以至于皇帝想要追查,也處處受肘制。
許楚神情凝重,須臾之后起身跪地懇求道:“還望皇上準(zhǔn)臣驗看三皇子尸首。”
皇帝聞言,面色一肅,久久未言。
可許楚卻知道,他的沉默多半代表了他動搖了。也就是說,在他心底里,也是贊同讓她驗尸的。
“你可知,若以你的手段驗尸之后,你將面臨什么?”
無論她會不會解剖三皇子的尸身,她都會成為以榮國侯為首的諸多官員的眼中釘。若是她為破案當(dāng)真解剖了皇子的尸體,那日后她與德妃同德妃母族,都將會結(jié)下解不開的仇怨。
假如宗親要計較,那她便不僅僅會有辱尸罪那么簡單了......
她的過往也會因此而重新被人挖出來,甚至蕭清朗刻意為她抬高的身份跟名聲,也將不復(fù)存在。
皇帝皺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沉,“假如真如玄之預(yù)料的那樣,那最后你不僅可能面對詰難,還可能面臨抹殺!你可想好了?”
許楚跪地,深深叩頭,目光堅定毫無遲疑道:“臣想好了。”
只一瞬間,皇帝忽然想起了當(dāng)日蕭清朗求他賜婚時的場面。當(dāng)時,他也曾疾言厲色的問他是否想好了,而蕭清朗也是這般毫無猶豫的回答。
他深深的看了許楚一眼,忽然覺得,大抵也只有這樣的女子能配得上自家三弟。不為名利,且能在他陷入危境之時,毫不遲疑的拉著他。
世間百般紛擾,皇家尤甚,而這樣真摯的感情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縱然他是帝王,且與皇后是自幼的情誼,可卻也難做到滿心只有彼此一人。因為他是帝王,要為皇家開枝散葉,而她是皇后要母儀天下......
這般一想,皇帝就揮手道:“你且準(zhǔn)備一下,一刻鐘后,朕親自去監(jiān)看你驗尸!”
許楚一聽這話,眸中亮光乍現(xiàn),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地,接著便是自穿越以來最為鄭重的行跪拜大禮。
“皇上,臣無需準(zhǔn)備,隨意可以查驗。”
這一次,不用皇帝再開口,一旁的劉德明就善意的上前提醒道:“大人還是先去簡單清理一下身上,咱家稍后讓人送一身干凈的衣物來,也好讓大人辦事時候清爽一些。”
許楚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真是一副狼狽模樣。之前,她一心在求旨上,并未注意到自己身上滿是泥濘跟污跡。如今一松懈下精神來,那一股股若隱若現(xiàn)的臭味跟血腥味便不斷撲面而來。
一時之間,她倒是有些尷尬了,慘白的面色也因窘迫而染上了幾分紅潤。
“多謝皇上......”
因為有劉德明的安排,她換洗衣服并未耽擱什么時間。只是在宮婢欲要熏香的時候,被她攔了一下。畢竟,她此行并非風(fēng)雅之事,驗尸之事本就是嚴(yán)謹(jǐn)?shù)模缘碾s味很容易影響她的一些判斷。
許楚的衣物倒不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不過內(nèi)廷本就有如楚大娘這般的女吏,所以為她找一身合體的女裝并不算難。
而許楚也并不在意這衣服是否是被人穿過的,更不在意那一身暗紅發(fā)黑的衣服,是素日里宮里斂尸女吏所穿被宮人視為晦氣的象征的。現(xiàn)在的她,只想早些驗看三皇子的尸體,將自己心里的猜想落實。
因為,只要她猜想的可能準(zhǔn)確,那就直接能推翻蕭清朗所有的罪名。甚至他的供詞、還有那些指向他的證據(jù),就都毫無意義了。
皇帝也算是行動派,既然做了決定,就絕不給德妃跟太后等人機會前來阻攔。所以,在宮里傳出消息的時候,他已經(jīng)親自帶了許楚到了蘭芝殿。
劉德明伺候在皇帝身旁,見皇帝頷首,便開口說道:“許大人、曹驗官,開始吧。”
因為這次驗尸,算得上是搏一搏,所以自然要有懂得驗尸之人隨同許楚一起驗尸,才更能讓人信服。而許楚信任曹驗官,那皇帝索性也就沒再換人。
屋子里隱隱充斥著尸臭未到,那腐敗的氣味雖然淺淡,卻格外明顯。縱然是滿室光亮,也難抵消由那氣味滋生出的晦暗跟陰森感。
這是許楚第一次親自碰觸三皇子的尸體,尸身微微發(fā)軟,毫無僵硬感。越靠近尸體,許楚就越能清晰的問道那股子腐敗氣味。
她又小心將三皇子的尸體翻了翻,發(fā)現(xiàn)其臀部跟腰部,也有白色印記。但瞧著三皇子身上的裝束,她清楚,這并非是腰帶留下的痕跡。
待到她小心翼翼的將三皇子渾身上下檢查完后,才抬頭看向皇帝說道:“皇上,臣懷疑三皇子的死亡時間有異,所以需要由皇上見證臣解剖驗尸。”
皇帝眉頭微動,最終冷聲說道:“驗!”
許楚聞言,便起身打開曹驗官之前拿來的工具箱。
這具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敗,尤其是四肢根部都出現(xiàn)了明顯的污濾色斑痕。而許楚卻并沒有因此而露出絲毫震驚的表情,就好似,這種情況她已經(jīng)見過千百次了,根本無需驚訝。
“正常而言,人死后身體里都會出現(xiàn)腐敗情況,腸管中的腐敗氣體硫化氫和血液中血紅蛋白結(jié)合成硫化血紅蛋白,或與從血紅蛋白中游離出來的鐵結(jié)合成硫化鐵,透過皮膚呈現(xiàn)綠色。因回盲部糞便呈液狀,細菌容易繁殖,腐敗分解較早較多,故尸綠首先出現(xiàn)于右下腹部、右季肋部和鼠蹊部。不過,尸體出現(xiàn)尸綠的情況,至少應(yīng)該是在六個時辰以后,而在初冬之際,應(yīng)該在一晝夜末才會出現(xiàn)。若三皇子當(dāng)真是王爺所說的那個時間死亡的,此時并不該出現(xiàn)如此密集的腐敗斑痕。”
“腐敗加速發(fā)生,需要有環(huán)境配合。一是天氣炎熱,二是尸體本是在死后未出現(xiàn)尸斑的情況下就被冰凍起來,隨后放置到常溫的環(huán)境下,就會加速腐敗......”
許楚一邊說,一邊用手點著尸體上的痕跡說道:“另外,尸體顏色變?yōu)楹邳S色,也是冰凍后的尸體在常溫下放置后最明顯的表現(xiàn)。”
她說完,就繼續(xù)低頭查看起手下的尸體來。因為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測,所以她的目標(biāo)倒也準(zhǔn)確,直接伸手輕輕摩挲了幾下死者的頭顱處。
隨后,她取了驗尸刀,小心將三皇子的顱前窩處的頭發(fā)剃下,仔細眼看后說道:“死者顱骨表皮沒有損傷,可剛剛我摸過死者的顱前窩處有明顯的骨折情況。”
說完,她也不看皇帝的神情,徑直用驗尸刀將三皇子的頭顱皮肉劃開。她倒是想慢一些,可卻也唯恐皇帝會臨時阻攔,畢竟誰都不知道皇帝看到她親手解剖他兒子的尸體會有何反應(yīng)。
然而皇帝雖然已經(jīng)臉色發(fā)青,可看著許楚動作的眼眸卻絲毫沒有生起波瀾。他緊緊盯著許楚手中的驗尸刀,心中百般滋味,倘若是尋常時候,或許他還會因許楚的專注跟肅穆而對她生了贊賞心情。可如今,那尸體換做他的兒子,他實在難以分心在許楚的表現(xiàn)上。
許楚也并不在意,本來她此番驗尸,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名利跟前途。
房間內(nèi)一派寂靜,唯有許楚驗尸刀輕輕剝離皮肉的聲音,還有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冰凍后的尸體,有時候會形成死后顱骨骨折。原理大抵同被焚燒的尸體會出現(xiàn)骨折情況相似,因為顱腔是相對封閉且容積固定的骨性結(jié)構(gòu),所以在尸體被冷凍后其顱腔內(nèi)的組織因冰凍而體積增大,使得骨質(zhì)薄弱的顱前窩受到膨脹腦組織的擠壓后骨折。”她說完,就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皇帝跟一臉受益匪淺模樣的曹驗官,想了想索性簡單解釋道,“就好比一件衣服,尋常時候穿著恰好,可當(dāng)主人突然胖了一倍的時候,再強行穿上,那衣服必然會被撕裂。”
曹驗官聞言,趕忙將這一點記在心里,然后探頭仔細查看了被許楚剝離出來的骨折處的顱骨。
“其實分辨是外傷造成的顱骨骨折還是有冰凍而形成的死后顱骨骨折,也并不難。最直白的分辨方法,便是外傷造成的顱骨骨折,大多有頭皮下血腫、裂創(chuàng),或伴有硬膜下腔出血、蛛網(wǎng)膜下出血、腦組織挫裂傷,也就是說生活反應(yīng)比較明顯。而因冷凍造成的骨折,幾乎沒有生活反應(yīng),也就是外表毫無異樣。”
此時許楚雖然不醉心與教授曹驗官驗尸知識,可是也清楚,若解釋不清楚,皇帝極有可能會質(zhì)疑。所以,與其說她是講給曹驗官聽的,倒不如說她是解釋給皇帝聽的。
“那是否會有意外?”曹驗官問道,“大人說有時大多情況下,外傷會留下痕跡,那是否有可能出現(xiàn)不同的情況?”
許楚點點頭,“的確有可能,比如墊著軟物重擊死者頭部等情況。不過無論哪一樣,都可靠蒸骨等方法辨別是生前傷還是死后傷。”
只是現(xiàn)在的情況,她們也沒條件蒸骨。倘若要蒸三皇子的骨驗尸,必要起鍋灶,到時候德妃必然能得到消息......
不過就算不能蒸骨,甚至不以墨汁驗骨,她也有旁的法子。
想到這里,許楚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將三皇子的頭骨與皮肉分離開。
“若尸體被凍結(jié),組織膨脹除了會造成顱骨骨折之外,更明顯的便是壓迫枕骨大孔,形成枕骨大孔疝的類似情形。”她說完,就小心側(cè)身,讓皇帝跟曹驗官都能看清自己手指所指之處,“就是這樣的。”
雖然枕骨大孔疝有可能生前形成,可是若加上骨折等情況,基本能推斷出她的猜想。
一旁的曹驗官仔細查驗過后,點頭證實了她的說法。而旁邊的文書,也極快的將許楚所說的內(nèi)容記錄下來。
他做驗官文書多年,所記錄的驗尸單也不計其數(shù),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說法。不過想想也是,許大人每次驗尸,總會能說出些常人不知道的檢驗方法來。最初的時候,三法司的諸位驗官還會翻閱古籍跟各類相似案子卷宗內(nèi)附帶的驗尸單對照。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許大人所說的方法,皆能與現(xiàn)實對照上,久而久之的三法司的驗官跟仵作也就鮮少在質(zhì)疑她了。
而大周朝各個衙門的仵作,大抵也是相同的心思,最初的時候不甘心被一個女人壓在頭上,所以每每傳出許大人驗尸所記的驗尸單,總會有無數(shù)的人查閱各種書籍想要反駁與她。甚至,連一些大夫都被驚動了。
可事實證明,凡是經(jīng)許大人驗看過的尸體,從未有出差錯的。也正是這般,才使得曹驗官這般資歷深的人,對許大人敬仰有加。
“皇上,若三皇子的尸體當(dāng)真是被冰凍過的,那機體的反應(yīng)幾乎停滯,所以昨夜驗看的死亡時間便做不得數(shù)。”
皇帝眉宇漸漸攏緊,放在扶手上的雙手緊握,使得手背上青筋暴起,良久之后他才啞聲問道:“可能推斷出準(zhǔn)確時間?”
許楚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最終將目光投放在三皇子的腹部。實際上,她是當(dāng)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畢竟在盲驗的情況下推測死亡時間,而且是被冷凍后又解凍的尸體,只按經(jīng)驗推測必然不可能精準(zhǔn)到驗看新鮮尸體那般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