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之上寫明,他已經(jīng)尋到了當初與恭順皇后茍合的男子,若恭順皇后還要一意孤行,他必會舍了臉面跟襄陽侯府滿門的榮耀同太子說清楚。
那時候,他大抵猜測的是,自家女兒背著太子與人行茍且之事,并要將不知來歷的孩子充作皇嗣爭、。寵、。。并未想過,從一開始就是太子有問題。
不過這也不怪他,畢竟君權(quán)為大的世界,讓他相信是太子無能實在有些不可能。
許楚目光看到最后,竟見襄陽侯告誡嫡女要懂得廉恥,自認無法生育之事,并自請下堂。否則,他就尋太子一道面見圣祖爺,讓圣祖爺裁定此事。
果然是個迂腐剛正的老臣,不愧是與圣祖爺有過命交情,卻從未被忌憚的將帥之才。縱然身處高位,也不曾迷失了心性,字里行間不難看出他的胸襟與浩然正氣。
看得出,襄陽侯對權(quán)勢并不留戀,反倒是因自己教養(yǎng)出愧對于祖宗跟皇家的太子妃而羞愧。
最初的時候,他以卸甲歸田的方式,求得圣祖爺對嫡長女的多般維護。一片父愛的赤忱之心可見一斑,可在知道女兒別有他心并懷有旁人子嗣之后的憤怒,也并非作假的。
這些信件并不齊全,不過大致也能梳理出當時兩代人之間的事情。
后來身為太子的承宗皇帝與太子妃邀襄陽侯外出游玩,說是游玩,可明眼人都知道必然是談及太子妃及其腹中胎兒一事。
按著襄陽侯的回信來看,他也深知若揭露太子妃與人有私情的事情,會讓太子形象大受損傷。所以思量之下,欲要同太子商議出兩全之策。
這也是襄陽侯的最后一封書信,之后他就一去無歸。
再說京城之中,好在當時太子妃的身為老英國公夫人的嫡親妹妹懷了身孕。所以,幾人商議之下定下瞞天過海偷桃換李的計策。
甚至,當時給老英國公夫人接生的婦人,也在第一時間被因接生不利使得夫人血崩而震怒的老英國公當場杖斃。
只是除了那接生婦人之外,當時產(chǎn)房還有一人,就是負責第一時間要將嬰兒送入宮中恭順皇后所居的長麗宮的王陽明。可是,當時除了王陽明之外,誰都不知道,其實老英國公夫人所生的是雙胎男孩。
而當時老肅王安插在老英國公府上的釘子發(fā)現(xiàn)此事,將那名險些被置于死地的嬰兒救出,而后連夜送出京城。只是,當時那釘子被發(fā)現(xiàn)了,所以未曾來得及給老肅王等人留下解釋,就被殺了。
此后,老肅王念著那嬰兒出自老英國公府,指不定日后會有用途,所以就派人將其秘密接入了金陵。之后多年,他不斷的給那嬰兒灌輸仇恨的思想,直到承宗皇帝跟恭順皇后欲要從旁支挑選孩童繼承英國公府......
后來老肅王死后,肅王一脈的勢力就被少主容公接手。而容公的手段,比之老肅王更甚一籌,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顛覆朝廷在錦州城的統(tǒng)治。
若非蕭清朗跟許楚出現(xiàn),那此時想來云州城也會成為第二個錦州城。至于那些礦產(chǎn)跟金銀財物,縱然不能說足以抗衡大周朝廷,卻也足夠招兵買馬的了。
其供詞之上,也涉及到了容公也就是容稟與孫柔、王允之間的事情。其中內(nèi)情,與許楚之前推測的并無相差。唯一不同的卻是,當年孫柔在王允的幫助下離開孫家之后,其實又被容稟尋到禁錮在身邊多年。
后來她如何逃脫的,蕭子航并不是太過清楚。不過在先帝五十五年之時,她再度被尋到后,就直接被容稟釘入了棺槨之中做祭祀所用了。
而那活人祭鬼也好,尸身法術(shù)也罷,實際上都是容稟后悔之下所為。他希望能借邪術(shù)將人復活,只是他不能出面,只好尋了妻子與孫柔相貌相同的英國公蕭恒出面,假借復活孫阮的由頭逼迫王允逆天而行。
當然,后來王允與董家也好、與先帝也罷,都是容稟讓蕭恒在中間牽的線。
一來蕭恒自幼被灌輸對皇室的仇恨,對老肅王一脈的忠心。二來,蕭恒入京之后,為防他心態(tài)發(fā)生改變,蕭子航這個繼承了父親祝由術(shù)的人,也總會隔三差五的尋蕭恒為他行祝由術(shù)以加強仇恨的暗示。
所以蕭恒是巴不得先帝不得善終的,自然也就有了后來的種種。
而董家驟然得寵,也是因為當時身為工部侍郎的董家老太爺負責重新修整了密道內(nèi)暗室。有了這層關(guān)系,先帝看董家自然猶如看心腹之臣,而董家女兒在后宮中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了。
從一開始密道重新修建密室開始,玄陽道人也好,先帝也罷,就許諾了一應好處給那些帶罪之人。并且,先帝還讓玄陽道人給他們分食金石粉,以示恩寵。金石粉服用之處,眾人皆感到身輕如燕,甚至會感到飄飄欲仙,所以自然感激。
可他們卻不知道,這些只不過是死前的狂歡罷了。在暗室建造好后,玄陽道人將金石粉中參入鶴頂紅的劇毒哄騙眾人服用,眾人不查服后斃命,這也就有了密道內(nèi)的尸坑之事。
當然,身為董家送來監(jiān)工的董青正,也難逃一死。唯一逃出生天的,大概就是被董青正徇私偷放出逃的董二了。
再后來,先帝為解燃眉之急,也為了破了外面關(guān)于他傷及根本的流言,所以讓蕭恒假替他入宮與嬪妃行樂,甚至讓先淑妃娘娘懷孕。可是先帝卻沒想到,他躲在密道暗室內(nèi)不過一個時辰,外面的蕭恒就已經(jīng)生了替代他的心思。此后,蕭恒讓玄陽道人惑他沉迷于煉丹以求長生的念頭里,這也就有了他在宮里召人煉丹兩年的事情。后來,因朝臣反抗跟各地怨聲載道,先帝只能聽著蕭恒的建議,將煉丹一事轉(zhuǎn)入密道繼續(xù)。可他卻沒想到,身為他的替身的蕭恒,最后竟然會將他囚禁在暗室內(nèi)直至困死。
而蕭恒既報了仇,又留下了蕭清朗這個子嗣,并且在垂暮之時讓他手握實權(quán)。
至于為何蕭恒當時不曾直接廢太子,讓蕭清朗繼位,大抵是因為沒機會。畢竟,太子深的朝臣喜愛,而蕭清朗又對皇位了無興趣,加上當時蕭恒借董家之手欲要廢太子并未得逞,所以他也尋不到機會吧。
許楚看著這些,心里感慨道先帝的后半生,過的當真荒唐可笑。
這些事情,多半都是容稟交代過的,也是有蕭子航親自告知蕭恒的。當然,之所以讓蕭子航去,自然是為了讓其用祝由術(shù)迷惑蕭恒,以免蕭恒因與先帝自幼長大而生了情分最后心軟。
“自老肅王死后,蕭子航竟然一直陪同那喚作容公的人在京城?”許楚挑眉,語氣沉沉。
“是,而且按著口供所言,他幾次出京所到之處,所見之人,都與之前大人跟王爺追查的那些案子有關(guān)。”
“客商身份......而且還能涉及海事生意,可以往來于北疆與南疆而不被察覺不妥。這客商,本事當真算得上極大的了。”許楚嘴角噙著冷笑,顯然想到了朝中必定還有老肅王的勢力。而且經(jīng)過幾十年的經(jīng)營籌謀,那人肯定不僅僅收攏了老肅王跟董家、英國公府的勢力,更會用無所不用的手段得來的金錢締造自己新的勢力。
否則他又怎敢在天子腳下如此放肆?
就在三人陷入沉思的時候,門外侍衛(wèi)稟報說唐喬正來了。
唐喬正現(xiàn)在當真是急得焦頭爛額,一邊要查王爺跟許楚之前交代的事情,包括百花館跟董二。另一邊,要翻當年關(guān)于先帝年間的一些卷宗。現(xiàn)在還牽扯上了王爺殺人辱婦人的案子,真真是急得他團團轉(zhuǎn)。
好在他也不是愚人,只是推想一下,就知道這次王爺被困,必然是因為之前他們所查的案子。
就如同他對查王爺殺人一案束手束腳不敢大動干戈一樣,涉及到皇室辛密,他也不敢獨斷啊。可是若要尋司空翰跟樓安商議,他也不敢實話實說,畢竟稍不注意,那就是掉腦袋的事兒。
好在還有許楚,按著之前許楚跟王爺?shù)谋憩F(xiàn),她必然比自己知道的更多。所以,他現(xiàn)在只想輔助她查案,并不愿主導這兩件要命的案子。
許楚抬眸看了一眼門口,開口道:“讓人進來。”
唐喬正進來的時候,手里還捧著三本冊子跟一摞供詞。而他的神情,也十分凝重,顯然是知道了更多令人驚駭?shù)膬?nèi)情。
“唐大人?”許楚神情肅穆,雙眼因久不成眠而赤紅酸澀,可此時那雙本該是清澈冷靜的眸子里,不斷翻滾著各種情緒。
她曾說過,不論手段都要尋到董二,也要讓董如兒說出實話來。實際上,大理寺的審訊手段,她素來都是相信有效的。雖然比不得暗衛(wèi),可是卻也比一般衙門的審訊跟刑部審訊要有用的多。
唐喬正抹了一把因疾走而生出的汗水,緩了口氣說道:“果然如許大人所料,董如兒被請入大理寺盤問之后,就有一名身形健碩的男人在附近窺探,經(jīng)盤查他是百花館的伙夫,不過本官發(fā)現(xiàn)他恰附和當年董二的特征。幾經(jīng)詢問,他終于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交代了當年所謂的別院坍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