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索，看來鹿首精沒讓你少吃苦頭……”
    羅伊有些擔(dān)心，盡管休養(yǎng)了幾天，獵魔人神色依然萎靡，明顯沒有從傷勢中緩過勁兒來。
    “傷沒大礙，只是魔藥喝得太多，有點‘消化不良’。當(dāng)你成為獵魔人，也會碰到同樣的問題。”雷索耐心地說了一句，又叮囑道，“對了，這次過后，不要再插手松鼠黨和矮人的爭端。”
    “等今晚赴完宴，明早即刻啟程離開碳山。”
    羅伊頷首，記憶中瑪哈坎從未被攻陷過，就算他倆不插手，松鼠黨的圖謀也必然無功而返。
    但一想到這個極端組織在艾德斯博格、碳山出沒，于此陰云密布年頭……
    “現(xiàn)階段松鼠黨已成了尼弗迦德北伐的走狗？為皇帝恩希爾在瑪哈坎布局。”
    理清了頭緒，羅伊便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他還沒能力插手其中。
    而獵魔人丟過來另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忘記跟我解釋？你和幾個矮人兄弟究竟如何殺掉復(fù)活的鹿首精？”
    “術(shù)士，加上它，兩個施法者……而我給你的反魔法金屬炸彈只夠?qū)Ω镀渲兄弧！?br/>     “你忘了，獵童鬼的嘔吐物？”
    “就是你一直藏在空間袋里的那玩意兒？”
    “額，什么空間袋？”羅伊囁嚅著轉(zhuǎn)過臉，妄圖遮掩過去。
    “小鬼，當(dāng)我是瞎子？你身上的裝備物品老是莫名其妙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傻子也猜到有問題。”獵魔人臉色相當(dāng)不解，“但有點我搞不懂，你明明無法操控元素，又如何使用空間袋？”
    “我從沒見過術(shù)士以外的人擁有這項能力。”
    羅伊挺胸抬頭，正色道，
    “早知道瞞不住你，今天就告訴你真相！我不僅能在睡夢中預(yù)知未來，還能調(diào)動手邊的物品，將它存儲于未知的空間里，隨我取用。”
    “不想說實話也犯不著撒謊。”獵魔人沉聲道，“你就死死守住這個秘密吧！但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切忌做出任何有損蝮蛇學(xué)派復(fù)興的行為！”
    “當(dāng)然，我保證！”
    有時候，實話反而是最完美的謊言。
    不久，矮人侍從送來了兩套晚宴的禮服，雷索便開始一板一眼地教導(dǎo)羅伊如何表現(xiàn)得像一個上層人士那般得體。整理衣領(lǐng)，撫平背后的褶皺，動作輕柔，目光變得溫和。
    當(dāng)羅伊穿上鼓鼓的藍白條紋外套，緊巴巴的土黃色皮褲，只覺得衣服下好似藏著一只耗子，咬得他又癢又難受。
    以他的眼光來看，這些禮服簡直是丑爆了。矮人為啥要學(xué)人類的糟粕？
    雷索毫不客氣訓(xùn)斥，“給我站穩(wěn)了！別像一只猴子扭來扭去。”
    羅伊神色一僵，獵魔人又唏噓不已著說，“想當(dāng)初我第一次穿上禮服表現(xiàn)也比你好不到哪兒去。但這些年，我總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學(xué)院真正想要屹立在這個時代，沒有上層人士的支持是不行的。”
    “底層的人民視咱們?yōu)楣痔ァ愵悺⒁靶U人。打心底里不接納我們，只有歧視和鄙薄。但他們卻極端畏懼權(quán)威，只要有一位站在權(quán)力巔峰的人走出來替咱們吶喊，為獵魔人正名。久而久之，人民群眾終究會接受我們。”
    羅伊很訝異，面前的老牌獵魔人會產(chǎn)生這種思想。
    求助于權(quán)利巔峰的人物？所以以后你們才會接受恩希爾·恩瑞斯的雇傭，去刺殺北方皇帝？
    但一切都是白費功夫，上位者和獵魔人壓根不在一個“緯度”，地位相差太大，如何設(shè)身處地聽取的獵魔人想法、真正重視他們？
    利用完就扔掉罷了。
    獵魔人數(shù)量太過稀少，學(xué)派之間還充斥著各種矛盾、內(nèi)斗不斷，只有先終結(jié)這一切，全部擰成一股繩，獵魔人才能延續(xù)、發(fā)展、壯大！
    羅伊腦海中各種念頭閃過，表面上仍然專心致志聽著獵魔人的話，
    “不管你怎么想，以后都要學(xué)會和繁文縟節(jié)打交道。”
    雷索語重心長地一番傳授。
    未料一位不速之客突然登門——大腹便便、渾身珠光寶氣的矮人酒商擠入門內(nèi)，沖兩人胡須一抖，
    “雷索大師，羅伊兄弟，又見面了……近來可好？”
    “好得很吶！”少年雙手環(huán)胸，目露冷光，“多虧你的推薦，我們在碳山‘欣賞了一周的雪景’。”
    獵魔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埋怨，好奇道，
    “塞維爾閣下，又是什么風(fēng)把你吹回了碳山？今晚你也要參加宴會？”
    艾德思博格的酒商塞維爾·霍格鄭重地地關(guān)上了大門，
    “聽聞兩位朋友即將遭逢大難，鄙人特意前來相救。”
    “大難，你是指鹿首精？”羅伊嗤笑一聲，“你來遲了，鹿首精已經(jīng)被咱們殺掉，附贈四個松鼠黨！”
    “不，不……”矮人搖了搖頭，眼珠子里透著一股真誠，“我說的危機，指的是接下來的晚宴。跟我走吧，大長老準備在晚宴上對付你們吶！”
    “什么？！”
    ……
    出了客房進入碳山廣場，兩人在塞維爾的指點下，觀察到整個碳山的異常布置。
    除掉了鹿首精解決了危機，照理說應(yīng)該解除近段時間來的一級戒備，然而谷口和各個哨塔的防衛(wèi)卻比以前更加嚴密。
    一排排弩手和弓手站在制高點目光銳利地打著轉(zhuǎn)，明顯在嚴防死守著什么！
    巡邏的矮人士兵不僅沒有精簡，數(shù)量反倒多了起來，路過兩人身邊的時候，還會貌似和善的致敬。
    這給了獵魔人一種感覺，他們在防備著某種比鹿首精更恐怖的敵人。
    “看到?jīng)]，大長老為了防止你倆逃跑，已經(jīng)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若是硬闖就等著被射成篩子吧！”
    “很好！費盡千辛萬苦替他除掉了鹿首精，卻給咱們設(shè)下圈套，等著我們往里鉆？”羅伊臉色難看道，“布羅瓦爾，過河拆橋的家伙，我記住了！”
    旁邊獵魔人神色平靜，然而從握緊的雙拳中可以看出，他現(xiàn)在就是一座將于沉眠中蘇醒的火山，即將爆發(fā)。
    首領(lǐng)被當(dāng)面嘲諷，塞維爾神情尷尬至極，不由陪笑道，“其實……我也覺得大長老這次做得太過分。”他小心翼翼看著兩人的臉色，又語氣一轉(zhuǎn)，“但如果不談這次的事，無論從哪個方面講大長老都算一個公平和公道的領(lǐng)袖。”
    矮人在兩人要殺人的眼神中吞了口唾沫，
    “大長老沒打算食言，他已經(jīng)為你們準備好了獵殺鹿首精的獎勵，一件稀世珍藏——一把由數(shù)年前搬離瑪哈坎的地精所打造的，古威希爾劍（Gwyhry）。等在宴會上授予此劍，鹿首精委托一事就財貨兩清，大長老再無虧欠，便能名正言順地與你們算賬。”
    “這算是先禮后兵嗎？先送出寶劍，再殺掉我們?nèi)』厝ィ@一招玩的挺溜啊！”羅伊毫不客氣諷刺道，心頭不無遺憾。
    曾經(jīng)他偶然讀到過一則秘聞，“古威希爾”乃是當(dāng)今世界最上等的劍種，遠古侏儒鑄劍工藝的巔峰之作，削鐵如泥，價格堪稱天文數(shù)字。現(xiàn)在估摸著全世界也只有地精那群神奇的工匠才能煉制。
    可他們已經(jīng)遠遁到提爾·托夏，過上隱居生活。
    “我正好缺少用來綁定的武器。要是能得到它——”
    “唉。”塞維爾嘆了口氣，打斷了他的遐想，“你們千不該萬不該擅自取了開爾文性命，就算他勾結(jié)鹿首精殺害同胞，也是大長老唯一的子嗣！血脈繼承人！”
    “開爾文·霍格果真是大長老的私生子？”羅伊想起了從大肚子迪夫嘴里聽到傳聞，他當(dāng)時還以為是一句戲言。
    “沒錯，貨真價實的私生子，大長老囿于臉面從沒公開承認，但碳山人都心里明白。”塞維爾捏著胡須，“你們難道沒發(fā)現(xiàn)，他倆長得很像？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大長老近年來精力不濟，想要再育子嗣也是有心無力。你們的行為讓他斷子絕孫，焉能不恨？跟我走吧，不能再拖了！”
    “可哪里還有路？”羅伊望了一眼四周嚴密的戒備，無奈道，“能往哪里逃？”
    ……
    越是緊迫就越要鎮(zhèn)定。
    兩人先回到房間，將各類隨身物品裝入羅伊的儲物空間中，換上一身便服。
    再隨著塞維爾光明正大的來到了碳山酒窖，一路暢通無阻，順利得讓人難以置信！
    “無論如何你們除掉了鹿首精，也算替碳山立下了大功。由我這位酒中行家陪同著，品嘗瑪哈坎的珍釀又有誰會為難？”
    塞維爾府邸的酒窖已經(jīng)讓兩人驚嘆，而碳山的酒窖，若汪洋大海，兩人已經(jīng)無法用言語描述。
    淡淡的火燭照耀下，是深不可測的黑暗、和無窮無盡的酒桶。
    小山一般的酒桶被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堆放著，桶前立著的標識牌上，最少都是十年份。
    酒水和木頭的醇厚香縈繞在鼻邊，羅伊僅僅吸一口氣，就有種飄然欲醉的感覺，恍如腳踩云端，不由心旌搖曳。
    而獵魔人不時摩挲著酒桶，神色顯得頗為意動，他的酒癮可比少年要大得多。
    “哎喲，兩位，享受美酒的機會以后有的是，現(xiàn)在逃命要緊！”
    塞維爾將兩人喚醒，又打發(fā)了個看守，走了約莫一刻鐘，才抵達酒窖的盡頭，一堵黑黝黝的磚墻前。
    兩人驚疑的目光中，塞維爾矮胖的身體爬到旁邊的酒桶上一陣摸索，接著周圍突然響起一陣“訇訇”的悶響，嚴絲密合的墻面竟然緩向后分開，露出了一條黑漆漆的隧道。
    羅伊往甬道中探望了一眼，超高的感知，讓他即便在漆黑的環(huán)境中也能保持良好的視野。
    青灰色的甬道側(cè)壁凹凸不平，每隔幾步就掛著一盞熄滅的油燈，而腳下的路面以一個平緩的坡度向下蔓延，直到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這條甬道似乎已經(jīng)被廢棄多年，很久很久沒人光顧過，遍布蛛網(wǎng)和各種昆蟲活動的痕跡。
    羅伊疑惑道，“這……酒窖下面為什么會有一條礦道？”
    “我們叫它斯邁爾克，在碳山堡壘還沒建好之前，斯邁爾克是碳山礦產(chǎn)資源最豐富的一條礦道。支撐起了瑪哈坎矮人最初的基業(yè)，對于我們族群的發(fā)展居功至偉！“
    塞維爾凝視礦道的動情地說，接著喟然道，
    “可惜多年前它被采掘一空，成為了一條廢棄礦脈。你們只需要花上不到一周的時間，穿過斯邁爾克，瑪哈坎的山腹，就能進入泰莫利亞的領(lǐng)地。再向西走上幾天，即為艾爾蘭德。”
    羅伊盯著矮人酒商狐疑道，“老朋友，這條礦道廢棄多久了？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空置了差不多五十年，沒準會有一些危險的東西在里面筑巢。”塞維爾毫不掩飾道，“當(dāng)然，如果你們不愿意進入斯邁爾克冒險，也可以等著晚宴，直面大長老。”
    “沒準他能改變主意？”
    提到大長老，矮人臉上發(fā)自心底地浮現(xiàn)出敬畏和恐懼。
    羅伊轉(zhuǎn)向了獵魔人，神色間帶著躍躍欲試。
    “你怎么看？是進入礦道面對未知的危險，還是參加晚宴戳穿布羅瓦爾的真面目！”
    雷索的目光投入了黑暗，語氣中同樣一股壓抑不住的殺意，
    “既然那家伙不歡迎我們，何必去自討苦吃？你準備好了嗎，小鬼，這次沒準我們要并肩作戰(zhàn)。”
    “干他娘的！”
    羅伊握拳一揮，空間中沉睡的手弩感受到他的心意，微微顫抖！
    唯一讓他遺憾的是，沒機會當(dāng)面跟四個矮人道別。
    “塞維爾，宴會上幫我給里根他們帶個問候，說聲再見！”
    “沒問題！兩位，食物、飲水我提前給你們準備好了。”塞維爾悄然從暗處拖出了一個大麻袋。“我想，這么一丁點物品對羅伊不成問題。”
    “且慢，”獵魔人轉(zhuǎn)向塞維爾，語氣莫名，“進入礦道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向你求證……”
    “啊……”塞維爾感覺一股兇赫之氣撲面而來，就像被一頭猛獸給盯上，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幾步，“雷索大師，我不明白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你認為三言兩語就可以把我們騙進礦道里去？”
    “來吧，把真相說出來。”
    ……
    塞維爾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礦道深處，頗為抓狂地揉了揉腦袋，腦子就像被洗刷了一遍，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起來。
    “算了，大長老還等著我復(fù)命！”琢磨了片刻，他關(guān)閉機關(guān)離開了酒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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