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抬頭看他,唇角止不住上揚,“我說過要養你嗎?”</br> “說過。”趙珩一本正經的誑她,“退隱后我便沒了俸祿可領,姑娘需要保鏢請我最合適不過,難道不是要養著我的意思?”</br> “養你,快吃面。”蘇綰被他一臉嚴肅的樣子逗笑,眉眼變得生動起來,“只是養你,不要想著對我負責,我不需要。”</br> 趙珩認真點頭,不讓她覺察自己眼里的笑意,“知道,姑娘說過要慢慢了解。”</br> 幸而今夜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她對皇帝的身份異常抵觸,真被她知曉身份別說娶她為后,面怕是都見不著。</br> 她如今有十萬兩銀子,隨時可以帶著邵寧去東蜀找宋臨川。</br> 宋臨川對她可是惦記得緊,臨走時說過,待到合適的時機他還會回汴京,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br> 這個很重要的人,除了她不會有第二個人。</br> 趙珩吃完面放下筷子,自己倒了杯茶漱口,從容起身,“明日一早邵寧會來此處見你,我先回宮復命。”</br> 蘇綰也站起來,想到他方才說秦王世子帶了江湖人士入宮,不禁有些擔憂,“要保重。”</br> 別去了回不來,她都答應要養他了。</br> “放心,此處是侍衛輪值休息的地方,尋常人進不來。”趙珩藏起眼中的不舍,“忙完我便來找你,若是真要去靖安也一定來向你辭行。”</br> 這里他早在昨日就安排妥當了,任何人不得告訴她自己的身份,等父皇下葬,鏟除韓丞相豢養的所有死士,她才算是安全。</br> “我送送你吧。”蘇綰起身過去,壓低嗓音跟他打聽,“我在這住著會不會影響到別人?”</br> “不會,這宅子里住著的都是與我相熟之人。”趙珩唇角彎了下,也壓低嗓音,“我與他們說,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娘子。”</br> 可去你的吧……蘇綰默默吐槽一句,想到他這么說也是為了自己好,便沒反對。</br> 反正她也就是借住幾天,等宮里把事情處理妥當,她就買新房子把奶奶和邵寧接走,恢復邵寧的本名拿回蘭馨坊。</br> 至于曾經賣身入宮當宮女這事,秦小寶不說,誰也不知道她在宮里倒底是在哪個宮當差。</br> 邵寧明天過來,若是趕得早說不定出去后,秦小寶便會去找他。</br> “姑娘可是生氣了?”趙珩見她不說話,猜想她許是在生氣,又說,“要不我再與他們說,你是我義妹?”</br> 他什么都沒說,這里的人都屬暗衛營,打第一個晚上帶她來學騎馬他們便全知曉了。</br> “不用。”蘇綰停下來,仰起臉含笑看他,“明日讓邵寧早些時候來,免得他先聽到宮里傳出來的消息。”</br> “好。”趙珩有些想捏她的臉,“去睡吧,天快亮了。”</br> 蘇綰點點頭,后退一步站到臺階上看他上馬離開。</br> 站了一會,她掉頭回去。守夜的大哥過來收拾面碗,見到她立即綻開笑容,“姑娘的房間在二樓左邊第一間,你叫我老賈便好。”</br> 陛下的心上人,日后說不定會是皇后,不可怠慢。</br> “叨擾你們了,我先上去休息。”蘇綰笑了笑,拎起自己的包袱抬腳上樓。</br> “姑娘需要什么說一聲便是。”老賈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她,“這兒住的都是大老粗,怕是準備得不妥當。”</br> “沒關系,我不講究。”蘇綰笑著回他一句,自顧上樓。</br> 可算自由了。</br> 進屋放下包袱,蘇綰換下身上的侍衛服,穿上在福安寺偷溜回汴京時買的常服,松開發鬢躺到。</br> 先睡一會,說不定邵寧很快過來。</br> 趙珩回到宮里,敬法殿的火已全部撲滅,侍衛和宮人正進去找人。他站在殿門前黑著張臉,一言不發。</br> 走水一事除了任長風、墨竹和幾個近身暗衛,便只有蘇綰和陳皇后提前知曉,其余人一概不知。</br> 封賞給陳皇后的金銀珠寶,她只帶了些銀子,別的都未有帶走。</br> “回陛下,發現兩具燒焦的尸體。”侍衛領隊從殘敗的敬法殿里出來,沉聲稟告,“封后賞賜的東西,未有發現缺少。”</br> “陳皇后與父皇感情甚篤,將其裝殮后明日與父皇一起葬入皇陵。”趙珩吩咐一句,坐上轎輦回長信宮。</br> 江崇遞了個眼色給侍衛領隊,抬腳跟上趙珩。</br> 一路無話。</br> 回到長信宮,趙珩下了轎輦,眉梢眼角都掛上寒霜,“如何?”</br> “秦王世子帶來的江湖人士武功極為高強,十個影衛聯手才將其打傷,可惜未能活捉。”江崇回話,“蕭將軍受了點小傷,已處置妥當。”</br> 趙珩略略頷首,偏頭看著身邊的孫來福,“宣秦王世子覲見。”</br> “是。”孫來福應聲后退,叫來一名小太監吩咐下去。</br> 秦王世子入京,如今住在鎮國公府。</br> 他白日曾入宮吊唁先皇,此行果真來者不善。</br> “那江湖人士抓不到便除去,也好讓其余的江湖人士瞧瞧,我北梁的皇宮不是誰都可闖進來的。”趙珩慍怒,“世子既不想回禹州,那便一直住在汴京。”</br> “屬下領命。”江崇行禮退下。</br> 趙珩進太初殿看到蕭云敬沒多大事,稍稍放心,“傷勢如何?”</br> “皮外傷,那幾個去偷學采鹽的人回來了,我已將他們安排到鹽井負責采鹽。”蕭云敬臉上浮起笑意,“我們早了一步,宋臨川回到東蜀便下令,不得外傳采鹽技術。”</br> “甚好。我方才已命江崇飛鴿傳書給梨廷,盡快解決靖安開渠引水一事。”趙珩坐下,“你明日帶著一半虎符去赤虎軍大營,秦王世子此番入京,靖安又恰好有人反對開渠,我心難安。”</br> 水渠建成,他便可責令工部選出適合栽種的作物,緩解災民遍地的局面。</br> “我此次離京,會與賀清塵及云珊同行,他們去靖安。”蕭云敬抬頭看他,“玄黎,今日之后你我當君臣在前,兄弟在后,朝中處處兇險你多保重。”</br> 他已是帝王,從今往后兄弟二字要放在君臣之后,他要謹記秦王的教訓。</br> 臣便是臣,不可僭越。</br> “你也要保重,好好替天下百姓穩住北梁邊境,我亦爭取做個好君王,不讓兄長失望。”趙珩起身行禮,“玄黎走到今日多得表兄協助,謝字不足表我之心,表兄受我一拜。”</br> 表兄是磊落之人,自己亦磊落待之,不做那陰險之輩。</br> “陛下無需如此客氣。”蕭云敬也站起來,抬手輕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的那位高人,待你大婚之時再見。”</br> 趙珩握住他的手,目光清朗誠摯,“好。”</br> 蕭云敬爽朗大笑,“走了,有賀清塵與云珊和我同行,這點傷不算事。”</br> 趙珩點頭,命孫來福取來虎符分出一半給他,“北梁的江山能否穩固,你我君臣協力內外合治。”</br> “臣遵旨。”蕭云敬跪下接符,“臣定不負陛下厚望。”</br> 趙珩扶他起來,親自送出長信宮。</br> 生在天家,他自小便知親情緣薄,無論感情如何深厚到了這一步都要恪守君臣分寸。</br> 一步錯,便是萬丈深淵。</br> 天色漸亮。</br> 秦王世子入宮,趙珩沒去見他,到靈堂看了一圈,吩咐孫來福不用管世子,留下侍衛將他軟禁后,自顧回臨荷殿。</br> 父皇今日出殯,他還許多事要忙。</br> 秦王世子敢帶著江湖人士充作護衛入京,尋仇倒不是主要的,他是在試探自己是否還在關注王府的動靜,如今的實力如何。</br> 大將軍與秦王之間一直都有聯系,只是自己此前一直未能想到罷了。</br> 此番世子入京,兩位國公府襲爵的嫡長子親自出城相迎,擺明了是做給自己看的。自己若不是先下手為強,此刻彈冠相慶的便是他們。</br> 而秦王世子,便會是新太子。</br> 趙珩換上喪服,叫來墨竹詢問,“各處都準備妥當了?”</br> “都妥當了,自皇宮到北門沿途都已安排好人手,保證陛下的安全。”墨竹恭敬回話,“被影衛打傷的世子護衛,未有回鎮國公府。”</br> “再遇到便斬草除根。”趙珩抬腳出去,“邵寧去見過她了?”</br> “去了,蘇小姐在補覺,老賈那邊也安排了人守在各處,以防萬一。”墨竹拿起喪服套上。“宮里宮外,還無人發覺蘇小姐還活著,丞相府的死士如今也只剩下兩三人,小心防范即可。”</br> 趙珩放松下來,出門前往太初殿。</br> 吉時到,司禮太監出聲后,宮中開始敲喪鐘,杠夫將棺槨抬起走出長信宮。</br> 自長信宮出皇宮東門,候在東門的百官和嬪妃及皇室宗親,跟上送葬隊儀仗齊齊放聲大哭。</br> 趙珩神色漠然。</br> 沿途百姓毫無悲色,全然不似聽聞六皇叔故去那般傷心,臉上反而露出歡喜的神色,</br> 若非有侍衛沿街駐守,百姓怕是恨不得往梓宮上砸臭雞蛋。</br> 趙珩抿緊了唇角。父皇治下的北梁民不聊生,他雖借著登基一事大赦天下,免去百姓五年的稅賦,想要讓北梁成為真正的太平盛世,仍是不易。</br> 只汴京一城,百姓對父皇和六皇叔的態度都截然不同,更偏遠一些的地方,只怕是對皇室的厭惡更深。</br> 秦王世子敢來試探,是不可不來也是非來不可。</br> 他遲早會反。</br> 與其等著他反,不如讓他這輩子都住在原來的秦/王府,讓他好好瞧瞧自己為何比他強。</br> 趙珩眸光冷冽,步子也越發沉重起來。</br> 莫說蘇綰不喜歡這樣的北梁,他也不喜歡。</br> *</br> 蘇綰一覺睡醒,時間已經過了中午。</br> 她剛睡下沒多久邵寧就來了,說了這段時間讀書的心得,還告訴她奶奶的病徹底好了,就是賀清塵要回靖安,估計要過一段時間才回汴京。</br> 她沒告訴邵寧宮里發生了什么,只說過幾天就回家。</br> 邵寧這些年去給人當學徒,特別的懂事,見她不說便不問只囑咐她要好好的。</br> 蘇綰跟他說了會話,知道他還要去學堂便不留他,還讓他近段時間不要來找自己。</br> 送走邵寧,她上樓繼續睡,一覺就睡到了這個時候。</br> 梳洗干凈下去,老賈等在樓下,身邊坐著個看著十七八歲的姑娘。她梳著男子發鬢,用白色發帶束起,長相清麗英氣。</br> “姑娘可是睡好了,餓不餓,我給姑娘留了午飯現在就去熱上。”老賈站起來,笑呵呵介紹身邊的姑娘,“這是我外甥女墨霜,怕姑娘覺得無趣將她叫來陪姑娘的。”</br> “麻煩你了。”蘇綰彎起唇角坐到墨霜身邊,禮貌打招呼,“你好,我叫蘇綰比你大一些,叫我蘇姐姐即可。”</br> “蘇姐姐好,吃完飯你想玩什么解悶,我可以教你。”墨霜揚眉,“出去不行。”</br> “不出去,跟我說說外邊都發生了什么事。”蘇綰拎起茶壺給自己倒茶。</br> 今天好像是老皇帝出殯的日子。</br> “沒什么新鮮事,先皇出殯百姓準備了許多臭雞蛋,誰知路上到處都是侍衛。”墨霜挑能說的告訴她。</br> 蘇綰失笑,“先皇也太不得民心了。”</br> 太子登基后要面對的難題,比還是儲君時更多。</br> 當儲君做不好還能怪到老皇帝身上,這會他成了皇帝,再做不好國中必定會更加動蕩。</br> 玄黎想要安然退隱,怕是沒那么容易。</br> 她的第一個面首怕是要養不成了。</br> “昏君怎么會得民心。”墨霜回了句,見老賈端著飯菜過來便不說話了。</br> 蘇綰唇角彎了彎,跟老賈說了聲謝謝安靜吃飯。</br> 他們不是親戚,而是上下屬的關系。</br> 墨霜在老賈面前很拘謹,是那種生怕自己說錯做錯的拘謹,看得出皇帝訓練出來的暗衛紀律很嚴明。</br> “后邊有演武場和馬場,姑娘若是悶了可以去騎馬解悶。”老賈看了眼墨霜,笑呵呵站在一旁。</br> 墨霜乖乖站起來,不敢跟蘇綰坐一起。</br> 蘇綰抬頭看了看他倆,忍不住笑,“不用這么緊張,我就住幾天你們要總這樣我就不住了。”</br> “墨霜你坐下陪蘇姑娘說話,我去買菜準備晚飯。”老賈笑著退下。</br> 陛下安排墨霜保護未來皇后,這丫頭武功沒話說,就是不定性。</br> 萬一泄露了陛下的身份可不好。</br> “你去忙,不用管我。”蘇綰搖搖頭繼續吃飯。</br> 住到第二天,墨霜明顯放松自在許多。</br> 蘇綰吃過早飯,聽墨霜說來了不少武器,禁不住央求她帶自己去看。</br> “你看著不像是會功夫的樣子。”墨霜一臉好奇,“為何會對武器感興趣?”</br> “想看下有沒有什么適合防身的。”蘇綰拿起匕首比劃。</br> 新來的武器都給暗衛準備的,不是短刀就是暗器之類的玩意。</br> 蘇綰看了一圈,記下各種暗器的形狀,隨口打聽,“今日可有什么新鮮的消息?”</br> 這個世界的鐵器鍛造技術已經很高,匠人的手藝也不錯,等自己能離開這就可以找人合作嘗試了。</br> “梁淑妃帶著六皇子和婉兒公主去了興南,早上出發的。”墨霜神色愉悅,“別的沒有了,你想要什么樣的刀,我給你挑。”</br> “沒有合意的。”蘇綰笑笑,拉她去陪自己去騎馬。</br> 興南很窮,離汴京也遠,梁淑妃孤兒寡母去了那邊,日后想要再回汴京怕是要等皇帝大婚去。</br> 總歸撿了一條命,也算是求仁得仁了。</br> 住到第三天,墨霜帶回來的消息都沒什么用,蘇綰決定自己出去打聽。</br> 換上男裝下樓,玄黎從外邊進來,神色看起來依舊有些疲憊。</br> “這是要去靖安,還是不用去了。”蘇綰迎上去,若無其事的說,“我正打算出門。”</br> “不用去靖安,正好我今日休沐,陪你出去走走。”趙珩叫來老賈,故作隨意的說,“給蘇姑娘和我換張臉。”</br> 老賈應聲去拿東西,墨霜也跟著去幫忙。</br> 蘇綰好奇坐下,“是要易容?”</br> 趙珩傾身過去,在她耳邊小聲說,“是,你想逛多久都可以,宮里已傳出陳皇后和身邊的宮女被燒死的消息,再過兩日你便可回家。”</br> “那我一會是不是可以先去看房子?”蘇綰眼神亮起來,“你知道上哪兒買嗎?”</br> 原主給她的記憶里沒有這些,之前想要跟陳皇后打聽也給忘了。</br> 上回她們回汴京,就一個時辰多一點的時間。</br> “知道,一會帶你去。”趙珩放松下來,狀似不經意的語氣,“即將中秋,早些買了房子是不是可以帶我一起過?”</br> “帶。”蘇綰抬手遮住嘴巴,嗓音壓低,“但是你得陪我看花燈。”</br> “好。”趙珩眼底漫上笑意,臉上卻是一副嚴肅模樣,“我從未與家人一起過中秋,不知團圓是何滋味。”</br> 母后還在時,每年中秋都辦宮宴,父皇的心思不在他們母子身上,歌舞表演也都無趣之極。</br> 今年沒有宮宴,父皇的嬪妃過了中秋先去明月庵小住,之后會安排她們去各地的學堂當夫子,教授女學生認字讀書。</br> 汴京的學堂開設兩月,百姓見學堂真的不花錢,口口相傳,入學的人增多,男女都有。</br> 賀清塵此去靖安,會將他的師傅請來汴京,他還未想好要如何安置,才能讓更多的百姓受益。</br> “我也很多年沒過中秋了,這次一起過。”蘇綰失笑,“聽說清塵回靖安了?”</br> 趙珩眼底的笑意褪去,臉上更冷了,嗓音也冷冷的應她,“嗯。”</br> 蘇綰渾然不覺他的情緒變化,繼續打聽,“他是回去接人還是靖安出現了疫病?接人過來是不是也開設傳授醫術的學堂,皇帝的想法與人不同。”</br> 旱災會導致糧食絕收,山上的野獸若是不熟便吃,容易發生疫病。</br> 還有蘑菇中毒等等,情況并不樂觀。</br> “姑娘如何知曉皇帝的想法與人不同?”趙珩垂眸看她,假裝自己當真不解。</br> 開設傳授醫術的學堂,他倒是未有想到這一層,原先只打算將人派往各處興建的官辦醫館。</br> “我聽說,東蜀的女子是不能上學堂的。”蘇綰敷衍他,“北梁的學堂是皇帝還是儲君時就開辦的,自然與人不同。”</br> 蕭云敬這段時間都在汴京,柳云珊肯定會提到這事的,她就是隨口問問。</br> 好的醫生多了,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br> 柳云珊在醫術上頗有天賦,是賀清塵最得意的學生,也是最愛的人。</br> “去接人。”趙珩偏頭看她,臉色更為嚴肅,“姑娘可是喜歡賀大夫?”</br> 她竟是不關心他這幾日過的如何,自送她出宮他便沒合過眼,難得見面她卻只說賀清塵。</br> 中秋之前,賀清塵會回到汴京,幸好自己方才答應陪她看花燈。若是不答應,她肯定會去找賀清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