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來福扭頭看了看趙珩,毫不客氣地丟過去一個眼刀子,轉回頭馬上笑呵呵回話,“回陛下,老奴將梁公子安排在承明殿。”</br> 承明殿?這待遇比蕭云敬還好啊。蘇綰笑笑,轉頭往承明殿走去,“朕去瞧瞧他,第一天入宮怕是會有諸多不適應。”</br> “老奴這就安排下去。”孫來福喜形于色,“陛下可還有別的吩咐?”</br> 趙珩偏頭看了眼孫來福,垂下的手無意識攥拳,手背露出白白的骨節。</br> 他應該拉出去殺一千次。</br> “沒了。”蘇綰偏頭看他一眼,忽然發現這孫來福也不簡單。</br> 在這夢境里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事,卻守口如瓶,又一直幫著太師等人安排,來多少美人都照單全收。</br> 尤其安排梁文府這件事,他的做法讓太師知道了一定很滿意。</br> 不過,梁文府好像九門提督之子?</br> 這是進來打探皇宮禁衛軍如何部署的吧?這夢境的劇情還挺豐富,也說明原著中造反的事真的存在,只不過她不記得了。</br> 蘇綰眸光閃了閃,神色自若地往里走。</br> 趙珩將她的模樣看盡,閉了閉眼,壓下蹭蹭蹭往上冒的無名邪火,黑口黑面地跟上去。</br> 在這夢境里她才是帝王,不能因小失大。</br> 穿過太初殿的院子進入承明殿院內,太監和宮女迎了出來,不見梁文府。</br> 蘇綰也不計較,腳步反而愈發輕快,絲毫沒注意趙珩的反應。</br> 唇紅齒白,表面單純又害羞的美少年,一定很有趣。</br> 多情的帝王自然要見一個愛一個,不然就太不對不起太師的安排了。</br> 按照現在夢境里的劇情看,林尚書送來謝梨廷,原本是希望他能成為駙馬,趙珩真就是附帶過來充數的,真實身份是來保護她的暗衛,卻陰差陽錯被自己看上。</br> 徐太師擔心謝梨廷得不到太多恩寵,于是又派梁文府進來固寵,順便摸查皇宮禁衛軍的安排。</br> 如此一來,長信宮左右兩側的側殿,都是徐太師一派的人,蕭云敬完全爭不過。</br> 而蕭云敬要離開長信宮,就必須經過承明殿,等于是給他設了一道關卡。</br> 這群老狐貍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br> 可是在這夢里,這些美人沒有意識沒有反應,她完全可以雨露均沾的啊。</br> 蘇綰的腳步又快了些,籠在朦朧燈光下的的臉龐浮起笑意,眉眼生動。</br> 趙珩偏過頭,恰好看到她臉上毫不掩飾的笑容,俊美絕倫的容顏霎時掛上一層寒霜。</br> 真真假假,這女帝讓人難以捉摸。</br> “陛下駕到。”孫來福喊了聲,提著燈籠跟上蘇綰,又回頭瞪了一眼趙珩,“陛下今夜可是要留宿承明殿?”</br> “留。”蘇綰收斂了些許笑意,擺起天子威儀,淡淡出聲,“安排去吧。”</br> 徐太師的美意她得好好收下來。</br> 美少年那么好看,干嘛不看。她要是一個都不理會,估計他們會馬上發覺,謝丞相的態度并不是中立。</br> 發現禮部尚書已經投誠。剩下的幾個尚書侍郎,她方才在文德殿看過,好幾個態度已經轉變。</br> 這些事細微變化說明,她只做一件事,剩下的比如禮部尚書,有沒有跟謝丞相說學堂一事;兵部的兩位侍郎為何會改變態度,夢境都會自行補充劇情。</br> 如此神奇的夢境,得好好珍惜。</br> 蘇綰一想到自己也能有后宮三千,又忍不住揚起唇角。</br> 趙珩面無表情,加快腳步跟上她,緊隨左右。</br> “駙馬不必緊張,今夜不會再來刺客,朕要留宿承明殿。”蘇綰偏頭看他,籠在燈下的殊麗容顏染著笑意,雙眸彎成淺月,“駙馬回太初殿,不必跟著朕了。”</br> 趙珩腳步頓了頓,繼續跟上去。</br> 他把謝梨廷和蕭云敬都防住了,孰料她竟然又惦記起梁文府。</br> “駙馬,你附耳過來。”蘇綰不悅停下,籠在夜色下的臉龐浮起薄怒。</br> 暗衛的職責是保護她的安全,但也不必亦步亦趨的跟著。</br> 趙珩行至她跟前,微微弓下脊背附耳過去。</br> “太師如此大張旗鼓的將人送到文德殿,朕收了人若是又不聞不問,豈不是很容易露出馬腳。”蘇綰在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悄聲說,“朕有分寸,不必擔心。”</br> 說完,她故意親了他的耳朵,含笑補充,“朕只想要一個駙馬,若是你想讓朕換人,朕也是很樂意的。”</br> 帝王再多情也只有一個皇后,妃子嘛,越多越好。</br> 趙珩整個僵住,墨黑的臉龐以肉眼可見速度,迅速紅了起來,一直蔓延到耳朵尖上。</br> 這女帝……比父皇還要風流多情。</br> 蘇綰留意到他的反應,唇角彎起來,跟只偷腥的貓一樣,轉頭走上承明殿前的臺階。</br> 還是冷美人最有趣。</br> 其他人她是不會跟他們同床的,天知道等自己再入夢時,夢境會不會把這秘密暴露出去。</br> 她還不想徐太師他們那么快造反,不想這么快結束夢境。</br> 距離她在現實里能出宮還有十個月呢。后宮那么兇險,她只有在夢境里才能如此恣意。</br> “駙馬請回。”孫來福攔住趙珩,面露不悅,“別讓老奴難做。”</br> 趙珩往后退了一步站到院子里,提醒自己不可讓那女帝發覺自己有意識。</br> 蘇綰余光看他一眼,微微揚眉。</br> 她本來也只是做個樣子給徐太師看,順便欣賞下漂亮的美少年。現實里見不到,做夢吃不著,還不興她看看啊。</br> 其實,她還挺想把謝梨廷和蕭云敬都叫過來,陪她打一夜麻將的,這樣每個都能看到,雨露均沾。</br> 考慮到剛才在文德殿,自己才往徐太師胸口扎了一刀,只好打消念頭。</br> 下次一定要把他們叫過來陪自己打麻將,輸得最多的跳脫衣舞。</br> 第一次入夢謝梨廷跳舞的樣子就很養眼,美而不妖,舞姿風流。不知道蕭云敬跳舞的樣子,會不會比他更好看。</br> 蘇綰稍稍收斂了笑意,停在承明殿門前。</br> 在承明殿內伺候梁文府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戰戰兢兢行禮,“陛下萬福。”</br> “文府呢?”蘇綰背著手,泰然入內。</br> 孫來福招手示意邊上的小太監過來,沉聲呵斥,“怎么回事,他好大的架子,陛下來了都不出來迎接。”</br> “梁公子他還睡著。”小太監渾身發抖。</br> “去把他叫起來。”孫來福又驚又怒,“陛下來了還在睡,他膽子夠大的。”m.</br> “是。”小太監逃命一般往里跑。</br> 孫來福轉頭看著蘇綰,額上冷汗直冒,“老奴辦事不力,望陛下恕罪。”</br> “無妨,朕親自去看他。”蘇綰背著手,泰然邁開腳步。</br> 醉美人一定更好看。</br> 趙珩獨自站在院中,豎起耳朵聽著承明殿內的動靜,聽到孫來福斥退宮女和太監的聲音,不疾不徐抬腳走出院子。</br> 出了門,為免被其他宮人看到,他閃身躲進陰影里復又無聲無息折回去。</br> 那女帝就是個登徒子,得看住她。</br> 不多時,所有太監宮女都從承明殿內退了出去,四周慢慢安靜下來。</br> 蘇綰掀開梁文府臥房的珠簾進去,美少年背對著她站在房中,身上穿著白色的薄紗長衫,脊背單薄,腰身若隱若現。</br> 許是聽到動靜,他轉過身來,看著又乖又羞澀的臉龐浮著暗紅,清澈的雙眸染上迷離,似醉非醉,微笑行禮。“陛下萬福。”</br> “免禮。”蘇綰徑自進去,坐到床榻右側軟塌上,斜斜倚著扶軟塌的扶手,單手撐著下巴看他,“文府可是要給朕跳舞?”</br> 看著乖巧漂亮一逗就緊張臉紅,都不敢正眼看她的少年,假借醉酒邀寵,這手段可比謝梨廷和蕭云敬高端。</br> 在外,他還是天真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郎,只在她面前熱情似火。</br> 真是看著都會心情很好。</br> 何況還是醉美人。</br> “微臣獻丑了。”梁文府臉上浮起靦腆的笑。</br> “朕相信文府。”蘇綰含笑揚眉,“開始吧。”</br> 他明明很緊張卻又故意裝出喝醉的樣子,舞姿并不流暢,看著有些笨拙但格外的勾人。</br> 他的眼睛很漂亮,就是可惜沒有絲毫的情緒,不過他的表情很好的反應了他這個人的性格,還有夢境給他的任務。</br> 和她猜測的一樣,他是為了摸清皇宮禁衛軍的輪值時間而來,然而只是個擋箭牌。</br> 在之前的夢境里,她讓禁衛軍統領將名單交給她,后來禁衛軍統領換了不少人出去。恐怕徐太師把人送進來還有這個目的在,就是不知道執行這個任務的人是誰。</br> 以太師的老謀深算,怎么可能會明晃晃的告訴她,梁文府就是負責這件事的人。</br> 所以……這可愛的美少年真的只是個擋箭牌,他進宮并非自愿。</br> 看來,她真的得做個表格,把三十六個美人都好好‘寵幸’一番。</br> 就從下次入夢開始吧。</br> 蘇綰曲起右手手指在腿上輕叩數下,慵懶出聲,“文府為何要進宮,是被朕的美貌傾倒,還是被朕的才華所折服?”</br> 梁文府的動作僵了一瞬,舞到她跟前來,右手抓住軟塌的扶手徐徐傾身與她對視,呼吸間有淡淡的酒氣。</br> 蘇綰好笑抬手撫上他的臉,手指輕輕刮了下他的臉頰,鼓勵的語氣,“文府想要跟朕說什么?”</br> “微臣是自愿進宮的。”梁文府抓著扶手的右手,微微有些抖,臉上的顏色也深了許多。</br> “這么乖,想要朕怎么賞你?”蘇綰佯裝自己什么都沒發覺,微微挑眉,“知道朕為何要來承明殿嗎?”</br> 借酒壯膽的少年主動起來別有一番情趣。難怪皇帝每次選秀后,總會被新來的秀女迷住,沉謎溫柔鄉不可自拔。</br> 青春逼人卻又羞怯的美人,哪個帝王能擋得住?</br> “知道,陛下想要微臣侍寢。”梁文府抬起左手,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中衣的帶子往下拉,跟著站直起來,徐徐脫下中衣。</br> 少年單薄的胸膛展露出來,清瘦白皙,肩膀微微抖動。蘇綰的手剛剛伸出去,窗戶的方向忽然傳來巨響,驚得她當場嚇醒。</br> “砰砰砰”的敲門聲還在繼續,蘇綰茫然地看了會屋頂,打起精神坐起來,疲憊出聲,“來了。”</br> 昨晚的夢境格外漫長,好累,還好心塞。</br> 美少年要爭寵了啊,關鍵時刻陳良妃怎么會過來敲門。</br> 蘇綰搖搖頭,爬起來去開了門,一臉惺忪地看著精神十足眉飛色舞的陳良妃,“起來了,出了什么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