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抓起手邊的花瓶砸向闖入的死士,飛身掠過去抓住蘇綰的胳膊將她帶入懷中,避開死士的那一劍。</br> 蘇綰反應(yīng)過來,幾乎是本能地看向蘇馳。</br> 他千萬別有事,不然自己就太對不起原主了。</br> 蘇馳嚇傻了,死士掉頭,泛著寒光的利劍刺向蘇馳。</br> 眼看就要被刺中,墨竹等人從樓下及時上來,救走了蘇馳。</br> 就在這時,又一個死士從窗外進(jìn)來,兩人聯(lián)手攻向趙珩和蘇綰。</br> “護(hù)駕!”墨竹喊了聲,數(shù)名暗衛(wèi)齊齊動手去保護(hù)趙珩,一樓也有人沖進(jìn)來。</br> 蘇綰看著眼前的刀光劍影,強(qiáng)迫自己站穩(wěn)了別慌,唇角死死抿緊。</br> 玄黎是趙珩的字,他從來不是什么暗衛(wèi),而是北梁的皇帝。</br> 他能準(zhǔn)確找到自己,應(yīng)該是……在夢里有意識。</br> 早上他說空遠(yuǎn)送的平安符是名單,自己就該起疑的。那么重要的名單從自己這過了一手,皇帝非但不殺人,還嘉獎,不是蠢就是心大。</br> 不光是今天早上,還有之前無數(shù)次。</br> 汴京府尹的惶恐不安,登基大典當(dāng)日的龍袍……那么多的蛛絲馬跡,她都注意到了,甚至都猜到了答案,卻每次都被他被蒙騙過去。</br> 他到底想做什么?</br> “臣救駕來遲!”許尚書和汴京府尹忽然從樓下沖上來。</br> 兩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形容狼狽。</br> 跟著他們一塊來的,還有十幾名官兵和護(hù)衛(wèi)。這些人上了二樓,立即分組堵住各處出口,神色繃緊。</br> 兩個死士被趙珩的暗衛(wèi)打傷,又無處可逃,不多時便無力還手選擇服毒自盡。</br> 空氣安靜了一瞬。</br> 許尚書和汴京府尹見危機(jī)解除,雙雙下跪,“陛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br> 來救駕的官兵和護(hù)衛(wèi)也跪了一地。</br> 墨霜站在墨竹身后,趁蘇綰沒注意到自己,悄悄溜走。</br> 蘇綰不是每次出門都帶著她,今日陛下過來,蘇綰給她安排了不少事,還讓她去糕點鋪那邊看進(jìn)度。</br> 誰知剛回來就出了事。</br> “民女蘇綰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蘇綰從趙珩手中抽開手,從容下跪。</br> 不能慌也不能亂,她要照顧蘇馳和奶奶,還有剛剛招來店里沒多久,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幻想的十多個小姑娘。</br> 得穩(wěn)住,回頭再想辦法甩掉趙珩。</br> “草民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蘇馳也跪了下去,不止腿軟,整個人也像是被抽了魂一般,努力忍著不讓自己發(fā)抖。</br> 玄黎哥哥竟然就是當(dāng)今圣上?!</br> 二樓陷入死寂。</br> 幾個官兵默默將死士的尸體抬走,一點動靜沒敢發(fā)出。</br> 趙珩低頭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蘇綰,內(nèi)心充滿了無力感。</br> 他還未來得及坦白身份,未來得及向她表白心跡。</br> 還有幾天就是她的生辰,他親手給她雕了一塊玉佩,看她這反應(yīng),一時間怕是很難送出去。</br> “平身。”趙珩掀了掀唇,目光鋒利地看向許尚書和汴京府尹。</br> 吏部的撤職公文明日下發(fā),撤去汴京府尹的官職不再錄用。早一天怕是都不會出如此變故,不會被蘇綰在如此情況下,知曉自己的身份。</br> 這許尚書的手段不低,竟能瞞過墨竹等人的監(jiān)視,通知汴京府尹帶兵前來救駕。</br> 他該不會以為參與救駕,自己就放過他一家?</br> 做夢!</br> 真當(dāng)他看不出來那兩個死士,是韓丞相留下的后手,反被他利用?</br> 趙珩寒著臉往外走。</br> 現(xiàn)在不方便跟蘇綰解釋,晚些時候再去蘇宅找她。</br> 也不知她會不會接受。</br> 趙珩越想越煩躁,腳步沉沉。</br> 許尚書讓開路,后背冷汗噴薄。自己好像搞砸了?新帝身上的殺氣如此強(qiáng)烈,尚書之位別說保住,便是許家恐怕也要被誅九族。</br> 他算錯了什么?</br> 許尚書看向站在一旁,樣貌像是兩兄弟實則是姐弟的兩人,回想起他二人下跪的模樣,頭皮一陣陣發(fā)麻。</br> 新帝在那宮女跟前,竟是一直未有表明身份?</br> 許尚書兩股戰(zhàn)戰(zhàn),差點又跪了下去。他留著靖安的布置牽制新帝,原想回京后若無轉(zhuǎn)機(jī)便主動告老還鄉(xiāng),保住家產(chǎn)。</br> 孰料剛?cè)刖┚妥屪约赫业搅诵碌郾澈蟮母呷耍€以為能借著此女搏一把,哪知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br> 許家徹底完了。</br> 所有人都走后,二樓靜得一絲的聲音都沒有,空氣里滿是血腥味。</br> 蘇綰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招呼蘇馳坐下,平靜出聲,“別慌,阿姐不會讓你有事。”</br> 事已至此,怕沒有任何用處,得想辦法遠(yuǎn)離趙珩跟他劃清界限。</br> 他在夢境里有意識。</br> 想到自己在夢境里的所作所為,蘇綰的脊背隱隱發(fā)涼,脖子更涼。</br> “阿姐,玄黎哥哥……陛下是不是喜歡你。”蘇馳攥緊了拳頭,不讓她看到自己在發(fā)抖,“他才賜匾,應(yīng)該不會殺了我們。”</br> “阿馳,帝王的喜歡是最虛偽的,阿姐不希望你知道他的身份后,而妄想省力不去努力。”蘇綰抬手輕拍他的肩膀,“阿姐不會跟很多女人去搶一個男人。”</br> 她在后宮看了一年多,所有的妃子無論是否受寵,老皇帝一死便如無根浮萍,惶惶不安。</br> 生了孩子的,孩子僥幸能活下來的還算好,卻也一輩子無法心安。</br> 孩子優(yōu)秀會成為皇帝的眼中釘,平庸了說不定死于什么奇怪的理由。</br> 她好容易才自由,不會再去過這種地獄一樣的日子。也不會為一個,可能會娶無數(shù)女人的男人生孩子。</br> 她腦子沒坑。</br> “阿姐不喜歡他?”蘇馳有些不明白,但還是表明自己立場,“若阿姐不喜歡,就算他是皇上我也不會巴結(jié)他。阿姐喜歡的人,我就喜歡。”</br> “別想這么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阿姐在不會讓你和奶奶有事的。”蘇綰站起來,再次抬手輕拍他的肩膀,“跟我出去一趟。”</br> 蘇馳乖覺站起來。</br> 蘇綰下樓通知師傅上樓打掃血跡修繕窗戶,又交代小二和掌柜的一聲,拿了傘帶蘇馳去鐵匠鋪。</br> 當(dāng)著皇帝的面制造武器,這可是謀逆的大罪。</br>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br> 姐弟倆的身影沒入雨幕,墨霜蹲在屋頂上冒雨看了一陣,吩咐身邊的人跟上去,自己掉頭去糕點鋪。</br> 蘇綰太鎮(zhèn)定了。</br> 撞破陛下的身份,她居然一點都不慌亂,還能這么冷靜安排其他的事情。</br> 蘇綰姐弟倆回到鐵匠鋪,鐵匠師父還在研究她畫的東西。</br> “師傅好。”蘇綰打了聲招呼進(jìn)去,一言不發(fā)地拿起那塊木板丟進(jìn)爐子里,“這個不用做了,那十兩銀子您留著。”</br> “欸。”鐵匠師傅不知出了什么事,見她一臉嚴(yán)肅,打聽的話涌動嘴邊又吞回去,訕訕改口,“那我不能收你的銀子。”</br> “收了吧,但你得保證日后不自己偷偷研究,這個要殺頭的。”蘇綰板著臉,盡量說得很嚴(yán)重。</br> 鐵匠師傅聽說要殺頭,登時嚇到,“姑娘放心我決不私下研究。”</br> 自己還有妻兒老小,不能為了個沒人做過的玩意送命。</br> “那便好,告辭。”蘇綰扭頭出去。</br> 蘇馳什么都不問,拿著傘跟上她。</br> 走出鐵匠鋪,蘇綰看了眼身邊懂事聽話的蘇馳,思緒紛雜。</br> 趙珩的心思太深了,入夢這么多次,她夢里夢外也試探過無數(shù)次,每次都被他躲過去。</br> 哪怕他真的喜歡自己,這種喜歡也有點嚇人。</br> 連基本的坦誠都做不到,喜歡二字未免太過廉價。</br> “阿姐,我們現(xiàn)在回店里還是去哪兒?”蘇馳弱弱出聲。</br> “去糕點店。”蘇綰沖他笑了下,安撫道,“別慌,有阿姐在呢。”</br> 她不能把情緒放在臉上,蘇馳還小,他盼了九年才等來自己,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就要跟著她擔(dān)驚受怕。</br> 太可憐了。</br> “我相信阿姐能處理好。”蘇馳也笑,臉上的憂愁散去不少。</br> 蘇綰拍拍他的肩膀,又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br> 是必須要處理好。</br> *</br> 到了傍晚,雨勢明顯變小,街上百姓寥寥。</br> 陳舒壓著火幫道士的媳婦關(guān)上店門,匆匆回后院。</br> 從早上到現(xiàn)在,道士一直在做法試圖破掉夢境,可惜一直沒成功。</br> 陳舒推開門進(jìn)去,道士正好又做完一場法事,正聚精會神地看插在米中的令牌。</br> 她抬腳過去,那令牌一下子倒下來落到一旁。</br> 道士煩躁站起身,“又沒成。”</br> “再試試。”陳舒過去撿起令牌,面容冷凝,“必須要破掉夢境,不然等著你我的可是殺頭大罪。”</br> 屋里燭火搖曳,道士坐到地上,邊嘆氣邊找符紙,“你以為我不想破嗎,好容易安頓下來,誰想死啊。”</br> 他第一次給皇帝作法用的符和今天用的一樣,就只缺少皇帝的頭發(fā),按說也應(yīng)該能成。</br> 可令牌一次都沒豎起來。</br> 只要令牌能豎起來,再作一次法夢境就破掉了。</br> “再試,要做什么你說我給你打下手。”陳舒知道他已經(jīng)盡力,無奈緩和臉色,“想想媳婦和鋪子,不能就這么放著那夢境不管。”</br> 趙珩行事謹(jǐn)慎,她有八成的把握夢境成了,他看上蘇綰也是因為夢境。</br> 當(dāng)初徐貴妃送進(jìn)東宮的三十六個侍妾,個個如花似玉。</br> 趙珩一個沒看上,將人全部送去學(xué)堂當(dāng)夫子,卻能為了蘇綰放下帝王尊嚴(yán),可見有多重視。</br> 蘇綰的姿色不俗,人也是靠得住的,可她在朝中毫無根基,那些朝臣不會同意趙珩封她為后。</br> “那再試試。”道士吐出口郁氣,起身去拿來自己的八卦袋,把所有的符紙都拿出來。</br> 他當(dāng)初跟著師父修道,就選了個容易賺錢的,沒想到有天會要命。</br> 陳舒焦灼踱步。</br> 她最近去同安堂幫忙,每天都能切實感覺到活著的開心,感受到自己能幫到人的滿足。</br> 活著也有了另外的意義。</br> 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她不想失去。</br> “我再試一次。”道士拿出兩張符,繃著臉拿起桃木劍,“你幫我重新點上線香,令牌也放好。”</br> 再不成,他就只能去找?guī)煾笌兔α恕?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