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易已經(jīng)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了,江逐怎么會突然來他家,還藏在他的衣柜里?
要知道自從這小孩長大之后,來他家的次數(shù)就屈指可數(shù),哄著騙著甚至威逼利誘都不肯來,一度讓時易覺得自己家就像專門拐騙小孩的洪水猛獸一樣,無奈又郁悶。
而且打那之后,江逐便躲他躲得明顯,就連好好說話都做不到,見了他就避著走,更加不會來了。
“你怎么在這里?快出來,悶不悶啊……”時易彎腰想去拽他,可伸出的那只手,卻被江逐握在手中。
江逐坐在衣柜的角落里,衣柜就是普通的大小,上面的橫格用來放置一些不用的被子衣物之類的,剩下的空間并沒有多少。
他就膝蓋微曲抵在胸前,接近一米9的個字,縮成了極小的一團,看著可憐極了。
現(xiàn)在,他兩只手握住時易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捧著,像是捧著什么極其貴重的東西,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氣,生怕將它捏碎了一般。
江逐看著那只瑩潤白皙的手,柔軟的指腹輕輕滑過微暖的掌心,從手掌,到指骨,到指尖,細細摩挲了個遍,像是從來沒見過似的,小心謹慎到近乎虔誠。
那力道太輕了,就像被一根羽毛輕柔劃過,激起一陣深至皮肉的癢意,時易不自覺抖了一瞬,手掌往回縮,卻被握得稍稍緊了一些。
但也僅僅是一些,像是怕捏疼了他,所以是一個堅定卻又不容掙脫的力道。
江逐低下頭,高.挺的鼻尖代替了手指的工作,沿著之前的路線寸寸劃過,然后鼻頭翕動了兩下,用力嗅了幾口空氣。
時易甚至都能感受到掌心處隨著他的呼吸,被一陣涼風(fēng)刮過,留下一陣濕熱的潮意。
黏糊糊的,連空氣都躁動起來。
時易不自覺紅了臉,哪怕是小時候,江逐最黏他的時候,都沒有過這么親密的行為,更何況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是個成年人了,還分化成了alpha,這實在是……
過頭了些。
但不知道是因為被握得太緊,還是他已經(jīng)被這種過度曖昧的舉動砸懵了,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沒有反應(yīng)。
江逐感受不到時易此刻略顯崩潰的情緒,似乎是對聞到的氣味很滿意,就著這個姿勢抬起頭,略顯迷茫的視線緩緩落在時易臉上,盯了好一會,才動了動唇瓣,輕聲念了句,“時易?”
時易呼吸一滯,喉嚨像堵了塊棉花,根本說不出話來。
江逐本來就長得極為好看,隨著分化身形抽長,臉部輪廓也越發(fā)清晰了些,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漂亮。
平日里不笑的時候,下顎線條繃緊,神色冷淡漠然,顯出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近乎凌厲的俊美來,極富攻擊性。
可現(xiàn)在,他臉部線條都柔化了,眼神不再犀利,霧蒙蒙地望過來,他的下巴擱在自己掌心,看起來又純又無辜,有那么一瞬間,時易竟差點將他跟小時候那張臉重疊在一起。
會軟軟地喊他哥哥,會小尾巴一樣地跟在身后,會在找不到他時放聲大哭,會在替他打架之后含淚親親他的傷口……
簡直是……要了命啊!
江逐不懂他這些情緒,見沒有得到回應(yīng),稍稍有些不安起來,將時易的手腕拽進自己懷里,仰頭仔仔細細將人看了看,又喚了一聲,“時易?”
語調(diào)輕柔,語氣軟軟的,小心翼翼的,聽得時易心尖發(fā)顫。
“嗯……”時易閉了閉眼,差點被那灼熱的視線燙到,微微偏過頭去,泄露了一聲鼻音,藏在發(fā)梢中的耳尖泛著粉。
“時易……”江逐這才算是滿意了,輕聲低喃了幾遍,寶貝般地掏出被自己藏在懷里的,時易的手掌,用自己的鼻尖輕輕在那柔軟的掌心蹭了蹭。
然后偏頭,將自己柔軟的側(cè)臉埋了進去。
時易被掌心異常的觸感驚到,回過頭來,徹底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
“你……你在做什么?”時易啞著嗓子,遲疑道。
沒有回應(yīng)。
他動了動手腕想要掙脫,連帶著江逐的臉蛋也在他掌心滑動了兩下,過于柔嫩的觸感令他渾身汗毛直立,頓時不敢再動了。
江逐卻像是以為在跟他鬧著玩,見時易不動了,又自己主動蹭了蹭,輕聲咕噥道,“時易,時易……時……易……”
黏黏糊糊,翻來覆去就這么兩個字。
時易這才從極度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察覺不對。
這可太不對勁了,哪哪都不對!
且不說江逐最近對他的表現(xiàn)可以說是極度厭惡排斥的,跟避瘟神一樣地避著他,就算是之前兩人還沒鬧翻的時候,這家伙也沒有這么粘人過!
他從來都是板著一張臉,跟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怎么也不肯越過那條線。
但現(xiàn)在的江逐,竟有些向小時候靠攏了。
可這黏糊勁,是幼年版的他都比不上的。
還有掌心那明顯高于正常體溫的熱度,再加上之前對這家伙身體情況的擔(dān)憂,他恐怕是病了,還病得很嚴重!
“你先起來,你現(xiàn)在情況不對,我送你去醫(yī)院好不好?”時易狠狠心,手上使力,用力將人從柜子里拽了出來。
江逐站在屋中央,愣神了片刻,然后張開雙臂朝時易抱了過去。
結(jié)結(jié)實實一個熊抱,他現(xiàn)在生得人高馬大力氣又大,手腳并用這么一纏,時易便徹底挪不動腳步了。
“別鬧,你在發(fā)燒,我們要去醫(yī)院。”時易用力掙扎了兩下,卻被江逐纏得更緊,他直接將頭埋進時易的頸窩,有些陶醉地吸了兩口氣,不動了。
時易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但是這家伙現(xiàn)在這副模樣,去叫外面的任何親人進來,都不太合適,于是他沒轍,只能撥通了韓文軒的通訊。
“軒哥,江逐好像有些發(fā)燒,你能帶些藥過來嗎?我現(xiàn)在在家。”時易低聲道。
“好的,稍等我馬上到,”韓文軒一聽,立馬放下手里的事,拿了藥箱就往外趕,走到門口,卻突然覺得不對,“你說……他在你家里?”
“是啊……”時易動了動肩膀,那顆大腦袋才不情不愿地動了動位置,沒有直接壓著他的骨頭了。
“等會,你先跟我形容下他現(xiàn)在的癥狀,”韓文軒看了眼手里的藥箱,“我好準備充分些。”
“他現(xiàn)在就是變得……”時易臉色微紅,略帶恥意地斟酌道,“有些粘人,像小朋友一樣,渾身都在發(fā)燙,感覺像是燒傻了,還有就是對我的氣息很依賴……”
韓文軒徹底不動了,他深呼吸一口氣,腳步越發(fā)急了,邊走邊道,“那個小易……他這應(yīng)該不是發(fā)燒。”
“嗯?”時易沒明白他的意思,這人都快燒傻了,還不是發(fā)燒?
“咳,發(fā)燒不會改變?nèi)说男愿瘢鸫a不會有什么太大的轉(zhuǎn)變,而且莫名其妙跑到別人家里這種行為,江逐他是肯定不會做的。”
韓文軒輕聲解釋道,“更何況氣息敏.感這個……小易你應(yīng)該懂的啊,alpha也有特殊時期啊!”
時易瞬間明悟了。
易感期。
獨屬于alpha的特殊時期,在此期間,alpha們會變得脆弱粘人,對自己ega的信息素渴求和占有欲簡直爆棚,而且情緒易怒敏.感,偏執(zhí)又自我,完全沒法講道理。
alpha的易感期并沒有規(guī)定時間發(fā)作,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進入易感期,有的人可能會不定期來那么一次,但總體來說比起ega的一月一次已經(jīng)算少得足以令人忽視。
所以時易才沒能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
而且最糟糕的是,易感期這東西,無解。
根本沒有像抑制劑一樣的東西能幫他們抑制住,畢竟不算什么大問題,最多不過是抱著自己的ega膩歪幾天就能平安度過。
“小易你聽我說,我馬上就到,你先安撫住他,如果有什么危險,直接大聲呼救明白嗎?不行,我現(xiàn)在就給清清打電話……”韓文軒急的不得了,一個陷入易感期的alpha,面對和自己匹配度近乎百分百的ega,會做出什么事來他根本難以想象。
雖然兩人的關(guān)系是眾所周知的曖.昧,江逐也確實為時易付出了許多,但有些事絕不該在這種情況下發(fā)生。
他不能眼看著時易出事。
“不用了,軒哥你休息吧,不用過來了,我來處理。”時易思考了一陣,下決心道。
易感期的alpha對于在意的ega以外的所有人都會報有強烈的敵意,不管什么性別,只要靠近自己圈定的領(lǐng)地范圍,都會被他視為敵人進而攻擊。
韓文軒要是貿(mào)貿(mào)然跑過來,說不定會被江逐狠狠暴揍一頓。
更何況他會采取的措施自己也大概能猜到,至多不過是給他打上一針強效鎮(zhèn)定劑,讓他昏睡過去。
但江逐的身體狀況恐怕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
“啊?可是……”韓文軒一驚,還想再說些什么,通訊就被突然伸過來的一只手掛斷了。
江逐在人身上蹭了許久都沒得到回應(yīng),頓時不開心了,再加上那突如其來的占.有欲作祟,趁著時易偏頭,滿臉怒意看過來時,抬手捂上了他的嘴。
“不準跟他說話。”他道,語氣強硬。
看著嘴唇微癟,滿臉委屈不滿的江逐,時易心頭那點怒意瞬間就散了。
跟他計較什么呢?
易感期的alpha就是徹頭徹尾的小朋友,凡事都得順著,跟他對著干只能讓事態(tài)變得更糟。
于是時易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不會再打通訊,讓江逐把自己放開。
江逐猶豫了一瞬,慢慢把手放下來,眼神下垂,直勾勾盯著時易粉色的唇瓣,又抬手摁了摁。
甚至輕輕揉了兩下。
這本該極度曖.昧的舉動,時易卻沒有過多害羞,江逐現(xiàn)在就跟個粘人的小朋友一樣,這不過是表達親近的一種方式,他可能并不懂其中的涵義。
于是他稍稍偏開頭,趁著那人還沒來得及發(fā)作,把他扯到床邊,拍了拍自己的床,“很晚了,我們先休息好不好?”
聽到休息兩個字,江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順著時易的力道躺倒下去,扯過一旁時易的枕頭抱進懷里,埋頭深吸幾口氣。
這下意識的舉動看得時易無語又好笑。
真當自己是三歲小朋友,要抱著東西才能睡著嗎?
他用力把自己的枕頭搶回來鋪好,這次江逐沒有生氣,因為他慢慢蹭過來,再次把人樓進懷里。
有了本尊在身邊,哪里還需要一個沾著他氣味的枕頭呢?
兩個人面對面擁抱著,時易有些不適應(yīng)這樣過度親密的姿勢,可他只要掙扎一點,就會被摟得更緊,緊到連腰都開始痛,索性放棄掙扎了。
就著這個姿勢,誰也沒閉眼,對上那雙滿是深情,裝了滿滿一個自己的眼睛,時易沒忍住,抬手想要摸摸他的眼尾。
江逐偏了偏頭,又微揚了下巴,輕輕在他指尖落下一吻,燙得時易抖了一瞬。
“你……”他猶豫了一瞬,突然意識到現(xiàn)在可能是個問話的好時機。
以前就連一起安靜地坐下來都辦不到,更別提好好聊聊了。
“你為什么要提取自己的信息素幫我制作抑制劑?強行提取信息素很痛苦的,傻嗎你?”時易稍稍嚴肅了表情,直勾勾看著江逐。
江逐緩慢地眨了下眼,濃密卷翹的睫毛上下顫動了一瞬,他輕聲,卻無比認真道,“我想保護你,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都沒關(guān)系。”
時易心頭一滯,像是被一塊大石從高處狠狠砸落在胸口,重得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這是江逐長大后,第一次這么明確地向他表達在意和關(guān)心。
面對那樣冷冰冰的江逐,時易不是不曾氣餒過,可到底真心實意疼了那么多年,怎么也沒辦法輕易放下,也就一直這么拉拉扯扯到現(xiàn)在。
他也曾懷疑過是不是真的僅僅是自己一廂情愿。
可現(xiàn)在江逐卻親口承認了在意,甚至不惜用透支傷害自己的方式。
他對自己的在意,可能真的不比自己少,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愿意,讓他寧愿用那種方式把自己推開。
時易眼珠子一轉(zhuǎn),故意朝后仰了仰身子,冷聲道,“是嗎?可是你見到我就走,話都不肯跟我多說一句,明明那么討厭我,為什么還要為我付出那么多?”
“我不討厭你!”江逐整個人都彈起來,努力往前湊,可他越往前湊,時易的身子就越發(fā)后仰,到最后已經(jīng)彎成了一個半圓,實在是頗具有挑戰(zhàn)性的姿勢。
江逐實在沒了辦法,直接掰住人的肩膀平躺在床上,自己翻身壓上。
雙頭撐在他的頭兩旁,不準他再躲。
“我不討厭你……”他看著時易,喃喃道,“我怎么可能會討厭你呢?我不會……”
說是解釋,但反反復(fù)復(fù)就這么兩句話,江逐眼見身下人沒有反應(yīng),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于是他歪頭想了想,突然俯身輕輕吻上了時易的額頭。
溫軟的唇,夾雜著濃郁的甜香,無比珍重地印在他的額心。
就像是烙下一塊標記。
燙得人心尖發(fā)顫。
溫柔地像是蝴蝶振翅,時易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從他這動作里感受到那顆赤城的真心。
“好了,我知道了。”時易動手將人推開,偏過頭去,耳尖已經(jīng)紅到滴血了。
他曾以為自己分化成ega之后,會極度排斥與所有的alpha親密接觸,卻沒想到眼睜睜看著那人逐漸越過安全界限,竟然都沒想到拒絕。
主要是他的表情太無辜了,像極了幼時的那個小朋友,實在是令他提不起什么警惕心。
江逐湊過來,仔細打量了眼他的神色,確認他是真的不生氣了,才翻身下去乖乖躺在一邊,只是抬手摸著時易的臉頰,不肯松開。
時易被他摸得癢,拽住他的手腕想要稍稍阻止一下,卻察覺到了不一樣的觸感。
他臉色一變,抓住江逐的袖子用力往上一扯,露出來的手臂上滿是大大小小的針孔。
直徑大的約有兩毫米寬,留下了一個紅色的疤,直徑小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紅色小痣,而靠近掌心的靜脈處有一個洞,還在往外滲著血珠。
“誰干的?”時易神色極冷,用力握住手腕不準他收回,抬手輕輕摸了摸那個血洞,氣到牙齒都開始抖。
“是不是你父親?”時易回想起江家那些奇怪的狀況,心里的猜想幾乎證實了一多半,“他是不是對你不好?你別怕,你告訴我,我能幫你……”
江逐抿了抿唇,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背到身后,眼見時易似乎真的生氣了,湊過來又想親他,“不疼的,不疼……”
“我問你是誰干的!”時易心頭的火越燒越旺,本來這家伙為了替他解決發(fā).情期的問題已經(jīng)被過度提取信息素,身體虛弱至極,卻沒想到這種狀態(tài)下竟然還被人傷成這樣!
他現(xiàn)在連直接沖回江家把那偽君子拎起來暴揍一頓的心都有了。
可即使是眼下這種情況,江逐的行為完全不受理智掌控,全部出于本能,他卻都死咬著牙關(guān),不肯吐露半個字。
只是睜著一雙有些委屈的大眼睛看著時易,不開口,也不敢再湊上來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連這種情況都能忍著不開口?
像是被刻進骨子里了一般。
時易的火氣更大了,直接將他的手從自己腰上扯開,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躺下。
即使江逐以為他睡著了,偷偷摸摸把手伸過來,也會被他拍開,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模樣。
他氣自己看著這孩子長大的,這么多年啊,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也沒有深究過他不愿自己去他家的真相。
氣江仁是個人面獸心的,就算不是主謀也是知情不報,眼睜睜看著別人把他兒子折磨成這樣。
更氣江逐。
氣他從來不肯信任自己,明明小時候被自己撿回來的那一刻,時易就已經(jīng)承諾過,以后都會保護他的。
江逐的慘狀讓時易不自覺回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
那時候時易才剛剛五歲,哭鬧著不肯去上學(xué),時凜又是個硬漢風(fēng)格,根本不會哄孩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溝通,只是威脅他如果不去學(xué)校就要將他所有的玩具和機甲全部扔掉。
從來都是被當成全家寶貝寵了這么久的時易哪里受過這種委屈,跟時凜吵了一架之后就跑了出去,生怕被抓回去,悶頭往偏僻陋巷里鉆,剛轉(zhuǎn)過一個彎就跟一個渾身是傷穿得破破爛爛的孩子撞在一起,兩人同時摔倒在地上,但是那孩子卻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那就是才4歲的江逐。
“對不起,你沒事吧?”時易到底吃得好,身材雖小但很結(jié)實,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又去看那個孩子,伸手想將他拉起來。
那孩子一張臉污糟糟的,頭發(fā)很長搭在額前,遮住了大半張臉,根本看不清長什么樣。
他直接拍開了時易的手,爬起來就想繼續(xù)跑。
“喂!你爸媽難道沒教過你,撞到人要說對不起嗎?”時易的小霸王脾氣瞬間上來了,抓住那孩子的胳膊不準他走,非要他跟自己道歉。
那孩子掙扎得很劇烈,對時易拳打腳踢的,可越是這樣,時易就越是不肯放手,更何況那小孩跟沒吃飽飯一樣,根本沒多大勁。
就這么拉拉扯扯的功夫,后面追上來了幾個人,見此情形,幾步?jīng)_上來就想把那孩子抱走。
時易瞬間急了,一把抱住那人的大.腿狠狠咬了一口,那人吃痛,下意識想踢他,幸好時凜及時趕到,這才救下了兩個孩子。
江逐被帶回了時家,住了兩個多月。
最開始他總是警惕地看著四周,有任何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會擺出戒備的姿勢,所有放在他面前的食物,都要時易當著他的面先嘗過才肯動。
而且不知道他之前都是吃的什么長大的,稍微葷腥油膩一些就會嘔吐不止,倒像是餓了太久之后暴飲暴食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到了晚上,他就縮在角落里,睜大一雙眼睛,就這么整宿整宿地熬,哪怕實在熬不住累到睡過去,輕微一點聲響都會驚醒,再次陷入戒備狀態(tài)。
時易沒有辦法,只能卷著自己的小被子慢慢挪去那個角落,一點一點接近他,抖開被子將人罩住,然后慢慢地抱住他。
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極慢,讓江逐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對他沒有任何惡意。
就這樣,在哪個泛著淡淡奶香的懷抱里,他才能睡上第一個好覺。
后面又過了幾天,經(jīng)過他的不懈努力,時易終于能將人拐回床上,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著。
時易從來是家里最小的,被千疼萬寵地長大,驟然間來了一個比他還要小,還瘦弱得像貓兒一樣的小孩,似乎還吃了不少苦,瞬間讓他生出了幾分當哥哥的責(zé)任感,自己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全部堆在江逐面前。
要是不愿意吃飯就學(xué)母親一樣,拿了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
要是吐了就帶他去洗澡,給人換上自己的小衣服,然后接著玩玩具哄他開心,沒有打罵,沒有責(zé)怪,不厭其煩。
終于是讓江逐稍稍敞開了心扉,越發(fā)黏著時易了。
本來他們是可以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的,以時家的財力多養(yǎng)一個小孩完全不成問題,可是江仁找上了門。
說這是他走丟多年的孩子,之前不小心被人拐走,找了許久,聲淚俱下又拿出了一份基因認證,這下江逐就必須回家了。
就算時凜再位高權(quán)重,也斷然沒有搶了別人家的孩子來養(yǎng)的道理。
可愛粘人的弟弟被送走了,時易哭鬧了許久,但這次他毫無辦法,最后只能跟時凜商量,要想他去上學(xué),除非讓江逐跟著一起去。
這倒是不難,帝國規(guī)定五歲左右的孩子可以安排入學(xué),但江逐只差一點點,稍稍運作一下還是可以達成的,不算什么大事,再加上江仁的身份比時凜低上許多,就算為了巴結(jié)他,這事都能成。
于是沒過多久,時易終于在學(xué)校里重新見到了自己的漂亮弟弟,可他又變回了那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時易只以為小孩子健忘,分開一段時間不記得自己了,撒潑賣萌主動黏了好久,才重新跟江逐混熟,從此身后多了一個小跟班。
那時候他只知道喜歡誰就要護著誰,生怕自己不在江逐就會被人欺負,處處對人說這是他定下的人,是他們時家的人,傳來傳去,就傳成了他的童養(yǎng)媳,時易想想還挺美,這么多年了,也都成了默認的事實。
現(xiàn)在想想,在學(xué)校重逢那會江逐對他的戒備和疏離,說不定是在怨自己將他重新推入火坑。
雖然后面兩人關(guān)系緩和,但隨著江逐長大,他又開始主動避著自己了,那這是為什么?
還是說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變故?
時易努力思考著其中的邏輯,沒注意到身后貼上來的滾燙的體溫。
時易不準抱,江逐就沒敢伸手,而是伸長脖子,隔著睡衣一下一下親吻著他的脊背。
然后慢慢上移到漂亮的蝴蝶骨,細膩的頸窩,直至那敏.感的腺體。
時易不自覺縮了縮脖子,他現(xiàn)在這個姿勢,微微蜷縮一下身體,等于將自己直接送進了江逐懷里,這就像是一個信號,鼓勵他大著膽子,再度把人抱緊。
“你別生氣,”江逐輕聲道,一下一下蹭著那個格外敏.感脆弱的地方,“也別不理我,好不好……”
語氣黏黏糊糊的,鼻音濃重,像是快哭了。
小時候做錯事,他就是這樣討?zhàn)埖模瑤е抟粑睾埃澳銊e生氣也別不理我……”
時易便什么脾氣都沒有了。
時易的心臟被人悶聲砸了一拳,又狠狠揉捏了一把,疼到幾乎快要失去知覺了。
他默默伸手搭上了時易的手背,算是默許了他這種親近。
時易瞬間開心了,把人抱得更緊,大腦袋一下一下在他頸窩蹭著,癢得時易直縮。
最后被人纏得實在是受不了了,時易有些艱難地又轉(zhuǎn)了回去,面對著江逐,伸手揪了揪他的耳朵,“你這小混蛋,老是跟我的腺體過不去,是想標記我嗎?”
這話他故意問的,上次實驗室里江逐斬釘截鐵的拒絕,到底是讓他傷心了。
雖然他對江逐目前更多的是一種當成弟弟家人般的呵護在意,可被人明晃晃的嫌棄拒絕,依舊令他受不了。
江逐愣神了一瞬,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似乎在仔細思考其中的含義,然后搖了搖頭。
時易目光微沉。
江逐生怕他看不到一般,又用力搖了搖頭。
“我不能,”他微垂下頭,抿了抿唇,委屈又無奈,“我不配,不能是我……”
可再問,就什么都不肯說了,就像之前那個問題一樣,無解。
反反復(fù)復(fù)就這么兩句話,聽得時易心里燒得慌。
他主動把人抱進懷里,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后背,就像小時候一樣,“好了,別想了,是我的錯,我不問了,睡吧……”
江逐安靜下來,乖乖縮在他懷里,大睜著一雙眼睛看他,滿是信賴與無辜,跟十幾年前的那些夜晚一模一樣。
時易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沒有停下拍撫的手,等江逐徹底睡過去了,他才輕嘆一口氣。
江逐已經(jīng)比他高大許多了,這么個姿勢縮在他懷里其實很別扭,但兩人都沒有在意。
時易聞著鼻尖濃郁的牛奶甜香,陷入了沉思。
平時他聞著明明是草莓味,怎么alpha的信息素還會變的么?
不過仔細回憶一下,說是草莓香味其實也不純粹,里面確實摻雜了股淡淡的香氣,因為太淡了所以有些難以分辨,但現(xiàn)在看來可能就是牛奶味了。
所以這家伙其實是……草莓牛奶味?
只不過他平時草莓味重一些,而易感期了就是牛奶味更重一些?
時易覺得有些好笑,這家伙這么冷淡的性子,信息素的味道竟然是這么……
甜?
難不成他逼這小孩喝草莓牛奶喝多了,還能影響他的信息素不成?
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又沒有頭緒,時易懷抱著跟著小孩重新拉近關(guān)系的放松心情,也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江逐還在睡,想來是體力透支嚴重,太累了。
時易輕手輕腳下床,沒有吵醒他,直接去了樓下餐廳,賀婉舒早就做好了早飯,而巧的是,家庭成員基本都在,除了時煜。
似乎解決完自己這件事之后,這位哥哥跟家里還是沒法和平共處,幾天見不到人影都是正常的。
時凜坐在首位翻看著今天的信息,聽到動靜瞥了他一眼,又低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時清招招手把人喚過來,推了一盤松仁玉米華夫餅過去,配上一杯香甜的草莓牛奶,都是時易最喜歡的。
時易用刀叉切開一個角,緩慢地咀嚼了兩口,眼珠子轉(zhuǎn)了兩圈。
“怎么沒去學(xué)校?”時凜放在智腦看過來,眉心微鎖,不自覺帶上了質(zhì)問的語氣。
“哦,我前兩天又經(jīng)歷了一次發(fā).情期,擔(dān)心還有什么余波,所以想在家里休息兩天。”時易隨口答道。
時凜的眉頭蹙得更緊了,輕哼一聲,“ega……”
時易不用猜就已經(jīng)知道這位速來a權(quán)至上的鐵血直男會說些什么了,不過就是些ega就是嬌弱麻煩之類的話。
不想聽那些亂七八糟的理論,更不想一大早就跟父親吵架,時易直接端了自己的盤子和牛奶準備上樓,一轉(zhuǎn)身卻差點撞上端碗過來的母親。
“小心些,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嗎?”賀婉舒放下碗,看了眼基本沒動的早餐,有些擔(dān)憂。
“怎么會呢媽媽,特別好吃,”時易笑嘻嘻地哄道,“正是因為太好吃了所以我要端回去慢慢吃,午飯不用叫我哈,我自己下來……”
等人從她身邊經(jīng)過,賀婉舒的表情瞬間變了,她盯著時易的背影,頗有幾分驚疑不定。
“小易!”她快走幾步趕上了時易,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壓低聲音問道,“江逐……怎么樣了?”
時易悚然一驚,下意識抬頭看了樓上一眼,他差點以為自己在房間里藏人被發(fā)現(xiàn)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可能是母親太久沒見江逐了,想問問他的近況,便含糊道,“挺好的,都挺好,那個……我先上去了!”說完就飛速上樓,堪稱落荒而逃。
“怎么?”時凜注意到她的失態(tài),看向時易,“小易有什么不對嗎?”
“沒……”賀婉舒強打起精神,朝他笑了笑,埋頭吃起了早飯。
等時易推開門,床上已經(jīng)沒人了。
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目光在屋里掃視了一圈,他很確定人還沒走,因為那濃郁的牛奶香氣還沒散掉。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有些遲疑地轉(zhuǎn)身走向衣柜。
打開門,同樣的場景映入眼簾,讓他陡然生出幾分果然如此的無奈來。
曾經(jīng)被當做精英alpha培養(yǎng)的時易當然知道,這種行為叫做筑巢。
當易感期的alpha得不到ega信息素的撫.慰時,就會自動搜尋帶有他氣味的物品給自己筑巢,堆出一個窩來鉆進去,這樣才能獲得足夠的安全感,勉強壓下心里的那些不安和躁動。
可能是他離開的時間有點長,這家伙又不安了。
“我沒走,真的,我去拿早飯了,我們出來吃飯好不好?”時易伸手拉他,哄小孩一樣地哄著。
原本江逐還算乖順被他牽著,卻突然神色一變,反手拽過時易的手腕,將他反手推到了門邊壓制住。
“什么味道?!”江逐的嗓音暗啞,眼珠赤紅,變得極為恐怖,“是誰?”
他低下頭,不斷在時易身上嗅聞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時易啞然,剛才大廳里不光有他姐還有時凜,兩人都是極其優(yōu)質(zhì)的高級alpha,同處一個空間,自己身上肯定不小心沾上了他們的信息素。
雖說信息素的收放是自己能主觀控制的,但是在極度放松的環(huán)境下,偶爾不經(jīng)意泄露一些也是正常的,不會造成什么過于惡劣的影響。
“是我姐姐和爸爸,不是外人。”時易雖然覺得有些不可理喻,但他也理解易感期的alpha本身就是不能去講道理的,只能軟下身子哄著。
“不準。”江逐也稍稍松開手,沒再死死壓著他,但語氣卻越發(fā)委屈了,“討厭別人的味道。”
“那又能怎么樣?我總不可能不出門不跟別人接觸吧,唔……”時易下意識反駁道,然后發(fā)出一聲又痛又爽的嗚.咽,瞬間軟了腰肢。
江逐那屬狗的,雖然還有最后一絲理智記著不能標記他,但卻貼上了那塊脆弱的皮膚,狠狠嘬了一口!
腺體的神經(jīng)是全身上下最敏.感豐富的,哪里經(jīng)得起他這么折騰!
江逐嘬完,又貼了貼,然后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將人從上到下裹了個嚴嚴實實,把其他所有人的信息素都排斥出去,這才算滿意,大發(fā)慈悲地將人放開了。
就像是小朋友給自己最喜歡的東西蓋上專屬印章一樣,幼稚得令人想笑。
時易抬手摸了摸自己隱隱刺痛的后頸,眼睛都要噴火了,可他又不能對這個病人做些什么。
要忍……
這家伙現(xiàn)在不正常……
時易深呼吸兩口氣,才強壓下把人暴揍一頓的沖動,領(lǐng)著人去吃了飯。
吃過早飯,兩個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著,時易只要稍稍一動彈,江逐就條件反射地站起來要跟著他走。
“我真的不去哪里,我保證……”可無論他怎么保證都沒用,江逐小尾巴一樣地跟進跟出,逮著機會就要無尾熊一樣地纏上來,拖著這樣一個巨大的人形掛件,時易真的是累到不想說話。
可眼看離吃中飯時間越來越近了,他又不得不親自下去拿。
現(xiàn)在這情況,讓媽媽幫忙送上來都不可能,他可沒法保證江逐看到賀婉舒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我就是下去拿個午飯,不會走遠的,真的……”
但沒用。
時易無奈,只能板下臉,佯裝生氣道,“你再這樣,我就真的走了啊!”
江逐眨眨眼,緩慢低下頭,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重新將自己縮成一團,不動了。
時易長嘆一口氣,他又哪里真的舍得兇他呢?
這是他疼了這么多年的孩子啊……
但眼下實在情況特殊,只能速戰(zhàn)速決了。
可當他來到飯廳,卻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餐盤里飯量格外多,似乎都是平時的兩倍了。
“媽媽,是不是搞錯了,怎么這么多?”時易端起來,有些迷惑,似乎連湯都是兩碗的量。
“不多,正長身體呢,多吃點。”賀婉舒輕聲道,“去吧,不夠再下來拿,媽媽正好做多了,能吃完真是幫我大忙了。”
時易有些迷惑,卻也來不及細思,端著快步上樓了。
賀婉舒看了眼他著急的背影,又聞了聞空氣里明顯不一樣的味道,無奈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收拾去了。
再次打開門,沒有看到本該在床上的身影,時易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他熟門熟路地打開衣柜,把托盤端給他看,“你看我沒騙你吧?我只是去拿飯了,不是要離開你。”
江逐就維持著一個抬頭看他的姿勢,薄唇微抿,眼神微軟,像是委屈狠了。
“出來吃飯好不好?”時易伸手想拉他,這次卻沒拉動。
看著真的鬧脾氣的某人,時易恍然覺得自己是在跟三歲的孩子對話,想起之前媽媽是怎么哄自己的,只能舉了舉手上的碗,厚著臉皮哄道,“吃完獎勵親一口,好不好?”
江逐的眼睛瞬間亮了,讓人感覺那些委屈似乎都是裝出來的。
他死死盯著時易的臉,像是在判斷他話里的真實性,然后頂著時易期待的目光,伸出一根手指,執(zhí)拗道。
“吃一口,親一口。”
時易:……
作者有話要說:媽媽:天了嚕我聞到了什么?兒子身上是……好濃……熏到我了……
時易:天了嚕他好可愛,是我心疼了那么久的崽啊……沒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