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對于宋夏晴來說幾乎是身心具疲戰戰兢兢的鴻門宴,就在韓靜的冷言冷語和南宮烈不怒自威的陰沉中度過。
期間,南宮慕偶爾好心緩解尷尬的氣氛拋出一些話兒,卻只引來又一波一點就燃的火藥味兒。
只有南宮熾仿佛置身事外般悠閑,優雅的品菜嘖湯,偶爾簡短回應南宮慕略有些乏味的話題。
宋夏晴內心的聲音在呻吟,除去韓靜毫不掩飾的敵意,她能明確感覺到南宮烈同樣不怎么喜歡她。
實際上,這種感覺比純粹的不喜歡來得更加強烈。她一貫頭腦睿智,隨意一想,便明白了這其中一二。
韓靜不喜歡她很好解釋,南宮熾本就不是她親生兒子,南宮族家大業大,她自然更加看不順眼憑空冒出來有分割財產嫌疑的宋雪晴。
而南宮烈對她的不滿意大抵是因為,她雖然聰慧清麗,算得上是年輕女子中的佼佼者。可她只是有個普通的一窮二白的小康之家,以南宮家的地位,自算不上門當戶對。
當晚,兩人并沒有夜宿在南宮老宅,一頓并不和諧的宴席后,就立即驅車離開。
宋夏晴在漫長的途中,看著車窗外飛逝的風景,陷入深深的漩渦中。她突然開始難以理解南宮熾僅僅是為了報復柯影而火速地把她娶過門……
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對此過于敏感,只能告誡自己,不管南宮熾和柯影之前發生過什么,他這樣的行為只能代表他確實被傷得有夠深,而他也對柯影有著無法想象的執念,不管是如何的愛恨交織。
想清楚這些后,宋夏晴靈臺清明了許多,只是臉上帶著像殉道者的悲憫。
她在本以如此復雜身不由已的情況,居然還是不可思議的愛上了南宮熾。這樣的認知讓她明白,今后的日子將會是一場遍體鱗傷獨自一人兵荒馬亂的戰爭。
宋夏晴心中負荷過重,微不可尋地輕嘆一口氣,南宮熾聞聲,余光掃過盯著窗外眼神空洞的她,不禁緊鎖起眉頭,黝黑的眼眸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到別墅,宋夏晴就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地向自己房間走去,往柔軟舒適的大床一坐,抱緊自己的胳膊,蜷縮成一團,努力捋清心亂如麻的想法……
南宮熾緊繃著鬼斧神工的下顎線,眼睛浮現著強烈未知的渴望與排斥的斗爭,昏暗的光線中點燃一支香煙,漫無目的地凝視著黑漆漆的窗,思緒飄散……
今夜,注定是有心人的不眠之夜……
南宮熾意識到自己對宋夏晴居然產生了不可察覺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樣的想法讓他感到恐懼……
他一陣心慌后,深吸了兩口煙,告誡自己:不能愛,不過是一個工具,任何人都再也不能傷害我一次……
而宋夏晴在噴頭滾燙的熱水灼紅了身體后,爬上床,裹著被子,筋疲力竭得陷入了半夢半醒,在最后一點意識脫離自己后,終于想清楚了一些事——
她確實不可抑制地愛上了南宮熾,雖然再也沒有比這可笑的婚姻中更愚蠢糟糕的事了,但萬幸的是,南宮熾并不明了她的想法。
那么,她可以努力藏起快把自己燃盡的心思,平靜的面對南宮熾,順其自然地發展,而后,這場旅途到終點后,痛快的抽離。
最終,時光的車輪會磨平所有的傷痕,歲月沉淀后留下的只有曾經不為人知的空白與真相……
而且,她并不認為南宮熾會與她糾纏多久,也許,不久后,就喪失了興趣,終止這荒唐的合約。
其實兩人默契地跨不過的都只不過是自己的心坎。一個亦步亦趨不敢去愛,一個小心翼翼不能去愛……
這段故事開始的時候就意味著糾葛無休止的折騰,過程注定無比揪心,只是結局似乎不可預兆……
次日,鮮紅初升的太陽喚醒沉睡中的城市。伶仃的街道漸漸變得人聲嘈雜,有條不紊變換著的紅綠燈前開始排起冗長的車流,早點攤里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所有都市人開啟了繁忙的新的一天。
宋夏晴在鬧鐘的喧吵中悠悠醒轉過來,妥當的收拾好自己,努力在輕松的心情中驅車駛向市中心的牧氏集團。
而南宮熾早早地坐在了N.A集團的頂樓處的總裁辦公室,處理起最近的事務。
良久,他的嘴角深陷,冷漠的眼神像凝固的金屬般鋒利,鬼斧神工的臉上緊繃的曲線顯示著他的怒氣。
塵埃都冷凝般的停止飄動,幾秒后,他撥響專線電話,冷靜地吩咐道:“現在立刻召開市場部和財務部會議。”
“總裁,我們已經有三個合作案被南宮集團用翻倍的資金利益挖角切斷。”市場部的林經理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卻行事果斷,深得南宮熾重用。
“楊總監,財務方面情況如何?”南宮熾聽完后,沉默幾秒,眼中流動著深思熟慮的神情,淡淡的說道。
“資金鏈方面雖然還未構成大問題,但這幾個合作商都是跨國性的,所以比較龐大,已經有一兩個銀行旁敲側擊我們的狀況了……”
財務總監是個精明強勢的四十好幾的女強人,臉上隱約閃過幾絲憂慮。
南宮熾聽聞,壓抑著怒火,幾番思慮后,說道:“這次南宮集團的行為已經違反了業內良性競爭的規定,擺明了是惡性的搶斷資源。”
頓了頓,總結道:“那正好,我們順著對方的意,來一場反收購戰……”他眼中漸染上自信強橫的躍動,隨意一瞥便是攝人心魄的邪魅。
會議持續了兩三個小時,所有高層都在盡心研討方案,南宮熾不時在關鍵出給出意見。可以說,最終思路都是他一手領著眾人往那個方向走的。
可見他未滿而立便已站在人生的巔峰,確實是有驚世絕倫的才華和魄力。
其他人面面相覷,并不理解為何南宮集團的總裁明明是南宮熾的父親,卻不惜違規破財來打壓N.A。畢竟兩人在大眾前還是一派父慈子孝的祥和假象。
但聯想到南宮熾幼年喪母,南宮烈三天后就迎娶她人進門的故往,眾人不禁腦補出一篇狗血的豪門父子恩怨情仇的瑪麗蘇文。
南宮熾隨后又獨自一人在辦公室埋頭于計劃方案,幾乎不眠不休地拼命苦干,實在累得撐不住了就在寬敞的休息室里,躺在狹長的藍灰色沙發上淺憩。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披著黑長直發,穿著淺白色百褶裙,踩著平底鞋,帶著盛滿笑意的兩個梨渦,穿過涌動的人潮,晃晃悠悠地朝他走來的柯影……
他正想如當年那般抱個滿懷,畫面一轉——
柯影卻挽著模糊的看不清臉的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畫著濃烈的眼線,驚艷的臉上堆滿鄙夷和不屑地說道:“南宮熾,你給不了我幸福……”
他眼眸驀地似燃起熊熊烈火,英俊的臉龐寫滿不可置信和被背叛的憤恨,卻來不及轉身,看見身著一襲潔白束腰柔軟唯美婚紗的宋夏晴——
她站在溫和的暖陽下,漂亮的雙眼柔情四溢,濃密的睫毛在陽光投射下形成間疏的陰影,笑臉盈盈。
南宮熾心臟缺的一角似兀地被填滿,漂浮著好像感受不到來自地球的引力……
“呵……呵……”南宮熾突然從密布凌亂的夢中驚醒,半坐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雕刻般的額頭滲著幾點汗漬。
良久,他似心煩的喃喃自語道:“果真是一個噩夢……”
這廂宋夏晴也忙得焦頭爛額,一切準備就緒后,卻發現資金遲遲未到位。這些天一直未與牧宇恒直接接觸,這下為難也不得不親自去談談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宋夏晴只是有些失望怕牧宇恒也并不是看中她的才華,而是看重她南夫人的頭銜,所以一時之間難以泰然面對他。
秘書告知可以進去后,她給自己打了打氣,在心底告訴自己,她光明磊落,并沒有做錯什么事兒,沒有必要感到尷尬。
而后,邊遞著文件給牧宇恒,邊有些疏離的說道:“牧總,對外方案已經發布,展示會定在這周六,可是資金還未到位……:”
牧宇恒看著她有些淡漠的眼神,略微有些失神地說道:“你別擔心,我等會兒會再確認一下細節。”
宋夏晴點點頭,又詢問了他一些展示會的事項,一派公事公辦的態度后,轉身就想離去。
牧宇恒盯著她纖細籠罩起距離感的背影,心中隱約一陣刺痛。
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夏晴,和N.A集團合作的事純屬巧合,如果是別的企業,也會是由你負責,而如果你不來,也會和N.A集團合作……”
這話解釋得過于蒼白,也有著顛三倒四不明所以。
宋夏晴聽后才發現原來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糾結,稍微一滯后,轉身回頭,輕笑說道:“我明白的,學長。”
牧宇恒聽著那聲“學長”,心中愧疚叢生,但只好點頭微笑,明白無論如何,這不可見的間隙是有了,畢竟自己當初想法確實不單純,確實是想利用宋夏晴搭上N.A集團。
宋夏晴卻在那一瞬間恍然明悟,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和不參雜利益的部分人際關系,職場更是難覓真心的相互利用頭破血流往上爬的戰場……
既然世界本就如此冷漠,她沒有什么理由要求所有人一視同仁,誠心相待。
終于從冗雜的工作中脫身而出的宋夏晴,沒有開車,難得的想放松地散散步。
事實上,她避免一切形式的郁郁寡歡,她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也做好就是讓自己愛南宮熾這個秘密獨自在心里埋葬腐爛的決定,就不想再沉溺在痛苦的漩渦中。
她從前乏善可陳的二十五年人生里,從未對誰產生過如此強烈的情感。
一開始,她在層層疊疊包裹的痛苦的波浪中險些窒息,巨大的折磨仿佛未留痕的傷疤殘忍地撕扯著。
后來,她開始明白,生活還在繼續,即使心里裝著一個不可能的人,她還是要吃飯、睡覺、工作。
雖然偶爾突然一個瞬間會想起南宮熾那雙深邃的眼眸或是修長的身影,仿佛周遭的一切開始天崩地裂,但也不至于影響她正常的生活。
想通這一切,宋夏晴愉悅地路邊買了一支看起來甜膩膩的抹茶冰淇淋,滿足的舔著。
看著身邊一對穿著校服的小情侶打打鬧鬧的走在一起,小女生抱怨男生值日速度太慢,害她等太久,小男生又急急切切的追著解釋……
她露出一個略微有些失落卻釋然的笑容,暗想到:果然,沒有早戀的青春是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