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對程墨留意多時，深知他和皇帝感情深厚，如此不顧一切為皇帝說項，肯定是皇帝絮叨了。在他的觀感里，程墨這個人正義感爆棚，又易沖動。
    程墨誠懇道：“師父可曾想過月盈必缺，水滿必溢的道理？霍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際，理應(yīng)為子孫后代打算了。陛下年輕，正是機(jī)會。不如為他延請名師，悉心教導(dǎo)，再以霍家子弟為伴讀，以結(jié)陛下之心。”
    程墨說的是昭帝二十歲親政的情況，昭帝二十歲時，霍光得把權(quán)力交還昭帝。為防霍家衰落，應(yīng)該提前做好準(zhǔn)備。怎么準(zhǔn)備呢？當(dāng)然是讓霍家的年輕一輩和昭帝走到一起了。程墨這么說，也有試探霍光的意思。若他壓根不想讓昭帝親政，必然拒絕。
    霍光垂下眼瞼，半天不說話。
    程墨一直目不轉(zhuǎn)睛看他，慢慢道：“師父的志向，可是要當(dāng)伊尹般的賢臣哪。”
    伊尹是商初丞相，輔助商湯滅夏朝，歷經(jīng)五位君王，權(quán)傾一時。但他至死沒有篡位。程墨這是在提醒霍光，你的權(quán)力再大，也不能篡位。
    霍光明白程墨的意思，道：“你先回去，老夫再思量思量。”
    他四子，二子過繼給兄長霍去病，名下只有三子，長子霍云、三子霍山、四子霍禹都已娶妻生子，孫子輩并沒有出脫之處，不足以承擔(dān)光耀家族的重任。夫妻倆本把希望寄托在小女兒身上，誰知卻被上官桀父子捷足先登。
    外孫女濟(jì)得甚事？女兒做了皇后，才是榮耀啊。他臉色垮了下來，心情很是不好。
    程墨明白點(diǎn)到為止就好，再說下去，不免惹他生厭，應(yīng)了一聲，起身告辭了。
    走到門口，霍光又道：“回來。”
    程墨不解，折身返回，道：“師父？”
    以后在人前還是以大將軍相稱吧，這師父叫得好生別扭。
    霍光示意他坐，抬眸看他，道：“陛下可曾提過，他和皇后……”
    “？”程墨一腦門問號的樣子。
    霍光似覺難以啟齒，揮手道：“回去吧。”
    程墨道：“大將軍可是想問陛下與皇后感情如何？”
    聽他又改了稱呼，霍光眼中精芒一閃，定定看他一眼，沒說話。
    那就是了。程墨乖覺道：“那倒沒有。大將軍若想知道，小徒可代為其勞，嘻嘻。”
    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像喜歡八卦皇室隱秘的紈绔子弟。霍光一時拿不準(zhǔn)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思忖了一會兒，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就是同意了。
    程墨出來時，院中眾人又急背過身去。程墨懶得理他們，朝宣室殿趕。一路上，不免揣測霍光的用意，皇后是他外孫女，皇后的生母霍氏住在霍家，他的意思，是不是昭帝若與皇后和睦，便盡心扶持？
    回到宣室殿，昭帝借口讓他陪伴散步，讓眾內(nèi)侍遠(yuǎn)遠(yuǎn)跟隨，和程墨在空曠處說話。
    “問朕與皇后感情如何，是何用意？”昭帝沉吟道。
    程墨把揣測說了，道：“他會不會想利用外戚身份，讓家族一直興旺？”
    這個很有可能，吳朝是太后政治，女子進(jìn)宮為后得熬著，哪天熬到成了太后，不僅大權(quán)在握，連娘家也跟著沾光，不管以前出身如何，娘家都會成為當(dāng)朝第一大家族了。
    昭帝沒有跟皇后圓房，兒子自然沒得生。霍光的意思是不是想讓昭帝和上官櫻圓房，這樣他才放心？
    對于六年前的皇后之爭，程墨并不知情，他的揣測完全是人情之常。
    兩人繞著院子走了半圈，昭帝才緩緩道：“只怕不是這個意思，卿還須細(xì)察。”
    如何回答決定霍光如何行事，那么什么才是標(biāo)準(zhǔn)答案便十分要緊了。程墨深以為然，道：“臣再去打聽。”
    走完一圈，送昭帝回殿，程墨馬上趕去霍書涵的別院。
    別院的門子開門一見是他，十分意外，道：“五郎君可是與我家姑娘約好？我家姑娘并不在此。”
    程墨邁步便進(jìn)，道：“你給你家姑娘送個口信，就說程某在此相候。”
    好霸道！你確定我家姑娘肯見你么？門子腹誹著，不敢不讓他進(jìn)去。
    霍書涵聽說程墨有急事找，不知他有什么事，念著他救了長姐一命，便坐車過來。
    “五郎真是稀客啊。”一進(jìn)門，見程墨倚在她往日倚的抱枕上喝茶，她妙目流轉(zhuǎn)，似笑非笑道。
    程墨放下耳杯，笑著站起來，道：“多日不見，這不是想你了么？”
    雖是調(diào)笑之言，霍書涵還是俏臉一紅，道：“你如此喜歡胡說八道，就不怕有一天會挨打么？”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調(diào)戲，她便是其中之一。
    程墨道：“嘴賤，沒辦法。”
    一句話說得霍書涵笑個不停，道：“誰會這樣說自己？”
    想到程墨在這兒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她心情好得不得了，款款走來，在主位上坐了，道：“可有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么？”程墨說著，瞟了她一眼，道：“半個月沒見，你變漂亮了。”
    霍書涵蔥白般的纖手摸了摸自己臉龐，道：“你今天吃錯藥了么？”
    要不然何以突然嘴這么甜。
    說話間，青蘿端了茶具上來，故意做出打量程墨的樣子，湊過去看了他一會兒，點(diǎn)頭道：“姑娘說得不錯，他確實是吃錯藥了。”
    “哈哈哈。”程墨大笑，道：“青蘿小婢女實是有趣。我本來閑著沒事，過來坐坐，現(xiàn)在一見青蘿，心中歡喜，想問你討她去作妾，不知你可同意？”
    青蘿嚇了一跳，趕緊躲到霍書涵背后，哀求道：“姑娘切切不可答應(yīng)他，這人壞透了。”
    霍書涵不理她，正色道：“年關(guān)臨近，我忙得很，可沒有時間聽你胡扯，有話快說。”
    程墨收起笑謔，道：“你外甥女年僅六歲便進(jìn)宮，可有隱情么？她這個年紀(jì)，不是應(yīng)該天真燦漫，無憂無慮么？”
    上官櫻進(jìn)宮時為婕妤，進(jìn)宮一月后冊封為后。
    雖是皇后，卻不曾管理后宮，無法與皇帝圓房。她進(jìn)宮時昭帝只有十二歲，雖說這個時代的人成親早，但在程墨看來，十二歲，還沒育。
    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