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蛋騎了摩托車,從加油店出來。大街上更碰到娜仁騎了馬回來。她在馬上一抽鼻子:“怎么這么大油味兒?”</br> 陳二蛋笑道:“加油店里當然有汽油味兒啦。糧油店里還有香油味兒呢。”</br> 娜仁也沒有多心,她不知道這個小鎮上剛剛躲過一場滅頂之災,若真的油庫爆炸,這個飛天鎮可真就“飛天”了。</br> 她用馬鞭指著前面:那里有戶人家亮著燈,我們過去討點吃的。看能不能在此住宿一晚。</br> 到了一家青瓦房,娜仁敲門,開門的是一個老者,看起來他身體不是很好,臉色浮腫,不住的咳嗽,手里還拿著一把旱煙袋。開了門讓兩人進去。</br> 娜仁說當地人語言,對老者說了來意,說兩人走路錯過了時間,打算在這里借助一宿,明天一早就走,可以多給飯錢,住宿費……</br> 老人又吸了兩口煙,拼命的咳嗽一陣,脹得臉色通紅,半天才喘過氣來,又狠狠吐了兩口濃痰:“好好,住下吧。大家都是草原的孩子,走到哪里都是一家。”</br> 引他們到西邊屋子里,打掃一下,知道他們還沒有吃飯,就又拿來牛肉干,炒米,還有兩塊瓜脯。看起來這都是老人平日里舍不得吃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待客人。</br> 兩人也實在餓得難受,沒有推辭,風卷殘云一般,把這些東西吃完。吃后,娜仁從懷里拿出五百塊錢:謝謝老人家,這是給您的飯錢,要是不夠的話,我們明天走時一并再添。</br> 老人家說什么也不肯收:“說過了,大家,咳咳……都是……咳咳……草原的孩子……咳咳……”</br> 陳二蛋在一旁看老人實在咳得痛苦,忍不住過來輕輕在他后背拍打兩下,老人覺得肚子里一陣翻滾,哇地一聲,吐出一團黑血。這下反倒一下子通暢,不再咳嗽,也神清氣爽起來。</br> 娜仁趕緊出去,用簸箕端來沙土,把那臟東西清理出去。</br> 老人用手不斷的摩挲著自己的胸口,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通暢過。</br> 陳二蛋幫人幫到底,順手抽出自己的銀針,在老人幾處穴道開始施治。</br> 老人又開始咳嗽,他吐出來的痰也越來越少,到后來口水清涼,也就不再吐痰,不再咳嗽。</br> 好半天,老人才明白是陳二蛋出手給他治了病,一再道謝:沒想到老頭子今天遇到了活神仙,真是太感謝了,太感謝了。</br> 娜仁看到這個場景,自己也大為驚異:沒想到你還是個神醫啊。</br> 陳二蛋嘆氣道:不敢不敢,我實在的破壞了醫生們的規矩,所謂“醫不順路”,按說,人家不求醫,大夫是不該主動提出醫病的。</br> 他看老人家咳嗽的實在難受,又受了人家飯食之恩,所以才破了規矩,伸手施治。</br> 又囑咐了老頭:“老人家,您這病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另外,這也不是什么外病風邪,其病因應當是在您的心火太盛,也就是您有心病引起來的。要想病好,還是要凡事想開些,慢慢將養一陣,也就會好起來。”</br> 老人家聽到此處,更是驚嘆,雙手挑起大拇指:“真是神醫,神醫啊。不瞞您二位說,我這里也真的是有塊心病。可這心病卻是無法去除。所以,您的好心我領了,真要想治好我的病,實在不容易啊,不可能啊。”</br> 陳二蛋聽出他話中有話,由于初次相識,他也不好多問。老人家也不想多說。</br> 偏偏娜仁姑娘是個愛多事的爽直脾氣,她站起身來:“老爺爺,有什么苦惱您說。只要是在這草原上的事情,還沒有什么難以辦成的呢。”</br> 從這個姑娘一進來,老爺子就覺得她不像平常人,不但美麗異常,而且氣質談吐都帶著一種非凡氣質,看樣子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又有學識,見過大場面。</br> 看她一副慷慨義氣的樣子,老人家忍不住問:“請問姑娘,您是誰家的孩子?”</br> 其實娜仁本來也不想以自己的家世炫耀,只是為著讓老人家放心說話,知道她做事情有些底氣,于是就全盤托出:“我是塔格爾的女兒,我叫娜仁格娃,我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叫赤那,一個叫烏呢格。”</br> 老人聽到這里一下子呆住了。他愣愣的看著娜仁,小聲喃喃說:“你是塔格里的女兒?你的哥哥一個是草原第一勇士,一個是草原第一好人,是嗎?”</br> 娜仁回答:“是啊。”</br> 老人默默無聲的站起來,突然黑著臉朝他們擺手說:“你們走吧。我這里不留塔格里的女兒。”</br> 娜仁一下子懵住了。他的父親是草原盟主,也就是人家口中的塔格里王爺。兩位哥哥也英名赫赫,只要在這片草原上,一提及他們的名字,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贊嘆崇拜,以接近他們,見過他們為榮。</br> 可今天這位老爺爺怎么會是這樣的態度呢?</br> 老人家已經轉過身去,不想和她再說話,好像看到什么丑惡的東西。</br> 還是陳二蛋過來打個圓場:“老爺爺,您不要生氣。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您為什么不喜歡塔格里家的人呢?您說來,我給你討個公道。”</br> 陳二蛋給老人治了病,是他的恩公,老人家不能不給他面子。他又轉過身來,看了看娜仁:“孩子啊,您的父親是個好人,我們當年還是一起放馬,一起與敵人戰斗的好兄弟。可你那兩個哥哥,唉。他們做的事情就很不好了。”</br> 娜仁姑娘是個心地極為善良的女孩子,她看老人家一臉悲憤的樣子,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不少苦楚。于是過來巡撫他坐下:“老人家您慢慢說,我那兩個哥哥做了什么錯事,我先替他們向您賠個罪,而后我再去找父親,讓他出來主持公道。您不是說了嗎?塔格里是個好人,又是您當年的好兄弟,我也是您的晚輩,有什么話不能說呢?”m.</br> 老人家嘆一口氣,說出積壓在內心里多年的往事。</br> 哈爾沁草原原來分為左盟與右盟。老人就是左盟的盟主哈里木,而右盟的盟主就是塔格里。</br> 兩人都是草原上的雄鷹,從小又是一起長大的摯友。兩人攜手管理著整個草原。每三年一度那木達大會,整個哈爾沁草原聚到一起,大家心情歡樂,左右盟輪流做草原主,相處融洽,草原興盛繁榮。</br> 左盟主哈里木有一個獨子叫做脫托,小伙子自小聰明能干,被父親看成飛天的駿馬,左盟最值得期待的新主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