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厘光顧著看劇本，忘記了公司的下班時間。這會兒已經快過九點半了，他對這個角色很感興趣，打算明早再找孫勇聊聊。
下降的電梯忽然停在六樓。
門一開，紀厘就看見了賀零的身影。
對方應該是剛拍完宣傳照，帶著濃妝的臭臉一擺，竟能看出幾分‘冷酷邪魅’的味道。
別的不說，這臉是真的很有塑造性。
“進來嗎？”紀厘側身讓出一條道。
既然兩人是公司同行，表面的客套還是得有的。
賀零站在原地沒動，他認出紀厘，本就不愉快的眼色漸漸帶上敵意，“……公司拿我的資源，就是要帶你這種貨色？”
紀厘眸光一閃，沖臉漲上去的好感頃刻消散。
學藝先做人。
張口閉口就是惡意，到底拽給誰看呢？
電梯門到點自動合上，紀厘不輕不重地按下開門鍵，反問，“公司把我劃到孫勇的手下，和你共用一個經紀人，同理可得，你又算……”
他刻意停頓，視線掃過賀零的全身，勾唇笑笑：你又算什么貨色？
紀厘不喜歡與人交惡，可不代表他沒脾氣。有些話，不用說明白，光靠肢體眼神就足夠了。
賀零顯然讀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羞惱感頓時襲遍全身。還沒等他把怒意宣泄出來，孫勇和助理就走了過來。
“電梯到了？怎么不進去？”
孫勇看見電梯里的紀厘，表情明顯一喜，“你怎么還沒回去？”
紀厘長話短說，“看完劇本，正要回去。”
孫勇不知道兩人間的‘小矛盾’，推著賀零進入電梯，助理提著背包，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賀零一眼。
據他對賀零的了解，這主兒肯定又生氣了。
天天生氣，時時生氣，這年頭的愛豆都太難搞了吧！
助理緊張地推了推眼鏡，把自己縮在角落當隱形人，不敢輕易引來怒火。
孫勇自從進了電梯，心思就落在了紀厘的身上。他瞥見對方手里揣著的兩疊劇本，問，“幾個小時就都看完了？”
“看中哪部？是不是古裝劇的男二？”
孫勇自信猜測，結果下一秒就被紀厘打了臉。
“我不想演古裝男二。”紀厘將自己看中的劇本舉到對方的面前，“我想演這個。”
孫勇面露詫異，隨即裝作了然點頭，“也可以，這個投資小點，不過男一號更好爭取。”
“我想演男三。”紀厘脫口而出。
短短兩句對話，孫勇就被紀厘瘋狂打臉，他狠狠地提了一口氣，“什么？男三？”
他是不是聽錯了？
放著戲份多的男一、男二不要，跑去演男三？
還沒等紀厘回話，一旁的賀零就嗤笑出聲，“我還當是什么厲害新人，結果是腦子被驢踢要去演男三？你這種人能有前途才怪。”
孫勇擰起眉頭，低聲制止，“賀零，你怎么說話的？”
站在角落里的助理同樣變了眼色，暗自腹誹：賀零這見人就嘲的蠻橫脾氣，早晚會得罪人出事！
“我怎么說話的？孫勇，你拿我不要的資源去他的面前充胖子，偏偏對方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勸你還是收收心思吧！別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誰才是捧得起的搖錢樹，你得看清楚。”
電梯門應聲而開，賀零邁開長腿離開。
孫勇被他懟得臉色一陣鐵青，匆匆對紀厘丟下一句，“你明早來公司找我，有空細談。”
等到兩人走后，縮在角落的助理才猛地松了口氣。
——哎，終于下班了，這一天天的，他簡直要折壽了！
紀厘聽見他的動靜，看了過去。
助理的長相很秀氣，兩側的臉頰略微有些嬰兒肥，看著就像個日常受氣包。
“你好，我叫包子星，大家都喊我包子。”助理察覺到他的目光，趕緊自我介紹。
紀厘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果然是人如其名。
包子被這笑容迷紅了臉，悄聲說，“……我知道你，公司這批新人里你是長得最好看的。”
“謝謝，你不跟他們一起走？”
“不用，我就住在公司附近。賀零過幾天才進組，他不讓我二十四小時跟著。”
兩人離開公司，聊了幾句才發現住的地方順路。
紀厘隨口問話，“你在賀零身邊當了多久的助理？他的脾氣好處嗎？”
“怎么可能好相處？簡直是就是沒法處！”包子一股腦地炸出了真心話，反應過來后迅速漲紅了臉，“我……”
他當初就是被賀零外在和人設狠狠欺騙了。
“放心吧，我不會和他說的。”紀厘露出了然的笑意。
娛樂圈明星大都靠包裝，瞧見助理這欲訴不訴的樣子，大概率是賀零的真實性子和外在存在著反差。
包子松了一口氣，干脆不掩著藏著了，“我去年看了選秀比賽，就挺喜歡他的。后來打聽到他要到夢想傳媒簽約，就來公司面試了實習經紀。”
包子算幸運，也算不幸。
進入公司后，他成功被分配到了賀零的團隊里，結果因為經驗不足，居然直降到了助理的位置。
包子作為賀零的粉絲，覺得做個貼身助理也沒什么。
結果不到一個月，他的粉絲濾鏡就碎了個一干二凈，已經快要粉轉黑了——
賀零的脾氣實在是太差勁了！仗著自己有點人氣、身后有點資本，就敢處處開腔得罪人。
包子后來才知道，當初賽事鬧出來的傳言是真的。
賀零嘴臭得罪了選秀節目組的大佬，這才在出道夜慘遭卡位。不僅如此，他還遭到了選秀圈業內人士的抵制，賽后很多愛豆類型的節目都不讓他參加。
賀零的粉絲們不知情，把這一切都怪到了原公司的頭上，覺得是公司限制了哥哥的發展。
他看了紀厘一眼，不敢多加透露。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賀零的助理，有責任了自己的上頭老板保密一切。
紀厘同樣想到包子的助理身份，沒有追問，強人所難。
不過他能猜到，賀零很大概率是愛豆道路走不通了，才轉型成演員拍戲。
包子越想越無奈，忍不住低聲，“真希望他進了新劇組能夠收斂點，要不然每次背黑鍋、腆著臉去道歉的人都是我，小助理簡直沒人權。”
紀厘想起今天進辦公室之前的員工八卦。
賀零即將參演小說IP改編的古裝劇，角色反派男一，是典型美強慘。
“聽說是部古裝劇？”
“嗯。”包子回答，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他沒敢多透露得是，賀零私下給劇組塞了三千萬，他能演這個角色算是帶資進組了。
紀厘點點頭，心里沒覺得羨慕。
賀零有資本拿下古裝IP劇的重要角色，而他同樣撿漏到了一個優質的電影劇本。對于演員來說，每遇到一個角色都是需要契機的。
“我到了。”紀厘停在住宿樓下。
“啊？好，那再見。”包子停下腳步，內心莫名有些遺憾。
紀厘很喜歡這個有趣的年輕人，“晚安。”
包子目送著紀厘上樓，雖然兩人聊得不多，但對方給他的感覺很舒服。
——要是能在紀厘的身邊做事就好了。
這個想法一瞬即逝，包子拽緊自己的背包，這才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
紀厘剛回到宿舍，腳邊就響起一道奶叫聲。
雪餅一早就等在了門口，小尾巴晃悠悠的，前爪扒拉著紀厘的褲腿想要往上爬。
紀厘被萌得心都要化了，連忙把它抱在掌心，親昵地摩挲著它鼻子上的小紅疤，“我們雪餅是不是餓了？我給你泡羊奶粉，乖乖。”
“喵嗚~”
紀厘給雪餅泡了小半碗羊奶粉，這才給自己拿了個速食面包啃著，一人一貓趴在地板上，各自享著晚餐。
雪餅是只小饞貓，每次喝奶都恨不得把臉鉆進去。
“慢點，我又不和你搶。”紀厘咬著面包含糊地說，他給雪餅拍了一段視頻，隨后打開了自己的朋友圈。
原主性子悶，不愛交朋友，微信里從來都是冷冷清清的。紀厘前段時間在電影拍攝的間隙，這才順手加了幾個劇組人員。
剛打開朋友圈，他就看見場記程音發了一張照片，文字簡單但花癡：啊啊啊啊啊啊啊櫟哥今天帥爆了！元寶也超級帥氣！殺青倒計時十天！沖鴨！
紀厘點開大圖。
秦櫟穿了一件黑色的刺客服，身形被襯得十分修長，他眼神犀利，執劍對向另一旁的元已非。
明明只是一張簡單的劇照，可秦櫟神態舉止間透出的強大氣場幾乎要透過整個手機屏幕。
紀厘呼吸凝了幾秒，回神后才順手點了一個贊，笑著評論：兄長真帥氣。
沒幾秒，程音就給他回復：啊啊啊小宋昭！謝謝謝謝！KDL！
“謝我做什么？”紀厘沒看懂最后三個字母的意思，索性關了手機，繼續逗貓去了。
……
第二天下午，紀厘在公司辦公室見到了孫勇。
賀零坐在單人沙發上，手里還拿著一疊厚厚的劇本。他看見紀厘的身影，故意將劇本重重丟在了茶幾上，“真掃興。”
紀厘看見劇本首頁的標題大字，眸色微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孫勇瞥了‘作怪’的賀零一眼，直接把紀厘喊到自己的跟前，“趁現在有空，你和我說說，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看中了男三號？”
“我看完整部劇本了，劇本細節都很扎實。而且主角五人團的整體戲份比較多，男三號的戲份沒少到哪里去，最后幾場戲還比較關鍵。最重要的是，我喜歡這個角色。”
“別和我說這一套。”孫勇擺手，不屑一顧。
“哪有人放著主角不演？非得要配角的！你就聽我的，古裝劇男二。我想辦法給你談下來，直接免了試鏡進組，大概月底就能開拍。”
他沒功夫去看什么完整劇本。
只知道紀厘一個新人去演古偶男二，完全吃不了虧。
最重要的是劇組和他私下簽了合約，只要推薦了合適的演員，他還可以瞞著公司和藝人再獲得一筆片酬。
反正他自己能賺錢就行。
“我說了，我想要去演電影男三，這個角色很好。”紀厘堅持自己的想法。
孫勇見他不聽勸，眉頭瞬間鎖了起來，搪塞道，“我是你經紀人，我能害你嗎？這個電影投資不到位，片方那邊說至少還要再籌備兩個月！”
“這兩個月的空檔期，你就打算在家摳腳？”
紀厘回答，“我可以等，只要不撞檔期的話，這兩個月我可以先演一些適合的、有特點的小配角。”
紀厘相信自己的眼光，這個電影只要按照現有的劇本好好拍，上映后肯定能收獲口碑。
孫勇見他不肯松口，面色很不好看。
原以為是個好拿捏的，沒想到居然是個固守己見的硬骨頭？
“吵死了，他要是愿意等，就讓他等唄。”賀零摘下自己的墨鏡，眼里是□□-裸的嘲諷，“傻子一個。”
電影籌備、制作周期都長，上映熱度也就那么一個來月，不像是古偶網劇，制作快的，殺青后隔三四個月就能播，后續余溫還長。
再說了，青春題材的電影？看著就是撲街貨。
紀厘自甘墮落，愿意拍一個獲利最小的角色，攔他做什么？
他之前以為公司爭要推紀厘和自己競爭，現在看來，完全是庸人自擾。
賀零瞥見桌上的劇本，突然心生一計，刻意提到。
“勇哥，我的新戲角色，不是還缺一個替身嗎？既然你們說，紀厘的外在形象和我差不多，他又有空檔，那就讓他來當吧，省得劇組還得花時間去找。”
把公司看重的新人演員，變成自己的替身影子，這滋味想想就暢快。
“左右也就兩個多月的時間，替身演員還能拿劇組片酬……”賀零看向紀厘，掩不住眼底的惡意羞辱，“紀厘，你覺得呢？”
孫勇沉默著，思索著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既然紀厘不聽從自己的安排，就該暗中讓他吃點苦頭、挫挫他的銳氣。
反正是新人，未來日子還長，初期都耗得起。
面對賀零的言語挑釁，紀厘只是重新望向了桌上的劇本。他再次確認封面上的標題大字，忽地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
“好啊，我進組當你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