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br> 接下來兩天,宋冉太忙,周六也在加班,沒功夫去還繩子。而李瓚也沒打電話來催,或許他更忙。</br> 周日上午,宋冉在家整理書籍時突然想起這事兒,把那小紙條翻了出來。她靠在二樓的木窗前,略微猶豫:繩子還回去之后呢。</br> 可她想不出別的轍了,只能拿出手機,風一吹,她一個沒注意松了手。那白色的小紙條乘風而起,像只白蝴蝶在空中打著旋兒,落到梔子樹上隱匿成了一朵花兒。</br> 宋冉立即跑下樓去,到樹下仰著脖子巴望,綠葉白花,哪里還見得到紙條的影子。</br> 外頭傳來車響。院門外停了輛面包車,下來兩三個工人,是約好來給家里加防潮層的施工隊。</br> 說好的九點到,一分鐘都不差。</br> 老李退休前是做建筑質(zhì)檢師的,長期風吹日曬,膚色要比普通人深一些。但樣貌端正,依稀看得出年輕時是個俊男子。</br> 他做事利索,很有經(jīng)驗,進屋看一圈,地坪墻角摸一遍,很快就給出幾個施工方案。耗時耗費、利處弊處分析得清清楚楚。末了,給宋冉推薦一個性價比較高的選擇,一天就能把事情辦好。</br> 宋冉采取后,老李帶著三個工人把家具搬開,拿機器撬水泥地坪。</br> 很快地坪全掀了,露出底下潮濕的磚塊泥土。他們干活速度很快,半點不偷懶。宋冉對他們印象很好。</br> 施工聲音大,她也沒法看書,索性坐在一旁看他們攪拌砂礫。</br> “大伯,那是什么呀?”她指著一卷黑色的東西問他。</br> “防水卷材。”老李話不多,但說到工作就開了話匣子,“北門街這邊地勢低,潮氣重。水泥砂漿鋪了怕不夠,得多加一層卷材。外墻內(nèi)墻的勒腳我也給你做雙重防潮,下回梅雨季節(jié)就不會濕趴趴了。”</br> “噢。”宋冉坐在臺階上,托著腮問,“大伯,王奶奶說您是江城人,怎么來梁城了呢?”</br> 老李擦擦頭上的汗,笑道:“兒子在這邊。”</br> 這時一個工人插話:“老李叔的兒子可就厲害嘍。宋小姐,你肯定猜不到他做什么工作。”</br> 宋冉來了興致:“做什么的?”</br> “軍隊里拆彈排爆的精英分子。國家重點培養(yǎng)的,帝城軍區(qū)一直想挖過去,江城軍區(qū)不肯放。”</br> 宋冉:“這么厲害?!”</br> “對啊。才二十三,就立了幾次二等功。以后是在部隊當大官的料子。嘖,老李要享福啰。”</br> 老李笑得眼睛彎了起來,擺擺手:“現(xiàn)在厲害的年輕人多,別讓宋小姐看笑話。”</br> “大伯您太謙虛啦。”宋冉說,“您肯定很會教育孩子。”</br> “那倒沒怎么教,都是天生的。”</br> 下午五點多,防潮層做好,地坪也重新鋪好了,平平整整沒有半點瑕疵。</br> 老李說,五六個小時水泥地會全干。晚上他手下的工人過來打磨養(yǎng)護一下,再連續(xù)養(yǎng)個幾天就好了。</br> 等施工隊離開,宋冉才想起找那紙條,找了半天也無果。她不禁懷疑紙條怕是和在水泥中打進了地坪里。</br> 沒辦法,只能等李瓚聯(lián)系她要繩子了。</br> 次日是周一。</br> 梁城衛(wèi)視的《戰(zhàn)事最前線》播出兩個月后,臨時下線了。</br> 開戰(zhàn)六十多天,東國戰(zhàn)事進入僵持狀態(tài),社會關(guān)注度明顯下降。一場仗打來打去沒完沒了,有個什么勁兒,觀眾將目光投向股市。最近股票行情不錯,往里邊瞎扔錢都翻倍,大街小巷連賣菜的阿姨都在聊財經(jīng)。</br> 各大衛(wèi)視紛紛開辟專欄播報股市分析,梁城衛(wèi)視也不例外,專門增設(shè)了財經(jīng)版塊。《戰(zhàn)事》下線后,附屬的《戰(zhàn)前?東國記》也播完最后一期。</br> 放送完畢那天,同事們聚在辦公室里討論股票,宋冉坐在電腦前查看《戰(zhàn)前?東國記》的官微。</br> 今天最后一期,網(wǎng)友留言不少,贊美幕后人員的用心制作,感謝記者們的真實呈現(xiàn)。</br> 宋冉一條條翻看。</br> “冉冉,要不要買股票?”小冬叫她。</br> 宋冉抬起頭,笑笑:“我不懂。”</br> “不用懂。最近買什么都漲,好多人都掙了錢。”</br> “真的。我投五千都掙了八百。”小春說,“沈蓓的三十萬現(xiàn)在漲到三十八萬了。”</br> 宋冉工作才兩年,沒什么積蓄,也不指望天降橫財,說:“股市有風險,還是算了。”</br> 沈蓓拿吸管攪了攪咖啡:“想掙錢就得冒風險,哪有穩(wěn)賺的事啊。”</br> 宋冉?jīng)]說話,小秋玩笑道:“你這個輕輕松松能從家里拿幾十萬的小富婆就別說話了啊。”</br> 沈蓓笑起來,這時,主管劉宇飛叫大家開會。</br> 上半年度的優(yōu)秀記者評下來了。除開記入檔案的表彰獎,還有一筆上萬的獎金。</br> 走去會議室的路上,小夏輕聲對宋冉道:“冉冉,現(xiàn)在是牛市,股票靠譜的。你拿了獎金抽一小部分試試水,當理財唄。只掙死工資,哪里攢得住錢?”</br> 宋冉好笑,說:“還不一定是我呢。……不過,要真是,那就聽你的。”</br> 會上,劉宇飛提了一嘴《戰(zhàn)事最前線》暫停播出的事。</br> 臺里打算新做一個軍事新聞節(jié)目,周播性質(zhì),每一期內(nèi)容都進行深度挖掘。關(guān)注國際戰(zhàn)爭的同時也宣揚中國軍人在海外的英姿。</br> 劉宇飛說:“在東國的前一批記者馬上要回來了,在座有自愿去東國的在周五之前提交報名表,統(tǒng)一組織培訓。”</br> 大家都沒立刻表態(tài),各自心里打著算盤。</br> 劉宇飛說完,會議進入重點環(huán)節(jié)。他宣布了上半年度優(yōu)秀記者獎的歸屬——沈蓓。</br> 眾人心有訝異,又不全然意外。這種獎,用腳趾頭想都是給后臺硬的人。</br> 宋冉沉默地接受了現(xiàn)實。畢竟沈蓓在國內(nèi)的工作也做得不錯。</br> 同事們對宋冉抱了絲同情,但散了會也沒說多余的話。都是同事,職場上說閑話萬一傳出去對誰都不好。成年人了,這點兒道理還是懂的。只有小秋給宋冉發(fā)了個擁抱安慰的表情。宋冉回了一個大笑臉,表示沒事。</br> 沈蓓許是心底有數(shù),邀請眾人去吃火鍋,說深受大家照顧,以吃飯表示感謝。這等好事眾人自然樂得參與,紛紛夸沈蓓大方。</br> 沈蓓選了家高檔的火鍋店,是平時電視臺招待賓客的級別。同事們更加開心,連連說“破費了”。</br> 小夏說:“你這獎金恐怕要吃掉一半了。”</br> 沈蓓笑:“應該的呀。本來就是大家的幫忙,不然工作哪那么順利。”</br> 玻璃墻分割的包間寬敞又有格調(diào),掛滿紅色黑色的長流蘇。十多人圍桌一桌,一人面前一個小鍋。</br> 沈蓓身邊留了一個空位。</br> 小冬問:“還有誰來?”</br> “我男朋友。”沈蓓滿面笑容,幫他點了個麻辣鍋。</br> 眾人嘩然:“你有男朋友?!我們怎么不知道?!”</br> “你們又沒問,難道我主動逮著人說啊。”</br> 小夏八卦心起:“做什么的?”</br> “當兵的。”</br> 小春:“這么酷?!”</br> 小秋:“難怪你上次跑去江城軍區(qū),是不是借著工作偷偷見男票?”</br> 沈蓓:“不是啦。”</br> 小冬:“當兵的是不是長很帥?”</br> “機關(guān)槍似的,受不了你們了。”沈蓓咯咯笑著起身,“你們點鍋底吧,我先去洗手間。”</br> 宋冉也正好要去。</br> 路上,沈蓓親昵地挽了下她的胳膊,腦袋往她肩上靠了靠。宋冉懂她的意思,抿唇一笑。</br> 沈蓓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平時花錢大手大腳,這點兒獎金她真不在乎。可臺里看她背景,要給她好處,她也不可能跑去跟領(lǐng)導說不要。</br> 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的。自己多努力唄。</br> 洗手間里,沈蓓對著鏡子撲粉涂口紅,補好妝,洗完手,發(fā)現(xiàn)抽紙居然用完了。</br> 她撈了兩下:“居然沒紙了?”</br> “我有。”</br> 宋冉從包里掏出紙巾,不小心帶出一根紅繩掉在洗手臺上。</br> 沈蓓撿起來看一眼了遞給她,隨口說:“你這繩子跟我男朋友的一樣。”</br> 宋冉心里一個咯噔,隱隱發(fā)慌,卻又覺得不會那么巧。</br> 回到包間,小火鍋和各式菜品都上桌了,只等沈蓓的男朋友到場。</br> 宋冉坐在原地,心里越來越不安。</br> 火鍋還沒煮開,沈蓓忽然伸長脖子,眼睛一亮,她直起身,朝包廂門口的方向招手:“這兒!”</br> 宋冉隨著眾人回頭,看到他的一瞬,她心涼透了,像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冰水。</br> 李瓚走進來了,他嘴角抿成一條微微彎起的禮貌弧線,沖眾人頷首,邊說:“抱歉,來遲了。”</br> 他走到沈蓓身邊坐下,</br> 沈蓓笑道:“不遲。時間剛好。”說著將熱毛巾遞給他。</br> 李瓚接過毛巾擦手,嘴唇仍輕輕抿著,因不習慣一桌子的陌生人而顯得稍微有些沉默安靜。他擦著手指,掃視一圈桌上的人,這才看見坐在斜對面的宋冉。</br> 他沖她淡淡彎唇,微點了下頭打招呼,就此移開目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