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br> 進入六月,帝城炎熱了起來。人走在水泥大街上像走在炙熱烘烤的沙漠里。</br> 我們的旗幟欄目組成功完成節目制作,只待暑假上線播出。</br> 收工那天,大家一同吃了頓晚飯。</br> 編導在席上格外表揚了宋冉。雖然軍中風云人物有幾個記者同時采訪拍攝,但宋冉總能出其不意從細節入手,發掘人物背后令人動容的故事,擺脫臉譜化,增添了不少有趣或感人的小情節。</br> 小a贊嘆:“宋冉看著內向溫柔,可做起事來耐心又敏銳。跟你共事太舒服了。要不你來我們這兒上班得了。”</br> 宋冉笑:“我辭職太久,散漫慣了,怕調整不好狀態。”</br> 更重要的是,她要著手浮世紀的寫作了。</br> 她言中婉拒,大家也不多留。畢竟她名聲在外,做自由記者更好。</br> 眾人圍桌而坐,邊吃邊聊。</br> 席間有人說起梁城衛視的真人秀我是軍訓生。那檔節目最近很火,明星在部隊接受軍訓,教官對嬌生慣養的明星嚴加管教。</br> 小b吐槽:“這幾年娛樂圈全是些嘩眾取寵的作秀,俗套!”</br> 宋冉在家掃見過那檔節目,教官里頭有李瓚的隊友,片尾有沈蓓的名字。</br> 她莫名警覺,發信息問李瓚有沒有參與節目。李瓚回沒有。</br> “怎么不去?”</br> “沒興趣。”</br> 宋冉正糾結呢,李瓚信息過來:“你是想問沈蓓?”</br> 他如此坦蕩,她也索性挑明:“我怕她又追你。”</br> 李瓚回了三個字:“有主了。”</br> 他很少說這樣的話。她臉紅了,卻得寸進尺:“明星追你也不行。”</br> 李瓚說:“你當是抓賊么,一堆人追我。”</br> 宋冉撲哧笑,這事兒就過去了。</br> 想到這兒,宋冉不免微笑。</br> 身旁,編導看著手機新聞,咂了下舌,說極端組織在東國中部的蘇睿城大開殺戒,砍掉了上百名政府軍俘虜和平民的頭。還將三名庫克兵拖在車后飛馳幾百公里荊棘地,活活折磨致死。</br> 宋冉聽著渾身跟扎刺似的,打了個寒噤。</br> 小c忿道:“這些恐怖分子是不是畜生養的?”</br> 李瓚看到那則新聞時,剛洗完澡。</br> 他站在窗前眺望山林。六月初,落雨山上草木蔥郁。</br> 手機忽然響起,是美國來的。</br> 本杰明沒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lee,你想加入庫克武裝嗎?”</br> 李瓚一直有關注。</br> 東國去年年底冒出一支非政府武裝,代號庫克,專攻恐怖分子。很多政府軍反政府軍的前特戰兵,國際上的雇傭兵志愿兵都加入了。</br> 李瓚抿了下嘴唇,說:“我是在編軍官,不可能加入其它武裝力量。況且,我沒法自由出國,除了去美國治傷。”</br> 本杰明遺憾道:“我多希望和你并肩作戰,現在庫克武裝的狙擊手突擊手很多,可你這樣優秀的爆破兵卻很稀缺。”</br> 側面戰場上,李瓚常用的拆彈技術能救人,可正面戰場上他的爆破技術才是最有殺傷力的武器。</br> 那晚放下電話后,李瓚找到陳鋒,說起這件事。</br> 陳鋒一聽就皺了眉:“你瘋了,你是中國軍人,怎么可能跑到別國去打仗?想都別想!”</br> 李瓚沒吭聲,垂下眼眸想著什么。</br> 陳鋒一眼看出他心思,怒道:“哪怕你找借口去美國治傷,我也跟你去。”</br> 李瓚抬眸看他。</br> “阿瓚,你可別犯渾。你要是借著去美國,中途跑去其他國家,是要上軍事法庭的!除非你這輩子都不回國了。你爸爸不要了?女朋友不要了?”</br> 李瓚表情淡淡,不講話。</br> 陳鋒拿手指頭戳他腦門:“我說你這個人,平時和和氣氣挺好說話,怎么一些混事兒你盡敢想了?”</br> 李瓚順勢往椅背上一靠,說:“那你批準我的申請,放我去維和。”</br> 陳鋒敲桌子:“你心理測評都過不了,怎么放你出去?!”</br> “你少騙我,我知道過了。”李瓚說,“我現在模擬實戰沒問題。一切任務都能勝任。哪怕是實戰,我主要也不是拆彈,而是爆破。”</br> “你這……”</br> 李瓚神色執拗而平靜。陳鋒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嘆氣:“我就知道這是你的心結。你非要去也可以。三個月,你去邊境實戰三個月。表現通過了我放你去。”</br> 李瓚說:“好。”</br> 陳鋒啞口半刻,忽笑出一聲:“回答這么早,宋記者要不同意怎么辦?”</br> 李瓚說:“她知道,我跟她講過。”</br> 陳鋒沒法兒了,說:“你兵種太特殊,組織調查了你女朋友的背景。”</br> 李瓚對此并不意外。</br> “她家世和親屬都沒問題。對了,她媽媽是xxx的冉司長。”</br> 李瓚微愣了下,但不在意。</br> “你女朋友現在也去帝城了吧?”陳鋒說,“阿瓚,雖然我想把你留在這邊,可梁城池子小,你有更廣闊的上升空間。帝城的獵鷹突擊隊匯集全國頂級精英,是你最該去的地方。你聰明,學歷又高,跟著林上校好好學,爭取過兩年調過去,事業愛情都兼顧,難道不好嗎?”</br> “我這上尉,在梁城算厲害。可扔在帝城,一抓一大把。”</br> “但你還年輕啊。”</br> “我就是想清楚了,才做出現在的決定。”李瓚道,“這個坎過不去,我在更有競爭力的平臺上也不會有所作為,只會被淘汰。我裝作沒問題,沾著林上校和我曾經的風光去了帝城。然后呢?在國家層面面對更艱巨更危險的實戰任務時,我卻還有心理問題,表現遜色于身邊的精英戰友,說不定還犯下重錯。指導員,那時候你還能幫著我?那時候的我,還有什么前途可言?”</br> 陳鋒一愣,忽然就明白了軍醫說的話。</br> 他對自己的未來規劃,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晰且長遠。</br> ……</br> 陳鋒很快就給李瓚安排好了三個月的邊境任務。</br> 出發前,李瓚申請了兩天的病假,去帝城的軍醫專家那里檢查耳朵。</br> 乘車去帝城,一出車站就看見人群里等待的宋冉。她一眼瞄見他,踮起腳朝他招手,眼睛亮得跟裝了水似的。</br> 李瓚快步朝她走去,她小跑過來撲進他懷里摟住他的腰。</br> 他格外用力地摟了她一把,拿下巴緊緊蹭了蹭她的鬢角。</br> 半個月不見,回到酒店自然又是一番折騰纏綿,弄到半夜才出去吃宵夜。</br> 六月中旬,帝城很炎熱了。酒店附近是寫字樓區,宵夜的白領不少,很熱鬧。</br> 兩人坐在烤串店里,竟像是來帝城游玩的大學生。</br> 點了各式烤串,又要了兩罐冰飲。</br> 宋冉坐在他對面,心情不錯,腳在桌子底下晃蕩,時不時蹭他的腿。</br> 李瓚一瞬不眨地看她。</br> 許是因為窗外的夜色,她的臉格外柔嫩白凈。出門前剛洗過澡,愈發水靈。臉頰也白里透紅,粉粉的。每次做.愛之后,她的臉都會紅上好久,眼睛亦清亮得像拿清水洗過。</br> 她漸漸注意到他直白的眼神,問:“你干嘛這么看我?”</br> 李瓚說:“好久沒見了。補上。”</br> 宋冉笑起來,腳丫子在桌底下踢他。</br> 她雙手托腮,坦蕩與他對視。</br> 清秀的眉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她最喜歡他的眼睛,總是溫柔清澈,干干凈凈,一如他的內心。而她知道,那雙眼睛也會銳利狠烈,一如他在戰場上的凌厲果決。</br> 當初第一面,她就只看到了他的眼。對她微笑時彎彎的,看炸.彈時又嚴肅的。</br> “冉冉。”</br> “嗯?”</br> “我這次要去邊境執行任務了,三個月。”</br> 她把手收起來平疊在桌上:“指導員同意你去維和了?”</br> “說是看結果。”</br> 她咧嘴笑:“那我覺得你沒問題。”</br> 李瓚看著她,忽然伸手過來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臉。m.</br> 宋冉:“……”</br> 服務員端來烤串,宋冉先嘗了烤肉,說:“沒有東國的好吃。”</br> “是么?”</br> 宋冉遞到他嘴邊,他咬一口,嚼了幾下:“嗯。”</br> “以后去東國了再吃吧。”</br> 李瓚:“你也要去?”</br> 宋冉剛咬住烤饅頭片,又松開,說:“我的書。”</br> 李瓚點了點頭,說:“你再去的話,背后沒有電視臺幫忙了。”</br> “沒事。我聯系過東國外交部,他們能給我支持。”</br> 他抬眸:“這么厲害?”</br> 她挑下巴:“也不看看坐你面前的是誰。”</br> 李瓚忍不住笑。</br> 兩人聊著聊著,吃完烤串已是凌晨兩點。回酒店簡單洗漱一下便相擁而眠。</br> 竟是一夜無夢,安睡到次日上午十點多。</br> 宋冉是被手機叫醒的,一看到屏幕上“冉媽”兩字,她登時驚醒,從李瓚懷里跳起來。</br> 李瓚瞇著眼睛,睡眼朦朧。</br> 宋冉做了個噤聲手勢,跑到窗戶邊:“喂,媽媽?”</br> 冉雨微問:“還在睡覺呢?”</br> 宋冉腦筋一麻,說:“沒啊。起了。”</br> “在哪兒呢?”</br> “在……平縣,不是跟你說了調研嗎?”</br> 冉雨微:“你秘密行動搞多久了?是打算以后都不準備帶你那位朋友見我?”</br> 宋冉:“……”</br> 她扭頭看床上的李瓚,他隱約聽到電話內容,從被子里坐起來了,光著上身,頂著一頭亂發,沒怎么清醒,低著頭拿手撓了撓后脖頸。</br> ……</br> 冉雨微給的午餐地址在悅心酒店33層。</br> 走進電梯,宋冉滿心愁緒,給李瓚簡單介紹了冉雨微的職位和性格,說:“她這個人控制欲特別強,性格也很剛。”</br> 李瓚淡然問:“你媽媽怎么去xxx工作的?”</br> “她本來在梁城市政府,98年跟我爸鬧離婚,剛好xxx有內部調派考核。她一邊跟我爸扯離婚,一邊居然復習考過了。”</br> 李瓚心里算了一下:“98年?”</br> 宋冉說:“我妹妹只比我小兩歲。阿姨抱來了孩子,我媽媽就離婚了。”</br> 李瓚沒說話,不知如何評價,最終道:“你媽媽挺不容易的。”</br> “是啊。我媽媽個性很強,工作很厲害。”</br> 李瓚說:“你應該跟她很像。”</br> 宋冉皺眉:“才不是呢,她脾氣太硬了。”</br> 李瓚:“我說的是你骨子里。”</br> 宋冉:“骨子里也不像。”</br> 李瓚笑了一聲:“好,不像。”</br> 宋冉略喪氣,給他打預防針:“過會兒我媽可能會各種看你不順眼。你別往心里,她看我也不順眼的。”</br> 李瓚笑笑,很快找到一條理論依據:“我們那兒不是有句老話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br> 宋冉:“世間一切規律都不適用于我媽。”</br> “那好。要是你媽媽不同意,我就帶你私奔。”他說,“你愿意跟我私奔嗎?”</br> “……”宋冉擰了他一下。</br> 餐廳里人不多。</br> 冉雨微坐在落地窗邊,面前一杯清水,扭頭看著窗外。她一身黑白相間的套裝,頭發盤起,耳上墜著綠珍珠耳環。</br> 李瓚老遠看見,略斜低身子,問:“那是你媽媽?”</br> “你怎么看出來的?”</br> “你的鼻子和她很像。”</br> 宋冉不自覺摸了摸自己鼻子。</br> 李瓚笑她:“好看的。”</br> 宋冉白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卻沒忍住。一轉眸,見冉雨微正看著他倆,兩人的小調情全落進了她眼里。</br> 宋冉笑容微收,手卻不由自主牽緊了李瓚。</br> 冉雨微一眼打量完李瓚。饒是她在部門里見過很多優秀的年輕人,也不得不承認李瓚外形很好,難怪那小丫頭被他迷得七暈八素。</br> “媽媽,這是李瓚。阿瓚,我是我媽媽。”</br> 李瓚微笑頷首:“阿姨好。”</br> 冉雨微淺淺揚了下嘴角,說:“坐。”</br> 她早已點好菜,兩人才坐下,服務員就來上菜。</br> 冉雨微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點了特色菜。”</br> 李瓚笑:“我吃飯不挑。”</br> 冉雨微工作太久,看人多,也準。但很少見到這樣的男孩子,眼眸清澈透亮,水一般,不會給人精明的緊張感。</br> 這孩子笑起來很好看,眉眼彎彎,眸子又黑又亮。他長相很不錯,卻是清秀型,沒有攻擊性,莫名給人溫和舒服的感覺,怕是俗話說的面相好。</br> 冉雨微之前看過宋冉拍的紀錄片,李瓚穿著軍裝,軍裝多少給人增添了凌厲英颯的氣質。但脫了軍裝,看著平和而內斂。</br> 冉雨微說:“我一直不知道你來帝城,不然會早些請你吃飯。”</br> 李瓚頷了下首,說:“是我考慮不周,應該先登門拜訪。”</br> 宋冉幫腔:“媽媽,阿瓚在部隊里頭不好出來,這次也是看……請假出來的。”</br> 冉雨微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予搭理,又看李瓚,問:“我聽冉冉的爸爸說,你是江城軍區的?”</br> “是。”</br> “在做助教?”</br> 宋冉暗叫不好,一定是宋央那大嘴巴,爸爸肯定在媽媽面前說他壞話了。她幫李瓚回答:“那時阿瓚受了點傷,所以做助教。可他早就歸隊好幾個月了。”</br> 冉雨微夾了顆秋葵,風波不動地問:“歸隊的意思是隨時準備上戰場?”</br> “……”宋冉沒想剛從一個坑里跳出來,又踩進另一個坑。她扭頭看李瓚,就怕他說錯話。</br> 李瓚原本要答真實想法,見宋冉緊張的樣子,遲疑幾秒,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軍人自然是隨時準備戰斗。”</br> 宋冉笑著附和:“保衛國家嘛。”</br> 冉雨微竟也沒有追究,下巴指了指桌子,說:“吃菜。”</br> 服務員上了枸杞烏雞湯。</br> 李瓚拿勺子舀了雞湯,湯面的油層撥開,舀進碗里的雞湯竟不帶半點油膩。又把雞肫雞肝翅尖和雞腳舀進碗里,遞給宋冉。</br> 李瓚拿起筷子正要吃飯,頓了一下,后知后覺想到什么,剛要放下筷子,冉雨微說:“我不喝湯。”</br> 李瓚:“噢。”</br> 冉雨微揀了塊魚到碗里,問:“李瓚是江城人?”</br> “嗯。”</br> “爸爸媽媽退休了沒?”</br> 李瓚很清楚她想問什么,答:“爸爸內退得早,是江城建工質檢師,媽媽在我四五歲時生病過世了,以前是小學老師。”</br> 冉雨微問:“后來有沒有新的……”</br> 正啃雞爪的宋冉抬頭:“媽媽!”</br> 冉雨微瞧她:“怎么?”</br> 宋冉:“……”</br> 李瓚笑了下:“沒有。我爸一直是一個人。”</br> 宋冉說:“阿瓚爸爸可癡情了,這輩子就喜歡阿瓚媽媽一個人。他很帥的,好多姑娘追,可阿瓚爸爸心里只有阿瓚媽媽。”</br> 李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他說了很多次找個伴,他也不愿意。說我媽媽很小氣,百年后會不肯見他。”</br> 冉雨微聽著,一時沒說話,最后淡淡說:“難得了。”</br> 一頓飯下來,冉雨微雖不太熱情,但也沒太為難。</br> 飯后她去洗手間補妝容,宋冉溜過去問:“媽媽,你覺得怎么樣?”</br> 冉雨微說:“不是很同意。”</br> 宋冉笑容消散,默了半刻,卻眉心舒展:“不是很同意,是一般同意么?”</br> 冉雨微在鏡子里斜她一眼:“你們還年輕,再觀察個幾年。”</br> 宋冉知道她并不反對,舒一口氣:“我以為爸爸說他壞話了呢。”</br> “是說了。”</br> “……說什么了?”</br> “你爸覺得你能找更強的,最好是個二代。”</br> “……那時阿瓚狀態不好,他們有誤解。阿瓚以后還準備考研讀博呢。”</br> “哦。”</br> “……”宋冉問,“你也希望我找官二代富二代?”</br> 冉雨微涂好口紅,看她一眼:“我希望你找個真心愛你,不會背叛你的。”她說,“你可以受很多傷,但唯獨不要受情傷。”</br> 宋冉一怔。</br> 冉雨微拎著包出去了。</br> 宋冉跟在她后頭,不知怎的,忽想起剛才飯桌上,聽到阿瓚爸爸故事時,冉雨微那落寞甚至有絲自嘲的神情。</br> 她的心驀地就刺痛了。</br> ……</br> 到了地下停車場,冉雨微對李瓚說:“以后來帝城就住家里,別跑外頭住。”</br> 李瓚說:“謝謝阿姨。”</br> 宋冉眼睛沖李瓚亮了亮,小跑一步上前挽住冉雨微,悄悄話:“他住我房間么?”</br> 冉雨微白她一眼:“想得美。”</br> 宋冉甩開她手,心想:還不如住酒店。</br> 當晚李瓚住在客房。</br> 深夜,宋冉翻來覆去睡不著,給他發短信:“你房門鎖了嗎?”</br> “沒有。”</br> 夜深人靜,宋冉光著腳偷偷摸摸走過客廳,貓到客房邊擰開門。李瓚等在門后,把她撈進去,極輕地關上門。</br> 宋冉踮起腳摟住他脖子,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br> 他在黑暗中無聲地笑,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唇,邊輕手輕腳把她擁倒在床上。</br> 宋冉纏著他的腰,滾進被窩。</br> 親吻,撫摸,擁抱,深入,一切都在隱忍和無聲中進行。只有床單細簌糾纏的聲響。禁忌叫人格外敏感,宋冉不出一會兒就到了。蠕動的空調被里,熱度一絲一絲蒸騰,肌膚一度一度升溫,熱意蓋過空調冷風,空氣一樣將人包圍。</br> 寂靜的夜里,隱秘不發的力量和聲響。</br> 直到那一絲絲輕顫的呼吸聲,肌膚摩擦聲,布料迸張聲……當一切歸于徹底的平靜,他喘著氣,緩緩壓低身體,貼近她。</br> 她張了張口,胸腔內最后一絲空氣都被他擠壓走。</br> 他吻著她濕漉漉的眼睛,撫著她鬢角汗濕的碎發。</br> 黑夜里,李瓚的眼睛又清又亮,深深看著她。</br> 宋冉身體尚在戰栗過后的空虛中,她迎視他,忽輕輕地問:“阿瓚。”</br> “嗯?”</br> “有一天,你會背叛我嗎?”</br> “不會。”</br> “也不會丟下我哦?”</br> “不會。”他說,居高臨下的眼神深黑而沉靜,說,“如果我丟下你,就讓我被槍斃。”</br> 宋冉一愣,下一秒卻捂嘴笑:“都什么年代了,哪有分手.槍斃的。”</br> 李瓚說:“那就在戰場上被亂槍打死……”</br> 宋冉瞪著眼打了下他嘴巴。</br> 他這人性格較真,怪她就不該說這些。</br> 李瓚淺笑:“我又不會,怕什么。”</br> “反正不許說。”宋冉不高興道,“摸木頭。”</br> 在他們那兒,說了不好的話,摸木頭就能化解。</br> 李瓚無奈一笑,抬手摸了摸床頭木。</br> 宋冉重新鉆進他懷里,許久后,說:“阿瓚,哪怕萬一有天我們分開,我也不會希望你有事。”</br> 李瓚瞇了下眼,眼神往床頭示意一下。</br> 宋冉乖乖伸手出被窩摸摸床頭,咯咯笑起來。</br> 李瓚在她身邊躺下,忽抬頭聽了一陣,說:“你媽媽好像在咳嗽。”</br> 宋冉一驚:“不會被發現了吧?”</br> 李瓚判斷片刻,說:“你來之前我就聽見她咳嗽了。”</br> “她冬天得過流感,春節的時候就咳,之后明明好了。”</br> “讓她去醫院檢查下,拖這么久要弄成支氣管炎了。而且,我感覺你媽媽氣色不太好,靠化妝遮著。”</br> “那明天你去醫院,我叫上她一起。”</br> “也行。”</br> 第二天上午,冉雨微早早就去上班了,李瓚宋冉沒碰見她。</br> 軍醫說李瓚耳朵恢復良好,但要注意保護。</br> 從醫院出來,他直接就去了機場。</br> 宋冉一直將他送到出發口,接下來是長達三個月的分別,彼此都很不舍。李瓚摟著宋冉在落地窗邊說了好久的話,直到還差四十分鐘登機了,他才進去。</br> 宋冉等在線外,一直看著他走過安檢門前回頭沖她招手,她立刻踮腳招招手,這才再也不見了蹤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