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br> 李瓚夜里做了噩夢。</br> 和宋冉在一起后,他很久不做噩夢了。</br> 可能是白天,因?yàn)閏andy得了普利策獎,他帶宋冉出去吃飯逛商場時,一個外國小孩撞到他腿上反彈倒地后哇哇大哭,那個異國的小孩有一雙漆黑的眼睛,讓他忽而想到了什么。</br> 當(dāng)晚就做了夢。</br> 夢里,一個東國男人摟著他的妻子,兩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牽著爸爸媽媽的衣角,他們并排站在一片空白之中,靜靜地看著他。他們的眼睛漆黑而空洞。</br> 李瓚醒來時,脖子后邊全是汗,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急促。但他很快克制住了,怕吵醒身邊的宋冉。</br> 凌晨三點(diǎn)多,窗簾外有微朦的天光。世界安靜得能聽見外頭蟲兒的叫聲。</br> 已經(jīng)四月末了,但夜里仍微涼。</br> 李瓚小心翼翼側(cè)身,輕摟住宋冉的腰身,打算重新入睡,她的手卻伸過來回?fù)ё×怂难?lt;/br> 片刻安靜后,李瓚低聲:“冉冉?”</br> “嗯?”她睜開眼睛,清明的眼珠子在黑夜中亮盈盈的。</br> “我把你吵醒了?”</br> “不是啊,半路醒的。”她說話帶著鼻音,聽上去有些軟糯嬌憨,“……你做噩夢了?”</br> “嗯。”</br> “夢見什么了?”</br> 他揉了下眼睛:“都是東國的事。夢見炸.彈,炸死了人。”</br> 宋冉說:“我一般做噩夢也是這些。”</br> “你怎么也醒了?做了夢?”</br> “嗯,可能因?yàn)榈锚劻耍窒氲搅四切┦隆!彼櫫讼旅迹斑€有一堆人又要來采訪我,有點(diǎn)兒煩。”</br> “那就關(guān)機(jī)不理他們。”</br> “我也這么想。”</br> 李瓚手拂在她臉上,手指一下一下輕撫她的鬢角,問:“之前做惡夢都是怎么過的?”</br> 她說:“平躺著,看天花板。然后慢慢的,天就會亮了。”</br> 和他一樣。</br> 那個時候是不能閉上眼睛嘗試睡覺的。會睡不著,然后畫面回放,更痛苦。</br> 宋冉將手伸出被窩,伸了個懶腰,又搭下來摟住他的脖子:“不過現(xiàn)在你在呢。”</br> 李瓚說:“要不要去熱牛奶,喝一點(diǎn)或許舒服些。”</br> “我還想吃蒸小饅頭。”</br> “好。”李瓚起身,披上睡袍,說,“你別下來了。”</br> 但宋冉還是裹了睡袍趿著拖鞋追了上去。</br> 睡袍和拖鞋是他們上周逛超市買的情侶款,藍(lán)色和粉色。</br> 宋冉以前覺得各種情侶款的東西傻傻的,可自己戀愛后,竟也興沖沖地買了一堆,連牙刷和杯子都要是一對。</br> 李瓚從冰箱里拿出牛奶倒進(jìn)奶鍋,放在灶上小火熱著,又往蒸鍋里添水加蒸屜和饅頭。</br> 牛奶漸漸溫?zé)崞饋恚滔闼囊纭?lt;/br> 宋冉忽說:“這在東國要賣50美元一杯。”</br> “嗯。”李瓚道,“昨晚看新聞?wù)f,伽瑪陷入戰(zhàn)爭了。”</br> 伽瑪是東國首都,幾千年歷史的古城。</br> 宋冉說:“連伽瑪理工大學(xué)都被炮.擊了。”</br> “如果伽瑪淪陷,東國也就……”李瓚沒繼續(xù)說,將牛奶倒進(jìn)杯子里,小饅頭盛進(jìn)盤子,兩人坐到餐桌邊。</br> 宋冉蹲坐在椅子上吃饅頭。</br> 李瓚忽問:“你想再回東國嗎?”</br> 宋冉抿著牛奶,想了想,說:“想,但不太敢。”</br> 李瓚沒說話。</br> 宋冉問:“你呢?”</br> 李瓚說:“想,但不太能。”</br> 彼此互相望著,竟忽地相視一笑。</br>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又靠過來拿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用力蹭了蹭。</br> 她輕呼:“疼!”</br> 兩人喝完牛奶,重新上床睡覺,一夜安眠。</br> 到了五月初,李瓚再次跟陳鋒提出了歸隊(duì)請求。陳鋒這次實(shí)在拗不過他,說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他先入隊(duì)跟著訓(xùn)練。陳鋒說是想辦法,但李瓚知道他一松口事情多半就是成了。</br> 那天是周四,他傍晚回家告訴宋冉這個消息,沒想宋冉也有新聞給他。</br> 她收到了國家軍事頻道的回復(fù)。</br> 我們的旗幟欄目組從幾百份策劃案里選中了宋冉,并表示希望她能來帝城參與我們的旗幟欄目制作。欄目組會為她提供豐厚的薪水,高水平的制作平臺和制作團(tuán)隊(duì),以及日后需要時最真誠且權(quán)威的推薦信。</br> 宋冉跟他講這個消息時,歡喜得整張臉都似在發(fā)光。</br> 李瓚許久沒見她在事業(yè)上如此興奮了,前段時間得獎都沒讓她這么高興。</br> 他也笑得眉眼彎彎,說:“我就知道一定會是你。看來沒說錯。”</br> “都是因?yàn)槟阏f了才會這么靈。”她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br> 李瓚笑出聲來:“我又不是神仙。”</br> 可剛高興完,她又有些憂愁,腦袋在他肩上蹭了蹭:“可是……他們讓我去帝城。”</br> 他摸了下她的頭發(fā),心里也不舍,微笑說:“這是你想做的事,放心去吧。高鐵也方便。我可以每周末去看你。”</br> “真的?”宋冉眼睛一亮,忽又皺眉,“可你如果歸隊(duì)了,軍事化管理,出不來了呀。”</br> “……”李瓚一愣。最近在外閑散慣了,倒一時忘了這一層。</br> 正皺眉呢,宋冉笑起來:“那我回來看你。家屬探親。”</br> 李瓚倏然一笑:“行。”</br> 宋冉當(dāng)晚就給欄目組回復(fù)了郵件。</br> 沒想第二天就收到通知,編導(dǎo)希望她能盡快去帝城。欄目組周末就會開初步策劃會了。如果她能趕過去,歡迎參加。</br> 宋冉很清楚,國家電視臺的工作量和辦事時效不是梁城衛(wèi)視能夠比擬的。她立刻答應(yīng)了。</br> 李瓚見狀,幫她買了當(dāng)晚去帝城的高鐵。晚上的班機(jī)已來不及了。值機(jī)時間加起來跟高鐵也差不多。</br> 宋冉拿了箱子開始整理行李。</br> 李瓚見她把睡袍拖鞋毛巾都往箱子里塞,好笑道:“帶這些東西干什么?酒店里,你媽媽家里都有吧?”</br> “那不一樣。”宋冉說,“我這個跟你是一對的。”</br> 李瓚由著她了,又說:“我剛查天氣,帝城晝夜溫差大,帶件毛衣或外套。”</br> “嗯。”</br> 宋冉疊著外套,就見李瓚把她的銀行卡身份證記者證相機(jī)電池插線都清點(diǎn)了一遍。各種證件和卡拿手機(jī)拍了照留存信息:“要是不小心弄丟了,找我要圖片。”說著把它們收好了放進(jìn)專門的袋子塞進(jìn)箱子夾層。</br> 宋冉心里暖烘烘的,嘴上卻說:“你當(dāng)我是小孩子么?帝城我都去過多少回了,而且我媽媽也在那邊。不用擔(dān)心我的。”</br> 他笑笑,關(guān)上了行李箱。</br> 周五的晚上,出門時正碰上晚高峰。李瓚擔(dān)心堵車,帶她乘了地鐵。</br> 車廂里人多,沒有坐的地方。李瓚將宋冉拉到角落里,拿手臂圈著她,以免外人撞到她。</br> 她背靠車壁,站在他給的一方空間里,沒忍住低頭笑。</br> 李瓚盯著她的表情,問:“笑什么?要分別了這么開心?”</br> 宋冉皺眉,輕輕打了他一下,想說什么,怕周圍人聽見,便踮起腳湊去他耳邊。他微低下頭迎合她。</br> 她講悄悄話:“我以前坐地鐵的時候,看到有男生對女朋友這樣,覺得好暖哦。”</br> 話沒說完,地鐵晃蕩著,李瓚身子微一搖晃,面頰輕撞上了她的唇。很柔軟。</br> 她腳跟落回去站好,他唇角含笑,眼神隨著她的臉移動,看了她好一會兒,又緩緩看向她背后的包,說:“一個人坐車的時候注意,別被偷了東西。尤其是手機(jī)。”</br> “我知道的。”</br> 李瓚忽問:“背得我電話號碼嗎?”</br> 宋冉:“……”</br> 李瓚極輕地白了她一眼,別過頭看車門。</br> 宋冉不服輸,摟住他的腰,仰著腦袋,犟道:“難道你背得我的電話號碼?”</br> 李瓚看都不看她,望著門上的線路顯示器,說:“13xxxxxx529.”</br> 宋冉噗嗤一笑:“逗你玩的,我記得呢。”</br> 李瓚說:“不信。”</br> “真的。15xxxxxx101”</br> 李瓚面無表情看著線路圖,繃了一兩秒,還是沒忍住笑了一下。</br> 兩人一路細(xì)言碎語,很快就到了高鐵站。</br> 李瓚一手牽著宋冉一手拉著行李,下了地鐵。</br> 之前還樂呵的宋冉到了這一刻不舍了起來。</br> 他們倆戀愛至今,已經(jīng)兩個月了。過去的六十多天,天天都在一起,宋冉?jīng)]體驗(yàn)過分別滋味,但此刻很清晰地感覺到了酸澀。</br> 她忽說:“你有沒有覺得,三月和四月過得好快?”</br> “有。”他說。</br> 自兩人在一起后,日子飛逝如流水,去江城好像還是昨天的事。</br> “一眨眼就到五月了。”她惆悵道。</br> 他說:“今天下樓的時候,春天開的花都掉光了。”</br> 她又喚:“阿瓚。”</br> “嗯?”</br> “我要走了你舍得我么?”</br> 李瓚抿了下唇,目光沉靜地看她一眼,將她攬過來摟進(jìn)懷里,歪頭靠了一下她的腦袋,低聲說:“我下周想辦法去看你。”</br> “真的?”</br> “說好了。”</br>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閘機(jī)口,李瓚停下來,把拉桿箱遞給她。</br> 四目相對,兩人一時都安靜了,沒說話。</br> 李瓚看她半刻,說:“你先等一下。”</br> 他跑到附近的自動售賣機(jī)上,買了兩瓶水過來給她。宋冉接過來,發(fā)現(xiàn)他買的是里頭最貴的那種,小聲:“一瓶就夠了,買這么多干什么?”</br> “車廂里干燥,四五個小時呢。”</br> 宋冉低頭看著水,鼻子發(fā)酸,又不吭聲了。</br> 閘機(jī)口已經(jīng)開始檢票,乘客們排著隊(duì)迅速通過,滴滴聲直響。</br> 李瓚輕聲說:“去吧。”</br> 宋冉抬頭,小聲:“你下周要來看我哦。”</br> 李瓚眼神也不舍,卻作淡定地微笑著摸了摸她的臉。</br> 他走近一步貼近她,捧著她的臉,低頭很迅速地吻了下她的臉頰,說:“保證。”</br> 她也不知怎么的,眼圈忽就紅了,自己又覺得沒出息,不好意思地笑笑,再看他,眼睛更濕了。一邊微笑,一邊拖著大大的箱子過了閘機(jī)口。</br> 李瓚表情也有些難以維持,他插著兜站在這邊看她,她走過去了,還回頭沖他擺擺手。李瓚抽出手來招了招。</br> 宋冉回身下扶梯時,心里難受得不行。一起生活兩個月,她已經(jīng)很依賴他了。</br> 她拖著行李上了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蔫蔫地發(fā)起了呆。</br> 列車快要啟動時,車廂對面那邊靠窗的座位上一群人忽然都朝站臺上望,議論著那道風(fēng)一樣從樓梯上站臺上刮過的影子。</br> 宋冉?jīng)]在意。她坐在靠外層的窗戶旁邊,神色懨懨地看著列車緩慢啟動,忽然,腦袋上被誰輕輕抓了一下。</br> 宋冉納悶回頭,</br> 李瓚站在走廊上,喘著氣,笑看著她。因剛才的高速奔跑,他臉頰都紅了。</br> “你怎么來了?”宋冉驚訝起身。</br> 坐她旁邊的是個二十八.九歲的姑娘,見狀挪到了里邊,說:“我跟你換位置吧。”</br> 宋冉趕緊道:“謝謝。”</br> 那姑娘很懂,調(diào)侃說:“果然是年輕人啊。”</br> 李瓚氣還沒喘勻,頷首又補(bǔ)了聲:“謝謝。”</br> 離得近的旅客們紛紛投來善意的微笑。</br>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筆記本里抬起頭,說:“我十多年前也干過這種事,那時候還是綠皮火車呢。混的站臺票,上車后才補(bǔ)的。”</br> 宋冉一聽,忙問李瓚:“你買票了嗎?”</br> “買了。幸好能刷身份證,不然趕不上了。”李瓚滿臉通紅,眼睛清亮看著她,喘氣說,“我忽然想起來,今天就是周末。我先陪你過去,星期天再回來。”</br> 宋冉頓時又想落淚又想笑,顧忌車上人多,忍下去了,只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br> 因?yàn)槭侵苣痹淳o張,李瓚只買到站票。宋冉想把位置給他,他不肯,竟就一路站去了帝城。</br> 宋冉原本要回媽媽家住,但現(xiàn)在李瓚來了,暫時不想讓她知道,就去了酒店。</br> 辦理入住時,宋冉歉然說:“我媽很恐怖的,還是先不要見她的好。”</br> 李瓚沒意見,說:“住外面挺好的,自在。”</br> 宋冉心底仍不是滋味,又湊到他耳邊輕聲安慰說:“住我媽媽家,我們倆就不能睡一個房間了。”</br> “……”李瓚唇角無聲地?fù)P了起來。</br> 拿了房卡上樓,電梯門闔上,兩人毫無顧忌地注視對方。宋冉抿唇笑,眼睛里頭是毫不掩飾的喜悅和愛意。</br> 李瓚被她看得心亂,將她往懷里攬了一下。</br> “你來過帝城么?”宋冉問。</br> “很多次了。”</br> “都是干什么來了?”</br> “出差。交流。領(lǐng)獎。各種。”</br> “噢。”</br> 出電梯時,宋冉想到什么,說:“我剛才忽然發(fā)現(xiàn),你跑來其實(shí)不劃算。”</br> “怎么說?”李瓚走到門邊,對了一下房間號。</br> 刷卡,“滴”的一聲。</br> 她歉疚道:“我周末要忙,可能沒時間陪你。不然還能一起去逛逛景點(diǎn),或四處走走什么的。”</br> “冉冉。”</br> “嗯?”</br> 他推開房門,將卡插進(jìn)卡槽,溫言說:“我來這兒不是為了觀光旅游。”</br> 宋冉一愣。</br> “再說,我也不是你的客人,不需要你費(fèi)心安排行程。”</br> 他就是想跟她待在同一個地方,哪怕什么都不干,不說話都行。</br> 李瓚關(guān)上門,正要轉(zhuǎn)身,宋冉忽然一步上前,踮起腳,勾住他的脖子,仰頭吻上了他的嘴唇。</br> 李瓚懵了一道,她的吻卻更加用力,細(xì)細(xì)的小手也伸進(jìn)了他的領(lǐng)口。他脊背上忽起了一串酥.麻。</br> 因她難得的主動,他心間一瞬撩起了火,他彎下脊背,深吻著她;他弓下腰,摟住她將她抱了起來。</br> 宋冉心頭又驚又刺激,盤在他上,比他高出一截。她抱著他的頭,低頭深深親吻著他,直到他欺身將她壓到那潔白蓬松的大床之上。</br> 年輕的身體時而分離抽身,時而緊密相依。仿佛今天這并不成功的分別喚醒了身心更深之處更濃烈的牽絆和愛意。她不再像以往那般害羞青澀,大膽地索求迎合,他也不似以往體貼溫存,格外霸道而用力,仿佛只有力量和沖擊才能將心里的不安眷念無法說出口的不舍深愛發(fā)泄干凈。他和她有力的柔軟的交纏著,她的心再次被他熟悉的堅(jiān)實(shí)強(qiáng)硬地填滿。</br> 被罩床單翻攪成一處,覆蓋住了她嬌弱的呻.吟,她的手指徒勞地在床單抓索著,最終卻又牢牢抓住了他的傷疤。</br> 那晚,兩人像不會停歇的貪玩的孩童,竟瘋狂折騰了一夜。</br> 宋冉到后來嗓子都啞了,腿腳更是全然不再屬于自己。</br> 第二日一早,宋冉差點(diǎn)兒沒及時醒來。還是李瓚在她耳邊輕輕喚了好幾聲:“冉冉。”</br> “冉冉。”</br> 她呼吸沉沉地睜開眼睛,迎上他清潤俊秀的眉眼。相視一笑,她往他懷里縮了縮,緊緊貼著他。</br> 都說肌膚相親,是為愛意。</br> 如今已愛到內(nèi)心滿是歡喜,那份親昵幾乎要從心間滿溢出來。</br> 李瓚輕輕吻了她一會兒,呼吸交纏,肌膚摩挲,又有些情不自禁了。</br> 可考慮到她還有正事,他終是忍耐住了,陪她起了床。</br> 他們住的酒店離電視臺不遠(yuǎn),李瓚步行送宋冉過去。</br> 宋冉一路惆悵,仍擔(dān)心他無事可做。</br> 李瓚淡笑:“你好好做你的事,別操心我,我也不是三歲小孩。”</br> 上午九點(diǎn),宋冉見到了我們的旗幟欄目組的編導(dǎo)和制作團(tuán)隊(duì)。</br> 這邊的媒體從業(yè)人員都很和善自由,哪怕是業(yè)內(nèi)知名的大編導(dǎo)大策劃都毫無架子,甚至還調(diào)侃說拿了普利策獎的宋冉才是大明星。</br> 宋冉微笑以對,有一瞬間猜測是不是candy的獲獎幫她拿到了這次機(jī)會。但她迅速撇去,沒再深想。</br> 眾人一一認(rèn)識后也不耽誤時間,迅速進(jìn)入正題,討論起了對欄目構(gòu)建的各種想法。</br> 宋冉參與其中,很快被他們標(biāo)新立異的言論和觀點(diǎn)吸引。好的想法碰撞總能迸發(fā)出火花,她也當(dāng)場從眾人的發(fā)言中獲得了新想法和新創(chuàng)意。</br> 由于她自身知識儲備豐富,人文歷史、文學(xué)軍事、政治地理都有涉獵,很快就融入了團(tuán)隊(duì)中。</br> 也就是在這時,宋冉忽然發(fā)現(xiàn)母親說的一直都是對的。</br> 待在梁城,她會成為井底之蛙。</br> 一天的策劃會開下來,宋冉竟半點(diǎn)不覺得累,反而如打通任督二脈一般精神奕奕豁然開朗。</br> 回過神來,落地窗外,朝霞已變?yōu)橐咕埃砩习它c(diǎn)了。</br> 宋冉趕緊掏出手機(jī),卻沒有任何消息。她知道李瓚不會催她打擾她,立馬發(fā)短信問:“你在哪兒?”</br> 短信很快回過來:“樓下。咖啡館。”</br> 宋冉心里一揪,剛要再回一條,欄目組的同事們叫她出去聚餐。</br> 宋冉道:“我就不去了,我男朋友在樓下等我。”</br> “沒事兒,叫上男朋友一起啊。”</br> 宋冉?jīng)]有立刻回答,先給李瓚發(fā)了條消息,問他愿不愿意跟她的同事們一起吃飯。</br> 李瓚說:“行。”</br> 宋冉和眾人下了樓,就見李瓚站在路邊,手里拎著一紙袋子書。</br> 宋冉立刻跑上去,低聲問:“你今天都干什么了?等久了嗎?”</br> 他笑道:“去了趟軍事博物館見了個戰(zhàn)友,買了一些書,半本都沒看完。”</br> 宋冉瞄一眼他的袋子,都是他平時看的那些專業(yè)書籍,這才稍稍放心了。</br> 她回身跟新同事們介紹:“這是我男朋友,李瓚。”</br> 大家都熱情打招呼。</br> 李瓚也禮貌微笑,略略頷首。</br> 吃飯地點(diǎn)在電視臺旁邊的日料餐廳,沒幾步就走到了。</br> 才入座,編導(dǎo)就不停地看李瓚,忽說:“你是不是去年……那個維和特戰(zhàn)隊(duì)節(jié)目里的?”</br> 眾人紛紛看過來:“對,對,就是李瓚。”</br> “這名字我剛才聽著就耳熟。”</br> “當(dāng)初放那期節(jié)目的時候,臺里好多女同事花癡呢。”</br> 欄目組幕后多為女生,這行的從業(yè)人員,表達(dá)喜好都很直接。</br> 李瓚只是笑而不語。</br> 宋冉則偷偷勾了一下他的手心。</br> “那期節(jié)目就是冉冉拍的吧?”小a說,“當(dāng)時駐地里頭有我們的記者,可駐地的政委要用自己選的。我們還吐槽呢,沒想到成片出來,真的很棒。男主角拍得太好了,現(xiàn)在想想,原來是一對兒呢。”</br> 宋冉解釋說:“其實(shí)那時候沒在一起。”</br> 小b插嘴:“但我猜,你那時肯定喜歡他,對不對?”</br> 李瓚側(cè)頭看宋冉。</br> 宋冉抿唇笑,點(diǎn)了下頭:“嗯。”</br> 小c笑:“在座的各位單身姑娘都學(xué)著了啊。”</br> 眾人善意地笑起來。</br> 宋冉也笑,輕輕往李瓚肩上靠了靠。</br> 這時,編導(dǎo)問:“李上尉現(xiàn)在哪個軍區(qū)?”</br> 李瓚說:“江城。”</br> 她隨口問:“以后會來帝城嗎?冉冉這實(shí)力,只有帝城的發(fā)展配得上她。”</br> 宋冉心里一緊,她還沒想過這個問題,看看李瓚,正想幫他打圓場。</br> 李瓚已淡笑著接過話來:“軍隊(duì)里頭調(diào)職沒那么容易,但也有可操作空間,留給那些準(zhǔn)備充分的人。我在慢慢計(jì)劃打算,可能需要個一兩年。”</br> 宋冉一愣,竟不知他心里為她做過這種籌謀。</br> 周圍人已輕聲起哄:“幸福哦”</br> “真好啊。李上尉,我敬你一杯。”編導(dǎo)拿起清酒,說,“敬維和兵,敬軍人。”</br> 周圍同事也紛紛端起酒杯:“我們也要,敬軍人。”</br> “謝謝。”李瓚端起杯子,與眾人輕碰一下,收回手時,宋冉雙手捧著小小的清酒杯,目光粲然地等著他:“我也敬你,李上尉。”</br> 李瓚彎唇一笑,和她碰了下杯子,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