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澈深匆忙下樓, 到了最后一層樓梯,一腳踩空,往前蹌踉了一步才堪堪穩(wěn)住。
客棧的人看了他一眼,皆有些奇怪這如玉似的公子生了什么, 這般失魂落魄。
莯懷從外頭進來, 見狀連忙上前扶他, “你怎么了,可是生了什么事?”
柳澈深根本沒聽見她說的話, 收回衣袖, 在原地站了許久, 失魂落魄轉(zhuǎn)身回屋。
莯懷見他這般,越擔(dān)心, “子澈, 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說,我可以幫你。”
“與你無關(guān)。”柳澈深很靜地回了一句,直接關(guān)上了門, 竟連這禮數(shù)都忘了。
莯懷被拒之門外,一時沒再口。
屋一片漆黑,柳澈深沒有點燈, 站在黑暗中, 許久都沒有動一下。
他連心都是麻的, 不甘妄想絕望, 復(fù)雜到無法言說, 連他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情緒。
她原來喜歡子謙,難怪……難怪這般看重他……
月慢慢往天際的另一邊移去,夜色漸濃,過分靜謐。
恒謙輕輕打房門進來, 見柳澈深已經(jīng)睡下,只能悄悄走己床榻坐下。
他去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有清醒過來,本是想問問師兄,可又不知怎么口,心越亂。
他坐了許久,輕輕嘆了一聲,才合衣緩緩躺下。
柳澈深聽到這一聲嘆息,慢慢睜眼睛,眼一片清,沒有絲毫睡著的跡象。
一整夜,恒謙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
屋子很安靜,連帶外頭也是靜悄悄的死寂。
柳澈深聽著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的聲響,手慢慢握緊了被子,硬是一聲都沒有。
天際才透一絲魚肚白,恒謙就醒了。
今日是修仙大會的第一日,所有的修仙之人都會到。
恒謙睡不安穩(wěn),迷迷糊糊一覺到頭,起來就看向柳澈深那個方向。
床榻齊整,沒有一絲凌亂,顯早就已經(jīng)去了。
他連忙下床,穿鞋,隨意洗漱了一番就去了。
果去了外堂,便看見柳澈深坐在外面,似乎已經(jīng)坐了很久。
他一向起早,每次都是這樣,恒謙見狀也不奇怪,越過幾個招呼他的弟子,上前坐在了柳澈深旁邊。
柳澈深見他來,還是一派平靜,“睡可?”
“我可沒睡,師兄倒是睡,一整夜都沒翻過身子。”恒謙故作輕松調(diào)侃了一句,拿過桌上的吃食,咬了一口,還是無措的很。
他許久才醞釀一句話,“師兄,倘若有一個人違背世俗喜歡你,你會……會怎么辦?”
柳澈深修長的手拿過饅頭,慢慢咬了一口饅頭,很輕的說了句,“取決于你喜不喜歡這個人?”
恒謙聽到這話,還是理不清,他有些愁,“我也不知曉到底該如何,我只知道這是世人不容的。”
柳澈深聽到這話,放下白面饅頭,一言不。
莯懷從樓上下來,依舊一身男裝,不不說,莯懷真是無可挑剔的看,即便是這般簡單的衣裳,也格外看,叫人都看忘記收回視線。
她本是要往柳澈深那邊去,可想到昨日便停住了腳步,在不遠(yuǎn)處坐下,不再上前說話。
眾弟子看見這般,多少看兩人是在鬧扭。
畢竟這莯懷是和師兄一起回來的,大都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卣J(rèn)二人是一對,畢竟他們確實般配,無論是相貌還是能力,都格外相配。
如今見這般,也不免竊竊私語。
才沒說幾句,周圍突靜下來,紛紛看向樓上下來的拈花,安靜非常。
本以莯懷的女扮男裝已經(jīng)是極致,沒想到師叔祖的竟更讓人驚艷,那是一種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唯恐褻瀆了仙者,卻又忘不了那驚鴻一瞥。
柳澈深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平靜像是不在意。
拈花一身便裝,從樓上下來,后頭蓀鴛鴛頗有些黏慌,尤其這幾日,總是看著她撅撅嘴,很是愛博關(guān)注。
拈花昨日根本沒睡,不是因的,都是因蓀鴛鴛跑來她這處她講睡前故事。
她用著她講睡前故事?反手就她講了幾個鬼故事,準(zhǔn)備嚇?biāo)厝ァ?br/>
結(jié)果這混賬東西不敢睡了,又要聽,又怕要死,非纏著她講。
拈花都有些神經(jīng)衰弱,一掌劈暈了才了事。
今日早間起來,也沒有時間束髻,就隨便梳了個馬尾,想到莯懷那一身裝扮確實方便,今日也有用到,又弄了一身便裝,倒是輕便許多。
她才下了樓,便見恒謙眼神躲閃不敢看她,柳澈深垂首無言,都沒有看向這邊的意思。
拈花莫覺脖子涼涼的,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吃早上飯。
蓀鴛鴛本還是往柳澈深和恒謙那邊去的,見拈花就近坐下,又連忙回轉(zhuǎn)過來,坐在她旁邊,活生生一只黏人的跟屁蟲,“師父,您這位置找的真,都不用多走路了。”
拈花埋頭喝粥,聽到這話已經(jīng)沒力攆她,由這逆徒瞎幾吹。
修仙大會設(shè)在赟易山,從山腳到山頂都是人聲鼎沸,一目望去,人山人海。
各仙門弟子各占一處,不少人都在問誰是柳澈深,畢竟是仙門第一弟子,如何不受人關(guān)注?
更何況還生這般謫仙模樣,實在是沒有一處不討。
一旁的女弟子見莯懷和柳澈深站這般遠(yuǎn),特意推了她往前,將她推到了柳澈深身旁。
莯懷一個沒防備,直撞到了柳澈深結(jié)實的背上,一瞬間耳根通紅,看了眼旁邊的女弟子,輕聲道:“師姐!”
柳澈深看了一眼這處,沒放在心上,依舊是生人勿近的樣子。
女師姐非常看他們倆人,笑著打趣,“師弟,你一會兒可要護著人,子懷可是和你一道回來的。”
柳澈深聞言點頭,完全沒這調(diào)侃放在心上,也沒有意識到這是在撮合。
女師姐見他竟不接話,有些詫異地看向莯懷,似乎在疑問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莯懷笑有些苦澀,搖搖頭,沒再說話,耳根上的紅也漸漸褪去。
若是往日,恒謙看見一定會打趣,可現(xiàn)下他己都心事重重,也無心去起哄。
他抬頭看向遠(yuǎn)處的師父,一時心中復(fù)雜。
柳澈深本站在原地目不斜視,見他看向師父那處,衣袖中的手微微一收,表面卻看不一點異樣。
日頭媚,卻飄起了雨,綿綿如針的細(xì)雨,在陽光下格外醒目,折射五光十色的彩虹。
這樣的雨并不少見,落下的時候,還有人詫異了一句,“我算過,今日是不下雨的,沒成想竟下起了陽雨。”
拈花看著這雨,露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等了這么久的魚終于上鉤了。
到底是修仙之人,很快就有長者察覺到此雨不對,千傳音,“此雨有異,速設(shè)結(jié)界!”
眾人一聽,皆是一陣騷動,結(jié)界升起。
可惜已經(jīng)時已晚,這綿綿細(xì)雨早已落在每個人的身上。
柳澈深當(dāng)即坐下打坐調(diào)息。
在場的長者紛紛坐下,平靜調(diào)息,完全沒有被這場面驚住,只是中了暗算,頗有些難。
稍年輕點的弟子,皆是反應(yīng)不及,雨水透過衣衫浸入到身體,瞬間化一股黑煙,擊打五臟六腑。
轉(zhuǎn)瞬之間,周圍弟子已經(jīng)一大片吐了血。
眼前突一片漆黑,像是白日被蒙上一層黑布,眼前是入夜的曠野。
黑色濃霧從遠(yuǎn)處而來,幾乎讓人看不見眼前,所有人都后退幾步聚集在一起,“來者何人,報上來?”
只有拈花一個人站在原地不動。
陣陣笑聲從地底來,“你們修仙界這百年大會,怎么不邀請我參加,歹我們也是朋友。”
“迦禹?”千蒼擰眉說這個字。
這字一來,所有人都覺頭疼。
往日也曾聽說他被魔族判,是個不相與的,這種人,連魔修都不喜,可見有多難纏。
只不過他們從來井水不犯河水,沒有交鋒過,只不知什么這一次,要來擾亂修仙大會。
看這架勢,還是專門弄了對付修仙者的東西,顯有備而來。
拈花看著黑霧淡去,口道:“迦禹,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陰險狡詐,只會暗算。”
迦禹聽到這話,冷笑一聲,“你還沒有看見本座的實力,還敢在這口狂言!”
拈花慢條斯理的說,“不是不想看,是你沒有本事本尊看。”
漸漸淡去的黑色濃霧,突隨風(fēng)狂起,氛詭異而又壓抑。
“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走來,和本座較量一番!”迦禹無比陰沉的說。
前面的黑霧漸漸消散,入目的曠野也已經(jīng)消失,周圍是無窮無盡的黑色,沒有任何東西,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巨大空間。
“師父!”柳澈深當(dāng)即站起身,想要跟上,可是前面卻有無形的墻擋住了他。
寸步難行。
無論到哪一邊,那一幕墻都在,他一時越生急。
千蒼見狀連忙口,“子澈,莫要慌張!”
拈花踏一步,生前的黑色煙霧隨著他走下,漸漸消散而去又緩緩聚攏。
所有人都驚訝,這迦禹既有備而來,準(zhǔn)備的東西是針對修仙者的,而她竟毫無損。
一時越覺拈花的仙力深不可測。
拈花才邁這一步,周圍的環(huán)境瞬間一變。
黑暗消失,前面層層迷霧,漸漸消散之后,一個女子現(xiàn)在眼前。
“拈花……”
那女子長與她有六分相似,年紀(jì)卻比她大上許多,是一個少婦模樣。
拈花看了她半晌,那少婦雙目垂淚,一滴滴落下,“拈花,來娘親這,讓娘親看看你。”
拈花站在原地看著她,沒有動。
所有人都愣住了,便是千蒼也嚇了一跳,這幻境真是栩栩如生,他現(xiàn)下親眼看見,也看不絲毫破綻,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
“不,這是心魔,倘若讓心魔有了可乘之機,重者必死無疑,輕者必定修難行,墮入魔道!”一個白胡子老者口大喊。
所有人都之一驚,這苦心修煉豈能成魔修?!
更何況這人還是仙門第一人,乃是以后衡山仙門的未來掌門,恐怕難過此關(guān)!
“你不想娘親嗎,你不是要娘親一直陪著你嗎?”那少婦哭甚是凄涼,張雙手伸向她,“孩子,快來,來娘親這!”
拈花看著眼前的少婦,慢慢往她那個方向走去。
柳澈深越著急,卻是不去,“師父,看!”
恒謙嚇不輕,連忙起身,一道喊。
蓀鴛鴛則是嚇傻了,聲音都有些尖利起來。
可頭的人卻聽不見。
這少婦一直引誘她過去,一定有什么等著,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的不敢看。
拈花一步兩步,緩緩走近,卻在最后停下了腳步,這是拈花原身的心魔,并不是她的。
她不會融入。
“生者既已往生,何來強求?”
那少婦神情微頓,轉(zhuǎn)眼之間消失在眼前,煙霧退散過后,她腳前是萬丈深淵。
巨大的深洞,望不到底,連同黑暗都能吞噬,再往前半步都是粉身碎骨!
所有人見狀紛紛后退,生生捏了一虛汗,生險,差一點點就掉進去了!
柳澈深松了一口。
拈花負(fù)手而立,深淵邊上的風(fēng)極大,吹她衣擺飛揚,束的帶被吹像要凌空飛去,一派仙者模樣。
她看著這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半響,輕輕一笑,“既來到我面前,還想走?”
她向前一步,飛身躍進萬丈深淵。
“師父!”
恒謙大叫一聲,柳澈深瞳孔猛睜大,連聲音都不來。
蓀鴛鴛直接暈了過去。
周遭一片嘩,紛紛后退,皆是大驚失色,過后又是萬般佩服。
這果真是仙門第一人,在這心魔的深淵之中,都敢來去如抓心魔,是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