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叫了送水,便將朱伊抱去凈室中的青玉池。甕泉宮之行后,朱伊也不再避著謝映,由得他在水里又一通胡鬧,最后才被謝映將她拾掇得干凈整潔地送回宮去。
卻說顧南瓷第二回從奇怪的夢中醒來,始終疑云重重。
這夢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像真正發(fā)生的事,而她站在旁邊看著發(fā)生的經(jīng)過。顧南瓷也懷疑是自己患了癔癥,但醫(yī)不自治,她便找了陶扇過來。
陶扇為她觀色切脈,又問了她些問題,并未發(fā)現(xiàn)不妥之處。這倒叫顧南瓷愈發(fā)地不安。
這日,恰逢容蕭又過公主府找容霆,顧南瓷便讓人請了容蕭至垂花門。
容蕭以為是顧南瓷要托他辦什么事,誰知對方出其不意,開口就問道:“容三公子可是思慕禧貞公主?”
容蕭先是一怔,白皙的臉很快紅透,過了片刻才結巴道:“南,南瓷姑娘在說什么,我對公主自然只有臣子對君的忠心,沒有別的想法。”
雖然容蕭出于對朱伊閨譽的愛護否認了,但他的反應,卻叫顧南瓷弄清楚,容蕭果然如她夢中一般心儀朱伊。如果容蕭這段是真的,那其他人又如何?太子和靖海王世子也與朱伊關系不一般么?若是朱伊身邊圍繞著這樣多男子,那她對謝映又有幾分真心。
只是顧南瓷不明白,朱伊既是太子名義上的妹妹,夢里為何后來卻……難道在現(xiàn)世中,太子身為義兄,其實也肖想這個妹妹?謝映又對朱伊與這些男人的關系知道多少?
顧南瓷僅憑自己猜想,自然沒有答案,她為朱凝行完針后,便找人去聯(lián)系謝邵,約對方見面。
謝邵與顧南瓷都是話少的人,在一起時話自然更少,見面時都談不上多熱絡。但謝邵心里一直感激顧南瓷的救命之恩,兩人也一直有來往。
坐在謝邵安排的茶樓雅室里,喝了一杯清透綠潤的天目青頂,顧南瓷便道:“謝邵,我找你……是想問問關于禧貞公主的事。”
謝邵聞言,慢慢放下手里的茶盞,道:“禧貞公主?南瓷問她何事?”
“我想知道,太子與靖海王世子,可是都對這位公主有意?”
饒是謝邵知道顧南瓷說話幾乎不會繞彎,也著實詫異于她的問題:“南瓷從何處得知,為何有此一問?”
顧南瓷便道:“看來是確有其事了。”若是沒有的事,謝邵會直接否定。
如此一來,謝邵的確不好再否認。
顧南瓷心道,這樣看來,這夢中事一半真,一半假,難不成是托夢?時人多半篤信有托夢存在,鬼神入夢,能預知至親之人的吉兇禍福,給予警示。但這到底是要警示什么?
謝邵看著顧南瓷,微微皺起眉。
宮中的氣氛如今很是云詭波譎。
皇帝痛失幾個兒子,心情之惡劣,叫周圍的人隨時像是提著命在伺候。
因朱綽的胞兄朱修敬也在地宮里喪生,淑妃連日來以淚洗面,朱綽自個難過之余,還要安慰母親,精神也不好大。
現(xiàn)下最為春風得意的,便是彤貴妃了。皇后薨逝,妃嬪中本就是她的位份最尊,現(xiàn)在主理后宮事務,又只她一個人育有皇子。彤貴妃的地位,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水漲船高。唯一令她不稱意的,大概就是甄惜。
如今皇帝的雨露可說是全給了甄惜一個人。皇帝心情低落,便靠著與甄惜醉生夢死尋找慰藉,還總是盯著甄惜的肚子,隔兩日又讓太醫(yī)過來給甄惜診一回脈。按理說以皇帝臨幸甄惜的次數(shù),是該有身孕了,卻總不見動靜。
但不管怎么說,宮中再是愁云不散,年節(jié)還是要過的,畢竟還要圖個來年的好兆頭,宮中最是講究兆頭二字。
除夕在一天天接近,后宮慶賀的一應籌備工作便都是由彤貴妃做主安排,她忙不過來時,就讓朱伊幫忙打理。因此朱伊這幾日在邐吉宮前殿的時間居多。到了夜里,謝映無論早遲,總會來看她。
朱伊知道,謝映喜歡聽她講她白日里做了些什么,有沒有想他,如何想的,便一一講給他聽。
但謝映總是對她“如何想他”這點不大滿意,覺得她想的程度還不夠。他拉著她一只白嫩的小手把玩,輕揉指端粉致致的指甲。走的時候還拉到了唇邊,親了親她的手背。
只是臨走前這一個簡單的吻,便足夠讓朱伊喜滋滋入睡了。
第二日,宮中卻又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此前告訴朱伊要讓她幫他做幾件事,但因為時局連生變故,一直沒有下一步的舉動,就在朱伊以為皇帝已忘記此事,卻被召去了南書房。
皇帝看著朱伊,心情也實在復雜,他不久前還用自己的兒子朱修黎脅迫朱伊就范,現(xiàn)下卻只得朱修黎這么一個完好無損的兒子。若是后宮一直不添新丁,多半真的只能傳位給朱修黎。
朱伊忐忑地等著皇帝開口,對方卻只是道:“聽說禧貞在為你母妃分憂。很是不錯。”
朱伊便道:“父皇,這是女兒該做的。”
皇帝又道:“你要多關心阿黎,他最喜歡的就是你這個姐姐。”
朱伊又答:“是。”
“朕已決定,晉封你母妃為皇貴妃,冊封阿黎為皇太子。”
皇帝語氣平淡,待朱伊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么,不由一怔,這樣快就冊立新太子,簡直前所未聞。
“怎么?禧貞聽到這個消息不高興?”皇帝審視著她,目光難辨。
“高興。”朱伊笑道:“女兒就是太高興,所以沒有反應過來。”
皇帝笑道:“那就好,退下罷。”
朱伊是真的高興,可高興之余,又敏感地感到不安。
當日,闔宮就傳遍了這兩個消息,邐吉宮的門楣都快被踏破。
彤貴妃歡喜得人都年輕了幾歲,也不那么在意皇帝是不是天天摟著甄惜不放了。當然,有人歡喜,有人便憂。
朱伊和幾個姐妹在太后宮中時,便感受到了朱黛不時投來的復雜視線,不由暗暗嘆氣。
朱黛如今才漸漸體會到朱伊和朱菁曾經(jīng)的處境,但朱伊與朱菁是從小如此,早已習慣,朱黛卻是從身集萬千寵愛到一夕間無所依靠,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太后的視線則漫過幾位公主,個個是繡衫金縷裙,花髻玉瓏璁,被靡衣玉食的養(yǎng)大的嬌嬌。可如今最不了解局勢的,就是這幾位公主。她們身處在皇權旋渦的中心,卻與最黑暗最兇險的權力博弈始終隔著一層薄紗。
而顧南瓷又做那個奇怪的夢了。
她夢到朱伊婉拒容蕭后先行從花園離開。
經(jīng)過花園一角,朱伊因走得急,撞上了突然從亭中現(xiàn)身的謝映。
謝映拉住朱伊向后倒的身體,用力按向他的胸膛。朱伊顫抖得厲害,掙扎兩下沒有成功,便待在了對方懷里沒有再動。
謝映的性格原就霸道,何況已坐穩(wěn)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權力的熏染讓他習慣了把控一切。他沒有多言,只說了一句:“朕要帶你進宮,你回去收拾收拾,只帶你最喜歡的,舍不得丟的東西。”
朱伊一怔,理解了帶她進宮是何意,很快道:“我不想去。”
“不想去?”謝映挑起她的下巴面對他:“為什么?因為容蕭?”
朱伊被男人靠近帶來的陰影所籠罩,對方的呼吸讓她有些恍惚,她凝視謝映片刻,偏頭躲開對方掐著她下巴的手,點了點頭。
謝映盯著朱伊的臉好一陣,發(fā)出冷嗤:“朕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你不想入宮,那就算了。你想嫁給容蕭,朕就為你們賜婚,可好?”
朱伊詫異地看看他,手指緊緊絞著裙幅,輕聲答:“好。”
已經(jīng)許久沒有過太大情緒的謝映,慍怒后倒是笑了,慢慢道:“朱伊,誰給你這樣大的膽子,連朕也敢戲耍。你到底當我是你的什么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與花元宵、一只松鼠、qiyss、洛洛琪、司餅、子燃、每天都被帝尊帥醒、天了嚕!、與黑惡勢力談笑風生親的地雷
下章夢應該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