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為一名男子,對未出閣的姑娘提到孕事,這實是叫人極難為情的場面,朱伊面露羞愧,內心卻僅有畏懼與厭惡。
此回謝映進京,她為何接近謝映,又為何與謝映發生第一次親密,一開始皆因皇帝暗里施加壓力,如今又提至明面,算計利用之心越發無遮掩。
朱伊雙手交握在身前,低聲道:“父皇,請恕女兒直言。女兒一未嫁人,二未除服,三則身有體寒之癥。更重要的是,謝映他疑心病重,不會讓人輕易有他的孩子。”
皇帝似料到朱伊的回答,只道:“朕早就調查過,謝映在魏州除了與顧南瓷,幾乎沒有與女人私下共處過。你若能有他的孩子,他定會待你極為不同。”頓了頓,道:“你知道顧南瓷是誰嗎?”
朱伊猶豫片刻說:“女兒知道。”
皇帝看著朱伊沒有波動的神色,道:“謝映是不是對你說,他與這顧南瓷之間甚為清白。”皇帝笑了兩聲,道:“禧貞,你太不了解男子。一個男人為了得到一個女人,本能地就會編造謊言來騙她。”
朱伊皺眉,抬眸看著皇帝:“父皇此話何意?”
“我跟你講講謝映與顧南瓷之間的事。顧南瓷一生下來,其父顧太炎就為她定了門親事,男方是魏州大族肖家的長子。后來,顧南瓷卻與謝映日久生情,不愿嫁入肖家,但顧太炎是個重信之人,即便是為了自己的愛徒,也不愿毀婚棄約。”
“顧南瓷拖至十八歲才不得不出嫁,出嫁沒幾日,便鬧起了和離。那肖氏長子知道謝映與顧南瓷的關系,為了不得罪謝映,不敢與顧南瓷圓房,果真與她和離,還將她送回了顧家。”
“顧太炎險些被氣病,顧南瓷與父親鬧僵,獨自離家辦了個醫館。顧太炎不管這個女兒,顧南瓷辦醫館一應事宜自然由謝映包攬,兩人正好借機幽會。據探子回稟,謝映常常在顧南瓷的閨房逗留,都是頭晚去,第二天早上才離開。若非顧太炎始終不松口,謝映怕是早將顧南瓷接進魏寧王府。”
皇帝看著朱伊,女孩臉上果然露出不敢置信的茫然與心傷。饒是皇帝從未打算染指朱伊,見她現下身著白色生麻布做成的斬衰,頭上珠翠盡除,只在鬢旁簪朵雪白小花,眉心緊蹙,非但沒有減其半分傾國麗色,倒是愈加柔美如輕煙細雨中的梨花,令他心中也平生憐惜之意。
就連他閱女無數,多看看朱伊都得迷了心神,他就不信謝映這已嘗到滋味的舍得丟手。
皇帝繼續道:“顧南瓷比你早跟謝映幾年,又是謝映最敬重之人的獨女。禧貞,你若是不先于她有孕,就算將來朕為你與謝映賜婚,你也會被顧南瓷壓上一頭。魏州遙居西北,父皇鞭長莫及,未必能幫得上你。”
朱伊憂慮道:“女兒明白了。只是父皇,孩子……到底不是女兒說有便能有。”
她暗自慶幸,在湖州受到瑤寧挑唆時,已將顧南瓷之事向謝映問清,否則,哪怕她明知這是皇帝包藏禍心的一面之詞,今日仍會亂了陣腳。一旦事關謝映,她的冷靜就容易崩裂。不要說謝映真與顧南瓷有什么,哪怕只是想象謝映去抱別的女人的畫面,她心頭也會揪痛。
“這你不必太擔心。”皇帝道:“宮里有位英嬤嬤,經她的調理和指點,很快便能有孕。我已將她派去邐吉宮。你依言行事即可。”
朱伊低低答是,又問:“父皇可還有別的事交代?”他記得皇帝說的是幾樁事。
皇帝思索片刻,道:“別的改日再說,你先回去罷。”
朱伊回了邐吉宮,英嬤嬤果然在等著她。彤貴妃想是已知她的來意,并未問詢。那英嬤嬤行禮之后就跟著朱伊,朱伊用力皺皺眉。
英嬤嬤打量朱伊背影,心道她這輩子見過的女子何其多,但如這位禧貞公主的模樣身段,絕無僅有,難怪被皇帝挑中。
入了涌蓮堂內間,朱伊一直冷著臉,英嬤嬤也不管朱伊是羞是惱,提出要給朱伊把脈,朱伊沉默伸出手,之后英嬤嬤便告訴她行房應在怎樣的時間、用何種姿勢,房事之后又當如何……
朱伊從頭到尾沒搭理過對方,英嬤嬤只當她害羞故意繃著,并不介意,最后她取出兩個青瓷藥瓶,道:
“公主,這是助孕的秘藥,前朝生了六位皇子的姜貴妃遺下的方子。白塞這瓶乃是女子所用,黑塞這瓶是給男子用,在恩愛之前,化在水中服食即可。不過,用藥這種事,最好別讓男人知曉,特別是年輕男人可介意這個了,靠藥物助孕啊,會讓他們覺得顏面無光。”
朱伊沉滯的眼珠這才轉動,說半天終于繞到正題。她看向那黑塞瓷瓶,里面不知裝著何等烈性的毒.藥。皇帝對謝映的確是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上回在谷陽的暗殺失敗,毒殺接連而來。
朱伊便收下那兩瓶藥,道:“好,今日辛苦嬤嬤。”得這么一句,英嬤嬤咧嘴一笑,覺得自己可算完成任務,忙道不辛苦,稱她會留在邐吉宮,隨時為公主解惑。
綿風這時打起簾子道:“公主,永安公主到了。”
因還要哭靈,朱凝也暫居禁城她原先住的宮室,并未回公主府,得了空隙就跑來找朱伊。朱伊便命英嬤嬤退下,趕緊將姐姐迎進屋。
朱凝隨口道:“伊伊,你方才,在,做什么?”
朱凝這樣一問,倒讓朱伊想起來,朱凝與容霆成親有半年多,倒是一直未聞喜信。對方如今懵懂渾噩,朱伊忍不住多擔些心,試探問:“阿凝,你與姐夫可準備著要娃娃了?”
朱凝臉微紅,道:“容霆說,我,我是寶寶,等我,長大,再生。”
朱伊懂了,容霆這是希望朱凝恢復記憶以后,再決定要不要他們的孩子,多半讓阿凝吃著藥。可萬一阿凝始終不恢復呢,畢竟這樣的事,誰也說不準。
朱伊想起陶扇說謝映請顧南瓷上京為朱凝診疾,待晚上謝映過來找她,看男人脫掉斬衰,露出里面的白色錦袍,坐到她的床沿,朱伊便問道:
“謝映,你的那位顧師姐何時能抵京呢?”
謝映想想道:“快了,頂多三五日罷。”
朱伊心下莫名一顫,哦了聲:“你說,她能把我大姐的病治好么?”
謝映將朱伊扯進自己懷里坐著,低頭看她:“伊伊,很多時候,我們只能盡人事。”
“嗯。”朱伊點點頭。謝映脫掉沾滿寒濕氣的斬衰后,里衫實在溫暖,朱伊忍不住與他貼得更緊。
男人隨即問:“今日皇上為何召你過去?”
朱伊也不再驚訝謝映如此了解她的行蹤,將與皇帝的對話重復大半,只掐掉對方稱謝映與顧南瓷乃是情人關系的一段,并把英嬤嬤給的兩個瓷瓶給他:“你看看,可知里面裝的什么?”
謝映拔出一截黑色瓶塞,輕嗅了嗅,譏誚道:“嗯,七日癲,皇帝打算讓我先瘋七日再死。”
果然如此。朱伊瞬間抓緊謝映的手臂,謝映輕拍她手背:“別擔心,對毒.藥迷藥我尤其敏銳。”
朱伊問:“那白塞子這瓶呢?”
謝映辨別之后道:“這倒是無毒。”謝映稍微放心,皇帝只針對他一人倒好,只要不傷及朱伊。
朱伊抬頭看他:“那嬤嬤還想騙我,真當我是傻子唬弄。這樣說來,皇帝要我有孕是幌子,只為讓我給你喂毒?”
“這倒不是,皇帝是幾手準備,借你的手毒殺不了我,還是會叫你懷我的孩子。等著吧,過幾日皇帝見我依舊活著,又會叫你過去。他交代你什么,你只管應承。”
“嗯。”她也想知道皇帝還打著什么主意。
伴隨顧南瓷上京,謝邵也收到魏寧王的信,魏寧王在信上令謝邵接近顧南瓷,求娶對方,用最小的代價,以讓顧太炎為謝邵所用。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花元宵、一只松鼠、洛洛琪、linlan、子燃、qiyss、天了嚕!、司餅、親的地雷,還有投營養液的小天使
晚了一點點,還是發紅包彌補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