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哪料他私底下也行此大禮,一時怔愣。
謝映面色淡漠,目光掃了顏鳳欽一眼。
朱伊沉默,顏鳳欽便再次開口:“臣懇請公主寬宥。”
朱伊見這男人大有她不原諒,他就不起來的架勢,想了想道:“世子先時并不知我身份,也算情有可原,既然世子有心求得諒解,我自然不會再計較。你起來吧。”
她不明白顏鳳欽為何非要她諒解,皇帝都拿他莫可奈何,她還能對他怎樣。她也不覺得求了她的原諒,顏鳳欽以后就一定會規矩老實。因此,他這一出,令她費解。
等顏鳳欽緩慢起身,謝映道:“公主,你到外面稍待片刻。”
朱伊立即警惕看向他,他們不會又動手吧?
謝映笑了笑,道:“公主放心,不會動手。”
朱伊這才帶上門出去。兩個男人對視片晌,屋里異常安靜,氛圍一瞬之間劍拔弩張,很快又歸于詭譎。
謝映聲音冷沉:“公主出宮時穿的衣裳還在你手上罷,何時物歸原主?”
“稍后我便叫人送還公主。”顏鳳欽語氣也算不得好:“你準備幾時送公主回京?”
謝映道:“這就不是你關心的問題了。”
顏鳳欽皺眉:“你不會是沒打算送公主回京,而是想將她帶去湖州吧?”
“這也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謝映還是無可奉告的姿態。
顏鳳欽譏誚道:“都是公主的臣下,三弟能關心,我為何不能關心?三弟與公主并無婚約,就這么替公主做主,恐怕不妥當。”
謝映瞇了瞇眼,他看向顏鳳欽,微掀唇角:“誰說是我在做主。是公主命我護衛她的安全,且不得將她的行程透露于人。二哥既要稱臣,那可不能違逆公主之命。”
顏鳳欽被謝映的話噎住。這便是他吃虧之處,朱伊心向著謝映,怕是謝映說什么,朱伊就會說是什么。
他索性換個話題:“那老兒如此暗算我們,是將計就計?”
謝映嗯了聲道:“他走這一步,看來是下了決心,多半還有后招。”
“我們的計劃可要提前?”顏鳳欽想到,若是真提前計劃,那朱伊就的確不適合再送回宮。屆時他與謝映都不在宮中,有個什么也鞭長莫及。
謝映的手搭在木案粗糙的外緣,道:“忍,還是得等到藩王大覲之后。”
顏鳳欽略思索,道:“也是。”
“別的下來再說罷,我還要護衛公主外出。”謝映說完便離開了。
顏鳳欽看著謝映的背影,冷笑了笑,一拳砸到墻上。
他之所以選擇南下挑釁謝映,其實是在試探,看謝映愿不愿退讓,割舍朱伊。但現在看來,謝映是絕無可能相讓。那么按照先來后到,便只能他退讓了。當然,這只是暫時……
顏鳳欽回到自己房間,把他第一次見著朱伊時,對方穿的那套素地刺繡藍色花紋的衣裙取出來。
他放到鼻端輕嗅了嗅,粗礪的手指摩挲著衣料,仿佛在摩挲他觸碰過的女孩那細嫩滑膩的小腿肌膚。
顏鳳欽想起朱伊戴著珊瑚串的左腳,還有他隔著衣裳搜她身上有無銀子時觸到的豐軟,眸色陡暗,他可真舍不得把朱伊的衣裳還回去,不,應該是舍不得把朱伊給還回去。
顏鳳欽低語:“公主,就讓你暫時屬于別人……”他從前生怕被女人纏上,覺得女子煩人,哪里想到有天會想緊緊纏住一個女人。
謝映幫著朱伊挑了兩套衣裳,朱伊回到客棧不久,羅大娘便帶著一疊衣物過來找她。
朱伊翻了翻,發現少了件水藍色的中衣。她的肚兜可沒敢摘過,除了肚兜,中衣便是最貼身的了,便忍不住問:“羅大娘,怎少了一件衣裳?”
羅大娘忙道:“這是郎君親自給我,讓我送過來給姑娘的。怎會少呢?”
見羅大娘不知情,朱伊讓對方走了。她懷疑是顏鳳欽私留下她的中衣,但又覺得以他的驕慢,不像做這種事的人,總之她也不可能再與顏鳳欽獨處,去問他是不是將她的貼身衣物藏了起來。朱伊皺著眉,心里不大舒服。
然而,朱伊的不舒服很快被謝映告訴她的決定沖散,她驚喜看著對方,道:“你真的同意我跟你去湖州?”
謝映點頭:“只要公主不覺得是受苦。”他斟酌再三,雖然平寇非是兒戲,箭戈無眼,但他多花些心思保護她便是。讓朱伊離他太遠,他的確無法安心。反正朱伊不在宮中,自有皇帝找由頭遮掩,不會讓她的名聲受損。
朱伊一下撲進謝映懷里,蹭對方的胸膛,道:“不覺得,一點也不覺得!”只要不離開他,去哪里都行。
謝映笑著摟緊朱伊,另一手摸她的頭發,道:“公主還是等吃過了苦再說這話罷。”
隔日,顏鳳欽便目送謝映一行離開谷陽,顏玉兒追來時,對方隊伍已然行遠。
顏玉兒不禁慍道:“哥,謝映簡直太輕率了!他這是色令智昏了么?居然把女人帶進營地,你怎不勸阻他?任他把朱伊帶走。”
顏鳳欽看看顏玉兒,道:“你就少管管他人罷。快些回京去,入宮以后要當心。還有,不可泄露任何關于公主的事。”
顏玉兒諷刺道:“泄露了難道不好?若是大家都知道朱伊被你睡過,她不嫁你還能嫁誰,不正好幫你娶到她?”
顏鳳欽聞言擰眉,他理解顏玉兒心里憋悶,嘆了口氣:“玉兒,我與公主是清白的,你萬勿再說這樣的話。”
顏玉兒怔了怔,慢慢地恨聲道:“朱伊果然是在騙我……哥哥也真是,人都搶來了居然還做起君子。你可別告訴我,你對她動了真心?”
顏鳳欽眼中浮上不耐,神色也凌厲起來:“玉兒,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總之,別讓我知道你散布公主的謠言就成。”
顏玉兒冷笑,同一件事,謝映昨日才警告過她,今日她的親大哥又來告誡。她雙手緊握成拳,他們越是這般,她就越是意難平。
謝映一行趕至湖州時,謝邵已帶兵駐扎在焦山與湖州首縣石康之間的一處高地,與流寇有過一次短暫交鋒。
因是那一撮流寇主動襲營,相當于對方失去林野屏障優勢,乃是硬抗硬的正面交鋒,可想而知,流寇在訓練有素的謝家軍面前簡直不堪一擊,除了謝邵有意放走的之外,一個也沒逃掉。
這一次之后,再沒有流寇出現在營寨附近,謝邵也按兵不動,似乎絲毫不急。
謝映率眾抵達營寨,已過暮時,門前站崗的兵丁齊齊行禮。
天宇曠遠幽暗,朱伊隨謝映進入營寨后,便見遠近燃著一蓬蓬紅色篝火,大小營帳在四周起伏,森然的兵器架子,以及旌旗在朔風下招展變化的輪廓。
這樣的景象,對朱伊而言是新奇的,不免睜大了眼四處張望。
對謝映而言同樣新奇,他出來執行軍務,頭一回跟條小尾巴。
謝映人雖不在,但他的營帳卻早早搭建好,以防他隨時歸來。因此,沈星流直接將謝映與朱伊迎進了大帳。
謝映喚來陶扇,命她以后專負責照顧朱伊。陶扇見到扮男裝的朱伊,只詫異片刻,便恢復平靜。難怪了,世子離營時走得那樣急,原來事關公主。
趕路趕得渾身是灰,謝映立即傳水讓朱伊沐浴。他則去了沈星流帳里。
回帳時,謝映便見朱伊坐在火爐前烤火,身上裹著他一件黑色大氅。難得看朱伊穿黑色,臉蛋被襯得越發神秘妖艷。衣裳太大,松松垮垮的,又添了幾分慵懶韻致。引得謝映心下一動。
他知道朱伊本就畏寒,這野地里的帳篷,自然沒有房間暖和。她定是覺得凍才裹了他的衣裳穿。謝映便走過去,解開自己的外袍,擁女孩入懷。
謝映身上就是暖和,朱伊將手貼在他背心取暖。
他們倆現在也算配合默契。只因謝映受傷,入營前一路都與朱伊窩在馬車里,沒事捏她幾下,揉她幾下。朱伊則不客氣地用自己的手在他頸脖上取暖,把他當成暖爐用。
朱伊問道:“我今晚睡哪兒啊?”
謝映道:“你這樣怕冷,當然和夫君一起睡。”
“那豈不是別人都會知道我們……”
“你現在是我的小侍衛,當然要在我帳里伺候我。明日我叫陶扇用藥水把你的臉涂黑了,別人不會把你和美人聯系到一起。”
“哦。”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到了營地,朱伊為這獨特的氛圍觸動,就想知道謝映更多的過去,在他懷里靠了片刻又問:“軍營應該是你一生中最喜歡待的地方吧?”
謝映想了想:“不是。”
朱伊好奇:“那是在哪里?”不是都說謝映嗜好領軍打仗?
“說真話?”
朱伊奇怪道:“當然說真話。”
謝映的嗓音緩緩傳入朱伊耳中:“公主,其實臣最喜歡待的地方,是在公主的……”他聲音壓得極低,說完后加了一句:“公主下次就讓臣多待會兒,好不好?”
朱伊反應過來謝映說了什么不知羞恥的渾話,簡直想撓花他那張臉,惱怒低吼道:“謝映!”
對方反而蹙眉:“是公主要我說真話啊。”
朱伊看向男人這張俊逸清雋,絕對具有欺騙性的臉,抬起的手最終沒有撓得下去,反而是她的嘴給他狠狠堵住。
沈星流的聲音突然在帳外響起:“郡王。”
旋即是謝邵的聲音:“嗯。阿映這樣早就歇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每天都被帝尊帥醒、一只松鼠、22664288、湖、青棵、qiyss、花元宵、opki親的雷,還有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10點的時候說睡一小會兒,結果睡著了,一覺到現在想起文還沒發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