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謝映一行的漸漸而近,眾士齊身行禮高呼“世子”,顧太炎和盛驍也從城樓走下來。
顧太炎穿著大帶朱履的藏藍道袍,相貌清瘦普通,頗有仙風道骨之姿。盛驍已年過花甲,穿著利落的黑色袍子,須發全白,卻是紅光滿面。
謝映下了馬,上前與兩位老師敘話。他見兩人精神健旺,放下心來。將韓允嶸和邱慶嵩引薦給兩人。
顧太炎問了韓允嶸幾句,對方的應答叫他頗為滿意。
盛驍則派人將邱慶嵩的部隊帶去魏州西大營安置,低聲問:“阿映,馬車里就是禧貞公主罷?”
謝映知道盛驍別的都不關心,最關心的就是他的子嗣問題。笑道:“正是,晚些我帶公主過來見老爺子。”
進城后,朱伊和朱綽忍不住撩起馬車簾子打量魏州風貌,但見大道廣闊,道旁屋宇高敞軒麗,接棟連檐,店鋪應有盡有,貿易興隆,繁盛熱鬧不下于京師。
兩人很快放下了竹簾,因為街邊的人實在太多,尤其不少姑娘都是一臉的喜出望外、笑顏如花,站在道旁人群中圍觀他們一行車馬,確切來說是圍觀前面騎著馬的謝映,足見這位世子在魏州受歡迎的程度。朱伊便不想看了。
馬車直接駛到魏寧王府大門停下,謝映讓朱伊和朱綽換了肩輿。
門房的眾人都沒見過世子帶姑娘回來,這一帶就帶回兩個,自然都忍不住偷偷地看兩眼。
這一看,便都愣了愣。雖然王妃也生得美,但終究是看了這樣久,早就習慣。但這兩位公主卻是初見,又正值綺年。姐妹兩人各有風采,其中一位更是叫人過目難忘,癡癡然以為見著神女入世的化身。
與禁城的描金繪彩相比,魏寧王府除了主殿一列是綠璃瓦紅墻,其余皆是青與灰的色調,顯得淡雅莊重。花園中則是春山嘉樹,篆壑飛廊,曲水涌浪,移步換景,猶如身在畫中。
中軸是主院,謝映住在東面的淥石院,占地廣闊,什么都是獨立的,儼然一個小王府。淥石院之所以叫做淥石院,是因里面的水景和石頭堪稱天下一絕,饒是自詡見過皇家**的朱伊和朱綽也覺得天外有天。
朱綽被謝映安排住進了淥石院側院里的月過居,錦園綺戶,格外明麗,朱綽一下就喜歡上這兒。
謝映道:“榮裕公主……和禧貞公主都住在這里。你們好生伺候,不得出任何差錯。”
早候在院中的十二名婢女和四個婆子都恭敬答是。謝映早就打了招呼,朱伊和朱綽乃是正兒八經的公主,所有人都得尊敬著。
謝映離去后,姐妹二人便傳了水,滌去一路的風塵。
朱綽這也總算終于弄清楚朱伊和謝映的事,打趣道:“這里明明就是一個人住的地方,看來世子妃很快就要去主院了。”
朱伊道:“你別胡說。謝映在路上都沒有說過這件事。”
朱綽微微一愣。
兩人正在說話,陶扇便道:“公主,世子在外邊等著公主。”
朱伊自是跟著謝映走了。
踏進謝映所居的正堂,便見廳里有數名侍女,紛紛將手里的托盤放在條案上,就要離去,見了朱伊俱行禮道:“奴婢見過禧貞公主。”
眾女見朱伊身著雪白繡五色蝶襟的短衫子,下身的淺藍羅裙如水波輕拂過地面。素潔的裝扮,整個人卻仿佛有皓月般的光輝。
而謝映方才沐浴后,正好也換了身白色緞地竹君暗紋的常服,與他穿勁裝時的英姿煥然之感不同,看著實是個俊雅雋逸的濁世公子。
大家不免在心中想到,這位公主與他們的世子當真是般配。
侍女們退下后,沈星流上前闔好門。
朱伊正好奇地想掀起托盤上的錦布看看里面是什么,突然被謝映捉住了雙肩,他將女孩轉過來面向自己,低頭看著她,慢慢道:“伊伊,做我的妻子可好?”
與他四目相對,朱伊的心跳瞬間就加快了,她甚至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道:“我都跟你來魏州了,自然是要嫁給你的。”
話剛說完,她的唇就被男人攫住,他急切的入侵惹得她發出陣陣輕哼。一路上趕得急,又有韓允嶸和朱綽緊迫盯人,謝映都沒有好好和她親熱過。
謝映品嘗完想念已久的味道,道:“好伊伊。”說著拉起朱伊的手掀掉蓋在托盤上的錦布,抖開其中一件紅裳,道:“你試試看,合不合身。”
朱伊看著眼前金銀繡彩,精細到每道裙褶的大紅鳳褂,又看向被謝映揭開的耀目鳳冠,不免有些錯愕。朱伊白皙的手指在鳳褂上游移,這件衣裳實在太美,光是那牡丹裊裊盛開的生命感就叫人動容。
她著實沒想到他連她的嫁衣都準備好了,這就算最能干最嫻熟的繡女也得做好幾個月。便問:“你都不知道我的尺寸,就叫人先做了?”
謝映道:“怎么不知道,我都用手量過那么多遍,閉著眼睛都摸得出來是不是伊伊。”
朱伊瞪他一眼,謝映笑了笑,道:“尺寸本來應該無誤,叫你來試,是擔心萬一你這段時間又瘦了。”
朱伊道:“哪里有瘦,你每天像喂什么似的逼著我吃東西。我還覺得我胖了。”她摸摸自己的腰。
“喂什么似的?”謝映微笑道:“臣聽不懂,還請公主明示。”
朱伊當然不會將那個“豬”字套到自己身上,便抿著唇,不再接他用心不純的話。
“伊伊快試吧,繡娘還在院子里等著。若是久久試不好,人家還以為我們在屋里……”
朱伊一聽,哪里還敢耽擱,立即就轉過身,解著自己的外衫。反正里面還有中衣,他愛看就看。
嫁衣實在繁復,謝映索性幫著朱伊一起換。等她把云霞一般燦爛的錦裳穿到身上,居然出乎她意料的合身。她別了別自己被衣裳蹭下來的一縷發絲,平視著他胸前衣裳上的竹葉暗紋,有些忐忑地問:“好看嗎?”
沒有人回答。
朱伊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對方,謝映才終于不再失神。他道:“好看。”
下一瞬他將她抱起來放在條案上坐著,打量片刻,道:“就是胸圍好像有點緊。”
朱伊微怔:“沒有啊,我覺得挺合適的。”
吉服厚重,謝映索性將手伸進她的衣襟里,五指攏緊他念想多日的豐滿處,溫柔而有力地搓揉起來,道:“真的合適?還是我幫伊伊看看的好。”
朱伊低呼一聲道:“痛,你輕一點。”見他并不停下,又道:“謝映…你別這樣,繡娘她們還在外面。”
朱伊不明白,為何她中的媚藥已經解了,她在他面前還是這樣容易動情。她緊緊捏著拳,生怕他堅持要,而她無法抵擋。
謝映發出輕笑:“真是個好騙的小東西。我已經交代好了,讓她們一個時辰后來取,伊伊想試多久都行。”
朱伊不滿地皺皺眉,明明是對他信任才相信他,對別人她可不這樣。結果信任他反而要被嘲笑。
“伊伊,我真想現在就跟你洞房。”話雖這樣說,謝映卻壓制著心底的渴望抽回手。他剛回魏州,等著見他的人排著長隊,甚至包括他的兩位老師。而他卻為了朱伊逗留在后院。
為一個小姑娘至此,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難怪魏寧王那般驚奇了。
謝映覺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輕咳兩聲,道:“一會兒溫顏帶你回月過居。我們的婚期定在七日后,黃道吉日,伊伊以公主的身份出降謝家。”雖然他早就籌備好了成親所需的一切,但是他得先把婚訊宣布了。
朱伊再次被震驚。
魏寧王、謝邵和朱黛已先一步回到王府,魏寧王聽說謝映帶著朱伊回了魏寧王府,叫人攔下出淥石院的謝映,叫他到了自己的書房。
魏寧王道:“回來就去看看你祖母。”
謝映答:“好。”
魏寧王見謝映態度如此好,欣慰之余又道:“你祖母的意思,還是希望你娶阿黛。至于妾室,想納多少都可以。”
謝映朝沈星流伸出右手,對方便取出一卷圣旨交到他手上。謝映道:“這是先帝臨終前下的密旨。說是發現了顏家暗中的野心,若是顏家反叛,禧貞公主便不能再下降顏家,而另改于下降謝家。命謝家務必以待公主之尊,敬奉公主。”
朱氏的大周王朝幾乎毀于一旦,但謝映并沒有不尊那四歲小兒的傀儡王室之舉。這既是為了讓朱伊、朱綽、朱修黎等人的處境好過些,也是為了日后征討逆賊鋪好路。
魏寧王快被自己的親兒子驚得無法說話。他眼里的謝映可能桀驁不馴,不服他管教了些,但好歹是自傲自高,驕矜過人,這一副上趕著的樣子,還有對那朱伊勢在必得的偏執,是他絕沒有見過的。
“你用個假圣旨就想糊弄你爹?”魏寧王看著謝映離去的背影,氣得快吐出一口血。
于是,伴隨“世子歸來”的喜訊傳遍魏州的,還有“世子即將大婚”的消息,令不知多少女孩的芳心暗中碎了一地。
但隨即就有另一種聲音傳出:“誰都知道世子是一心要娶顧先生家的南瓷姑娘的,這個公主是皇帝指婚,世子被迫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