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哲跑完的時候差不多快下課了，但他還是興沖沖地跑過來，及時趕上了蔣少琰最后一次投籃。
    “好！學長投得真準！”他在場邊鼓起了掌，相當捧場。
    蔣少琰：“……閉嘴。”
    快來個人把這家伙拖走好嗎。
    下課鈴響了，有幾個下節課上課的班級進了操場，原本就熱鬧的操場又嘈雜了幾分。蔣少琰看起來一副很會惹事的樣子，其實不怎么喜歡人多嘴雜的環境，當即準備走人。
    更煩人的是還有個家伙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汪哲：“學長學長，你打籃球好厲害，可以教教我嗎？”
    蔣少琰要是有這個耐心教人，就不會是如今T大令人望而生畏的“琰哥”了。
    他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你有完沒完？”
    汪哲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余光瞥見一顆球迅猛地向自己砸過來，直奔門面，他反應迅速抬手一擋，臉是沒受傷，可小臂立刻被砸紅了一塊。
    “抱歉，手滑了。”
    剛進操場的鄒銳慢悠悠地走過來，嘴角帶著抹刻意的笑：“少琰太好看了，不小心看得走神了。”
    說罷手臂很自然地搭上了蔣少琰的肩。
    蔣少琰側頭看了眼自己肩上的手，又看了眼鄒銳微挑的嘴角，皺起了眉。
    這似乎是他們認識以來，鄒銳最大膽直白的一次舉動，幾乎像是在宣告主權了，他理應感到高興，可他并不。
    鄒銳故意放了點信息素。
    熾熱的夏日空氣中夾雜了些許alpha的強悍味道，隨著鄒銳的體溫滲透到皮膚底下，令他的身體不自覺地開始微微躁動，一絲薄紅泛到了臉上。
    可他心里冷的很。
    哪怕鄒銳是因為吃醋而故意這樣做，蔣少琰也不喜歡這種用信息素讓別的alpha退縮、讓omega臣服的方式。
    自大又愚蠢。
    鄒銳打量了會兒眼前不認識的alpha，問：“少琰，這位是？”
    蔣少琰看了眼表情呆愣的汪哲，說：“我新室友。”
    汪哲其實比鄒銳還高一兩厘米，可氣勢上完全被壓了下去，何況他一點可以抗衡的信息素味道都沒有。
    鄒銳也察覺到了面前的alpha看著人高馬大，實則沒什么威脅力，于是笑了笑：“這樣啊，我還以為又是哪個糾纏少琰的alpha呢，可別在宿舍里欺負我們少琰哦。”
    “誰能欺負我？”蔣少琰不屑。
    鄒銳近乎寵溺地捏了捏他的臉：“是，你最厲害了。”
    直到鄒銳離開，他們走出操場，汪哲都還是那一副沒回過神來的傻樣。
    蔣少琰：“喂，跟我回宿舍去。”
    汪哲沒說什么，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后走，等進了宿舍樓，突然開口問：
    “學長，那個人是故意的嗎？”
    蔣少琰隨口道：“大概是吧。”
    汪哲又不說話了。
    進了宿舍，蔣少琰打開自己的柜子，搬出了常用藥箱，拿出一支軟膏，走到坐在椅子上垂著頭的汪哲面前：“手伸出來。”
    汪哲聽話地伸出手：“謝謝學長。”
    蔣少琰拉過汪哲的手臂，看到剛才紅的地方已經變青了，鄒銳力氣大，這一砸估計下了狠勁。汪哲畢竟是因他而受傷的，他只能還了這份人情。
    “我替他道歉，他這人……是沖動了些。”
    汪哲微笑著：“沒事，我皮厚，而且學長親自幫我擦藥，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蔣少琰動作一頓。
    這個alpha未免也太過樂觀了。
    “你不生氣嗎？他故意砸你這事兒。”他問。
    汪哲卻笑了笑，只是不怎么真切：“他砸我也挺正常……我不知道學長你有男朋友了，還跟你表白，纏著你，給你們兩個都添麻煩了，對不起……”
    他越說聲音越輕，腦袋也低了下去。
    蔣少琰揉了一把他凌亂的頭發：“沒什么可對不起的，我還沒跟他在一起。”
    汪哲聞言瞬間抬起了頭，眼神亮晶晶的像暗綠寶石似的，散發著幽幽光芒。
    “不過你確實放棄我比較好，我說了，我們不合適。”蔣少琰補了句，不想讓他期待值太高。
    汪哲神情一凜：“這我做不到，學長沒有對象，我就一直追求你；學長有對象，我就在心里默默祝福你，這是我來大學之前就想好的，不會變。”
    蔣少琰發現汪哲大多數時候脾氣都很溫和，但一到這種事上就格外固執。
    “行，你愛怎樣就怎樣吧，但別怪我沒告訴過你，不管你怎么積極，我可能都不會給你回應，到時候別來我這兒委屈，我不吃這套。”
    他得把話說明白，殘忍是殘忍了點，但早點讓對方認清現實，省得日后麻煩。
    汪哲倒很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會這樣：“嗯，其實我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學長那么厲害，我確實配不上……但我還是想爭取下。”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似乎不太好意思。
    蔣少琰有點心煩，不知道是煩他身為一個alpha這么沒自信，還是煩他明知沒希望仍不肯放棄。
    他懶得去糾結，把藥膏往汪哲身上一扔，指了指他的手：“記得擦藥。”隨后便進衛生間沖涼去了。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鄒銳發了信息來，問蔣少琰出不出去喝酒。蔣少琰以前跟他去過一次，全是些亂七八糟的人，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拼酒喧嘩，吵得頭疼，當即回道：[躺下了，改天吧。]
    鄒銳：[不是吧，這么早？哪個大學生像你這么早睡。]
    蔣少琰其實只是躺在床上了而已，并沒有打算立刻睡，但為了防止鄒銳讓他出去，便回：[今天有點累了。]
    鄒銳半響沒回復，蔣少琰以為他放棄了，結果沒一會兒，對方發了個語音通話過來。
    他心情不太爽地接通：“喂。”
    “我說，少琰，你宿舍那個alpha，是不是喜歡你？”
    鄒銳冷不防問了這么一句，蔣少琰話語一止，朝汪哲的床鋪看了眼。
    汪哲很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放下手里的書朝他笑了笑，壓低了聲音，怕吵到他打電話：“學長，怎么了？”
    蔣少琰用口型回了句“沒事”，又轉而對電話那頭的鄒銳道：“是。”
    鄒銳那邊背景音很嘈雜，似乎有一伙人在起哄些什么，鄒銳聲音含笑：“那你對他，什么看法？”
    蔣少琰：“沒什么看法，不感興趣。”
    鄒銳：“哈哈，我就知道，他太弱了，你喜歡強的，對嗎？”
    蔣少琰對鄒銳得意的語氣有點反感，他對汪哲確實沒興趣，但并不是因為他信息素淡薄而瞧不起他，鄒銳則把信息素當作了衡量alpha強不強的唯一指標，優越感十足。
    他正欲辯駁兩句，鄒銳突然開口：
    “那我呢，你對我，什么看法？”
    蔣少琰：“……”
    鄒銳相當自信：“你喜歡我對不對？不如跟了我吧？”
    蔣少琰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高興。
    他與鄒銳曖昧近一年，終于在發情期將近的時候得到了自己心儀alpha的交往邀請，理應如釋重負才對，可他一瞬間想到的卻是汪哲那天向他告白的場景。
    當時那雙褐綠的眼里滿是認真與期待，聲音小心翼翼又無比堅定。
    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
    就把人稱調了個個兒而已，怎么聽起來完全不一樣？
    蔣少琰看不到此刻鄒銳臉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以何種神情說出這番話的，不由得陷入了想象中，一時沒作聲。
    鄒銳沒得到答復有些急了，他剛放出話說蔣少琰喜歡他，身邊一眾起哄的朋友都等著結果證明呢，這個臉可丟不起，于是又問了遍：“少琰，你吱個聲啊，到底喜不喜歡我？”
    蔣少琰不知為何又不自覺地朝汪哲那兒看去——汪哲還在看著他，似乎從他接了電話起目光就沒離開過，兩人視線對撞，汪哲有些害羞地撓了撓自己的鼻子，然后回看過來，眼神柔和地落在他身上，嘴角的笑意很溫暖。
    “可能有點兒喜歡你吧。”
    蔣少琰看著汪哲，對電話里的鄒銳說。
    汪哲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顯然意識到了蔣少琰是在跟誰打電話，是在聊些什么。
    鄒銳似乎很高興，大笑了幾聲：“那就好，叫聲銳哥來聽聽？”
    蔣少琰遂了他的意：“銳哥。”
    鄒銳笑得愈發得意開心，又講了幾句甜言蜜語，最后架不住旁邊人勸酒，先行掛了電話。
    蔣少琰這才發現，鄒銳還沒有說喜歡他。
    對面的汪哲不知何時已經躺下了，背對著他，只能看見被子下隆起的一大團，幾乎看不見人，異常安靜沉默。
    蔣少琰把宿舍大燈一關，也難得地早早睡下。
    他才沒那么好心去安慰對方，話早就說明白了，傷心也好失落也好，都是對方自找的。
    如果說人生總要遭遇幾個人渣才能成長，那他不介意當這個人渣。
    小汪：委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