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沒去節(jié)目組,恰好單井然像是故意給某人算準(zhǔn)了似的,給發(fā)了通知——
[快過年,暫時手工,明年繼續(xù)哦!]
緊接著這條消息之后,散財童子一樣撒了幾個巨額紅包,甚至給鐘意發(fā)了個專屬。
單井然:[給嫂子的,壓壓驚,霉運全走光!]
鐘意沒領(lǐng),當(dāng)然不是因為她品德多高潔,只是天上掉的餡餅通常都被下了毒。
節(jié)目組大群里一片尷尬,屏幕畫面集體凝固,最后還是張森語跑出來發(fā)了好幾條放假快樂新年祝福語的刷屏,將這場尷尬刷了上去。
哪兒都不能去了,鐘意才百無聊賴地空下來,打量單邪常住的這棟別墅,回想起一開始來到這里看到這棟別墅與旁邊那些建筑的風(fēng)格差異,可以說跟昨日老城見到的混搭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整體氛圍莊重大氣的莊園里,多出這么一棟頗顯人氣兒的別墅,看起來就像是單裝出來的新房,等著它的女主人入住。
從花簇錦攢的后花園,到室內(nèi)大廳墻壁上的暖系田園風(fēng)油畫,無一不與山單邪這個人的陰郁特性而格格不入。
像是皮毛黑亮的野獸闖進(jìn)了公主的城堡。
不知不覺走到四樓,整個四樓只有一扇門,一間畫室。鐘意盯著面前白色的門,像被不知名的天外來物控制了似的,緩慢伸出手推向那扇門。
輕微的“嘎吱”一聲將她的魂兒招了回來,才發(fā)現(xiàn)這一間藏滿秘密的大門,竟然連鎖都沒上,輕易地被她推開一條細(xì)縫。
倒不知道該說單邪太過自負(fù),還是大魔王在故意引誘,細(xì)縫里透出的光亮使人什么都看不清,那背后充滿了不可知,像是秘境,像深淵。
下一秒,鐘意將門帶過來,瞥了眼自己多事的手。
倒霉的單甜在美夢中被人從貓別墅里拎出來,起床氣還沒被那只手?jǐn)]下去,家里又來了不速之客。
“小少爺。”張叔又驚又詫,皺成菊花一樣的臉上竟能看出糾結(jié)。
外面誰都知道單家除了單邪,還有個小兒子單井然,但在單家,只從單邪上位之后,就沒人提過單井然,對方也從來不等們,就像單家仍舊只有單邪一個兒子。
單井然彎著眼,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張叔,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張叔干巴巴地點頭,給他讓開路。
單井然雖然不住單家,但不代表這里沒有他的份兒,換句話說,這里也是他家,沒理由攔著不讓人家進(jìn)。
鐘意倏地皺眉,審視的目光十分直白,恰遇單井然盛著一碗單純看過來的眼睛,他笑容更加燦爛了點:“還以為嫂子不在家呢。”
看起來就像不知道鐘意為什么在家一樣。
她忍住不太雅觀的白眼,淡淡地“嗯”了聲,沒有半點應(yīng)有的待客之道。
瞧見自己的地盤入侵了沒見過的兩腳生物,單甜甜倏地從鐘意身上跳下來,弓著背炸著毛自以為很有氣勢地邁著小碎步螃蟹一樣橫著過去,丑得鐘意沒眼看。
“甜甜是嗎?”單井然似乎對這只貓也很熟悉,蹲下來笑瞇瞇地向它伸出手,單甜甜反射性地往后一縮腦袋,隨后又試探著在他手里聞了聞,感覺沒什么危險后,便心如斗大地在對方手心蹭蹭。
蠢貓。鐘意忍無可忍地問:“你來做什么?”
就算單井然是這個莊園的半個主人,但至少這棟房子,永遠(yuǎn)都是大魔王的地盤,貓科動物都不喜歡自己的常駐地留下陌生味道。
單井然站起來,原地踟躕了一會兒,隨后在離鐘意合適距離的沙發(fā)上坐下:“我來看看老宅,等事情落定,爸爸的葬禮還得還這里辦,順便來看看嫂子。”
鐘意“哦”了聲,不痛不癢地說:“看嫂子應(yīng)該找你哥。”
果然就沒有單邪,小兒子也會鞍前馬后地處理好老單總的后事。這些都與她無關(guān),畢竟走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她已經(jīng)完全沒有興奮當(dāng)他的嫂子。
“哈哈,嫂子開什么玩笑。”單井然偏過頭,清澈見底的眼睛含著某種難懂的懷念看著她,像是在透過她看其他人:“嫂子一定不知道我哥以前有多好,如果你見過,一定會喜歡他。”
鐘意面上沒對他的話做出反應(yīng),心底卻冒起一片莫名的無名之火。單邪的過去是怎樣,單君與嗎?憑什么都覺得她會喜歡。
單甜甜顛顛地跑到他們面前,將一層肥肉裹著的脖子抻直了左看看又看看,仍舊選擇鐘意這個老熟人,前爪一蹬,就準(zhǔn)確無誤地跳進(jìn)了她的懷抱。
鐘意略一垂眼,鐵石心腸地將這個“叛徒”從腿上推了下去,一咕嚕滾落在地的單甜甜瞪圓的淡綠的貓眼,不可思議地盯著這位不知好歹的奴才。
單井然并不在意她是否接話,半點不尷尬地繼續(xù)說自己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笑意:“我第一次見我哥,只能偷偷地看,他看起來天生就應(yīng)該站在陽光底下,受所有人矚目……其實他比單夫人更先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
鐘意驀地擰眉,終于露出了一點意外。
“他不喜歡我,很正常。”單井然說:“但是在我的身份曝光的時候,他卻對我說……”
“跟你沒關(guān)系,你不能選擇你的出生。”
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少年,白色的校服襯衫一絲不茍,手里還拿著即將演講英文稿,他的臉上的表情是清冷的,但卻沒有憐憫與厭惡。這些筆畫不同的字,卻組合成了當(dāng)日最溫暖的那束陽光。
鐘意總算認(rèn)真地看了眼單井然,才沒錯過對方眼里的真情實意。其實她很矛盾,一邊難以將單井然口中這個形象與大魔王聯(lián)系起來,一邊想起前面他隨意資助了一個特殊孩子,盡管表面上是為了讓她開心。
所以她理所當(dāng)然地嘲諷,單邪黑化成如今的樣子,全盤自找。物極必反恒古至今,出生不能選擇又如何,他不也同樣選擇了這個出生附贈的恩惠了嗎?如此大度的圣父,向來只有兩條路——要么死,要么瘋。
她聽煩了一樣往后一靠,狀似心不在焉地說:“告訴我這些做什么?以己之痛苦,慷他人之慨,難得我還要夸他?”
“嫂子說得沒錯。”單井然笑得露出了牙,偏頭看著她說:“如果是我,我做不到這樣,可哥哥他理應(yīng)是那樣,他應(yīng)該有更好的人生。”
鐘意對此十分驚詫,反問:“他現(xiàn)在不好嗎?”
沒有誰合該是怎樣,她還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世界首富呢,單邪已經(jīng)站在了大多數(shù)人想都不敢想的山頂,擁有普通人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不過是一時想不開被自我困頓。
單井然突然“啊”了聲,用某種意味不明的語氣說:“嗯,有嫂子在,哥哥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很好的。”
鐘意一個冷笑還沒醞釀出來,他突然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所以,嫂子一定不要離開啊…”
驟然抬頭與他對視,單井然純粹的眼依然帶笑,剛剛到一抹幽深仿佛從來沒存在過,她將暫停的冷笑拉出來——
暗處的老鼠極為擅長躲避,也十分自信不會被沒有貓的主人抓住,甚至?xí)冻鲆稽c尾巴來挑釁。
院子里傳來汽車駛?cè)氲穆曇簦瑥埵蹇戳搜蹎尉唬室獬雎暎骸跋壬貋砹恕!?br/>
聞言,單井然看了眼門口的方向,又看了眼大廳里側(cè)的旋轉(zhuǎn)樓梯,隨后站了起來,垂下眼用注視著鐘意,輕聲帶著引誘地說:“嫂子想知道秘密,都在四樓的畫室里。”
這一天是鐘意眉毛遭罪最多的一天,似乎皺起來就沒有送展過。按單邪的性子,不可能會讓單井然踏入自己的私人領(lǐng)地,他卻連這里的畫室都清楚。
這個少年,遠(yuǎn)比她想象的令人意外。
大門打開,單邪抬眼就鎖定了大廳里不該存在的人,但他依然沒忘了自己的表情,不熱情也不冷淡,就像剛剛單井然口中的態(tài)度:“你來做什么?”
單井然回頭,男人今日的人模狗樣就這樣撞進(jìn)他眼里,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綻開點亮光,他笑得很開心:“哥哥今天很不一樣。”
話落,不用單邪繼續(xù)問,他就接著自言自語:“我來替爸爸看看老宅,找人打掃一下,順便來哥哥這里看一眼,現(xiàn)在就不打擾啦。”
他非常之自覺,沒有猶豫地抬腳離開。雖然單邪今日看起來很好說話,但他明白這是因為誰,并不想留在這討人厭地發(fā)光發(fā)亮。
就在他即將與正走進(jìn)來的單邪擦肩而過時,單邪突然毫無情緒地低聲開口:“你之前回過老宅,不止一次。”
單井然面部表情按了一瞬間的暫停,隨后用面部肌肉調(diào)出恰到好處的詫異不解:“哥哥為什么說?”
“我知道哥哥不想見我,所以從來沒有想打擾哥哥的生活,如果不是這次爸爸他……”他站在單邪面前,就像孩子面對家里最有威望的那個長輩,兩手放在背后,不自覺地攪著手指:“我也不會來的。”
他年紀(jì)比單邪小上很多,再是習(xí)慣于暗中躲藏,在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男人眼底,也難以全身而退。
單邪的表情看似溫和,瞳孔深處卻冰冷無情緒,他用這樣的眼神斜睨著單井然,沒有再壓著聲音:“不管你做過什么,想做什么,都不要試圖打她的注意!”
聽起來就像一句普通的拈酸吃醋。
鐘意瞇起眼,敏銳地察覺到了單邪今日對單井然的不同尋常,這是單邪對對方說話最多的一次。要知道,之前與單井然拍節(jié)目看似親近的時候,碰見單邪,他也只是不輕不重刺了她兩句。
感受到了她存在感極強的注視,單邪抽回目光,溫溫淡淡地陳述:“我很后悔,當(dāng)初對你那樣說。”
單井然身體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著單邪,張了張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