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他家小姑娘日漸消瘦,看著她滿腔的熱血漸漸變冷,看著她一次次的把心掏出來給他們,卻被他們狠狠地踩在腳下踐踏。</br> 他看著蘇家一群豬狗不如的畜生對她下手,仿佛她不是他們的家人,而是他們的仇人,甚至比仇人還要狠,他們沒有人在乎她的心情,也沒有人在乎她的死活,他們在乎的只有蘇若婉,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討蘇若婉歡心。</br> 他看著蘇慕軒在車子上動手腳,他看著她開心的坐上了那輛車,嘴里嘀咕著這是大哥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br> 可她不知道,她嘴里的大哥,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他送她車子,是想她死!</br> 車子撞上護欄的瞬間,他擋在了她的面前,看著小姑娘被鮮血染紅的小臉,紅了眼,碎了心。</br> 她的腿壞了,再也沒辦法跳舞,每逢陰天下雨都是鉆心的疼,她卻沒有抱怨任何人,只覺的愧疚,是她不小心,撞壞了大哥送給她的生日禮物。</br> 他看著蘇慕言偷偷給了一個人一瓶硫酸,那人鬼鬼祟祟的溜進了衛生間,在她所在的隔間里直接澆下去。</br> 她毀了容,被人罵妖怪,丑八怪,所有人都遠離她,就像她是病原體,靠近了就會被感染一樣。</br> 她沒有怨恨任何人,只是怕自己這么難看,出門給蘇家丟臉,開始把自己關在家里,不去跟外界接觸。</br> 他看著蘇慕時自導自演,找了黑道上的人,綁架了她,挑斷了她的手筋,她從此之后,就只能靠著輪椅生活。</br> 所有的苦難,都降臨在了她的身上,她卻以為是意外,還在全心全意的為蘇家著想,還在幻想著蘇家的人總有一天,會看到她的好,會接受她。</br> 他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小姑娘,她微微垂著眸,手里拿著筆,在畫畫,可是她的手已經不聽使喚了,畫出來的東西,都是扭曲的線條。</br> 她仰頭,透過陽臺上巨大的玻璃窗,仰望夜空,仰望星星。</br> 他蹲在她的面前,他的手輕輕的搭在她的手上,靜靜的陪著她看星星,一切都美好而靜謐,只是胸口跳動的那顆心,痛到窒息。</br> 剛開始的時候,他會痛,會憤怒,會恨不得毀掉整個世界。</br> 漸漸地,他冷靜了下來,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陪著她走完這一段的人生旅程,不管是開心也好,痛苦也罷。</br> 他想告訴她,不怕,他一直都在。</br> 沒過多久,她生病了,很嚴重的病,白血病。</br> 他看著她日漸消瘦,他看著她在疼痛里苦苦掙扎,他看著她依舊保持著一顆溫柔的,溫暖的心,沒有去責怪任何人,怨恨任何人,所有的痛苦,都獨自承擔。</br> 那段時間,她喜歡一個人靜靜的看著天空出神,疼痛折磨的她吃不了東西,睡不了覺,即使睡了,也會在疼痛中被折磨醒過來。</br> 她在等,在等心里最后的那一抹微薄的希望。</br> 終于,蘇若婉來了,也帶走了她最后的一點希望,蘇若婉把他們對她做的那些惡行,一件不落的全都告訴了她。</br> 他站在一邊,看到小姑娘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諷刺的,涼薄的笑容嘲弄到了骨子里,低低的笑音,是對他們所有人的諷刺跟詛咒。m.</br> 他知道,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甘心,只是在自欺欺人,只是想要得到愛,得到溫暖,得到認同罷了,可最終,她還是什么都沒有得到。</br> 這種痛苦到極致之后的心灰意冷,才是最傷人的。</br> 那之后,蘇家的人就再也沒有來過,小姑娘很平靜的度過了她人生中最后的時光,那么平靜,平靜的讓人害怕,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再激不起一點的波瀾。</br> 兩人的目光,偶爾在空中觸碰的時候,他似乎能感覺到她眸子里的溫柔,像是她能看到他,或者感覺到他似的,又仿佛那只是他的錯覺。</br> 她越來越喜歡說話了,她不再提蘇家,提起來的都是沈家人,沈長青,云錦屏,沈棠,沈楓,記憶里所有美好的一切。</br> 小姑娘因為病情加重,身體越發的虛弱,看起來透明的仿佛隨時隨地都會隨風消逝一般,聲音卻越發的溫柔,不像是在自言自語,倒像是在跟他說話。</br> 他一直都在她身邊,陪著她痛,陪著她看天空,陪著她看星星,看月亮,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br> 兩天后。</br> 夜里。</br> 她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很平靜的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笑得溫柔,帶著幾分少有的俏皮:“謝謝你一直陪著我。”</br> 他雙眸倏然緊縮,走到她的病床前,就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安詳的閉上了眼睛,就好像是睡著了一般。</br> “晞晞!”</br> 他一聲撕心裂肺的絕望呼喚。</br> “哥哥,哥哥。”沈晞被嚇壞了,慌張的去搖晃他,拍他臉,捏他鼻子:“哥哥,我在這里呢,我在這!”</br> 黎淵倏地睜開了眼睛,對上的就是小姑娘一雙滿含擔憂的清透雙眸,心跳在這一刻,好像停止了一般,時間在這一刻,也停了下來。</br> 沈晞奇怪的看著他:“哥哥,你是不是做噩夢了?”</br> 黎淵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給映刻入腦海里一般,溫柔的,深情的,心疼的眼神凝視著她。</br> 那個是夢嗎?</br> 那么真實的夢境嗎?</br> “哥哥。”沈晞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看到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問他:“你夢到我什么了?”</br> 黎淵長臂一伸,直接就把小姑娘整個給圈進了懷里,用力的箍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呼吸著獨屬于她的溫暖的,馨香的氣息,一顆心總算是跟著跳動了起來。</br> 她還在,她還好好的。</br> 沈晞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如雷的心跳聲,很紊亂,他的身子在抖,他在后怕,后怕什么呢?他做的夢很可怕嗎?</br> “讓我抱抱。”黎淵一聲低低的喟嘆,像是穿越了前世今生,從他嘴里說出,從她耳里聽到。</br> 夢里,他能看得到她,卻永遠都觸碰不到的感覺,他再也不想再嘗試一次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