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只要知道他不是嫌棄自己就行,其他都好說,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已經蹲了下來,拿掉他腿上的毛毯,一本正經的道:“我東西都準備好了,不行也得行,我是醫生,病人要聽醫生的。”</br> 黎淵微微斂眉,看著小姑娘給他脫鞋,脫襪子,卷褲腳,動作干凈利落,明明腿腳沒有任何感覺,可她白皙的小手觸碰到的時候,卻像是觸碰在了他的心上。</br> 沈晞是第一次見到他的腿,腿部肌肉已經有開始萎縮的跡象,尤其是小腿,瘦的和一根棍子似的,皮膚也有些干巴巴的,膚色是不正常的白。</br> 黎淵看著小姑娘的泛著如玉光澤的手,又看了眼自己的腿,眼底深處,有憎惡殘忍一點點漫出,深深的無力感把他整個吞噬掉。</br> 很丑吧!</br> 他的腿很難看吧!</br> 他自從傷了以后,從來不愿意去正視他的腿,這雙丑陋的,讓人憎惡,讓人絕望無力的腿!</br> 沈晞很認真的檢查著,纖白如玉的手指,溫柔的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腿放在了水里,道:“哥哥,從今天開始,要一天進行一次按摩針灸,半個月后,改為兩天一次,你那邊可以嗎?”</br> 黎淵的雙手,握的死死的,他生怕自己從她眼里看到同情,看到惡心,看到失望。</br> 還好。</br> 她沒有。</br> 她一點都沒有嫌棄他的腿難看。</br> “很丑吧!”他認真的看著她,不答反問,語氣里帶著自嘲,又帶著幾分殷切的期待。</br> “嗯。”沈晞點了點頭,實話實話,清楚的感覺到男人的身體僵了一下,她仰頭,對上了他似乎是帶著卑微的眼神,心尖微微痛著,卻是粲然一笑,信心十足:“所以你要好好鍛煉,你要相信我,配合我的工作,等到站起來了,再好好鍛煉。”</br> “你會放棄我嗎?”黎淵一字一字,像是從心靈最深處擠出的字眼,眼底深處,是燃燒著的熾熱的瘋狂的占有欲。</br> 她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最后的救贖,是她把在無盡陰冷黑暗里腐爛的他扯了出來,她要負責到底!</br> “你不放棄我,我就不會放棄你,除非有一天你不需要我,趕我走了。”沈晞一字一頓的回道,看著他的腳,喃喃自語著:“腳指甲有點長了,等會兒剪一下。”</br> “我不會。”黎淵深深的看著她,眼底的瘋狂,一點點的消弭不見,恢復了正常,看著面前他的小太陽,溫暖的,明亮的光芒照進了心里,心間的陰暗,灰霾也隨之消失不見。</br> 他不會放棄她,趕她走。</br> 他怕就只怕她會放棄,會離開他。</br> 他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他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失去理智,傷害到她。</br> “那咱們約定好了,不離不棄。”沈晞揚起小腦袋來,對著他伸出小手指,看著他不動作,催促他:“拉鉤啊!”</br> 黎淵伸出小手指。</br> “等一下,我擦一下。”沈晞又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手還是濕的,忙想擦一下。</br> 黎淵卻已經先她一步勾住了她的小手指,聲線明顯有幾分收緊,狹長的深黑的眸盯著她:“拉鉤。”</br>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沈晞開心的跟個孩子似的,對著他道:“還要蓋章呢,快點。”</br> 黎淵的心情,終于徹底的放松了下來,伸出大拇指,跟她蓋了章。</br> 他不會放她走的,絕對不會,這輩子她只能待在他的身邊。</br> “哥哥,你不用管我,你做你自己的事情,看文件處理公務吧!”沈晞交代了他一句,就開始認真了起來。</br> 她的按摩跟針灸,跟普通人的不一樣,是要十分精準的控制穴位跟經絡的,自然也要打起百分百的精力,注意力也需要集中。</br> 黎淵哪里還有心思處理什么事情,只認真的,眼睛幾乎都不眨一下的盯著她,怎么看都看不夠。</br> 小姑娘認真起來的時候,板著一張小臉,嚴肅異常,跟平日里不同,用她的話來說,很颯。</br> 一個小時后。</br> 沈晞給他做完按摩針灸,整個人都有種虛脫了的感覺,心里卻放松了下來,最重要的一步,終于邁出來了。</br> 黎淵看著小姑娘整個人跟脫了力似的,小臉煞白,額頭鬢角都是沁出來的汗,還要端水盆,心疼的拉住她:“讓昆侖來做,你去休息。”</br> 沈晞對著他笑,想讓他放心:“我也沒做什么,又不累。”</br> 黎淵看著面前的小騙子,拿著紙巾給她把汗水給擦干,一個小時,她一直都是緊繃著,集中百分百的精力,生怕出一點錯誤,當他不知道嗎?</br> 昆侖很快就進來了,把水盆端了出去,對沈晞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好樣的,這么快就把boss給搞定了。</br> 司徒以前也提過針灸按摩,不過哪次不是被直接給劈頭蓋臉的打出去,后來也就不敢再提了。</br> 沈晞還想蹲下來給他把襪子跟鞋都穿上。</br> 黎淵扣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我又不是廢人。”</br> 一句話,聽的沈晞心里不是滋味,嘴巴里苦澀的難受,眼睛酸澀腫脹的難受,看了他一眼,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又什么都沒說,只心疼的看著他彎腰,穿上了鞋襪,又把卷起的褲腿放了下來。</br> “現在總該回去睡覺了吧!”黎淵幾分無奈,幾分寵溺的看著她問。</br> 沈晞點了點頭,站起來就跑,到了門口又回頭,對著他伸出一根手指頭:“一天一次哦!”</br> 黎淵輕應了一聲,滾著輪椅跟了上去。</br> 一天一次?</br> 她不怕被她爸媽看到了?</br> 沈晞進了臥室,小奶糖看了黎淵一眼,也顛顛的跟在她身后跑了進去。</br> 黎淵在書房門口看了片刻,又見小姑娘開門,露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來,沒等她說話,搶先道:“晚安。”</br> 沈晞嘿嘿樂,擺擺手:“哥哥晚安。”</br> 說完,心滿意足的跳到了床上,抱著小奶糖打了個滾,開心的跟個傻子似的,籌劃了這么久的針灸按摩,終于成功了!</br> 黎淵聽著小姑娘的房間里,再沒有動靜,又冷冷的掃了眼傅清燁所在的臥室,之后也不再工作,關了燈,靜靜的守在門口,等著他出現。</br> 傅家人來的正好,就算他們不過來,他也是要去找他們,好好聊聊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