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淵神色有些微的變化,眼底閃過幾分同情來,對他的情緒,自然是曾經有過感同身受的,看了眼昆侖,吩咐:“拿瓶酒過來。”</br> 他跟他相比,還算是幸運的。</br> 他已經找到了他家小姑娘,而他妹妹,好像是還沒有線索。</br> 沈晞看著他,平日里的時候,不管什么時候,他都是紳士溫潤的,從不會在外人面前展現他的真實情緒。</br> 可現在,他一句話之后,渾身都是落寞哀傷,看的她心里都有些難受,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br> 傅清燁喝酒,不過是他自己喝,借酒消愁。</br> 黎淵是滴酒未沾。</br> 沈晞也是不能喝酒,她是有正事的人,喝多了明天怎么去實驗室,心里也是有分寸的。</br>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傅清燁又喝了一杯酒,最烈的白蘭地,一口下肚之后,從嘴巴到喉嚨再到心里,都是火燒般的辣,嗆得人眼淚都差點兒流出來。</br> 黎淵沒有回答,只是眼角的余光掃了眼廚房的方向,看到小姑娘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在切蘋果,忙吩咐昆侖:“去廚房看一下。”</br> 切個水果,她拿這么大的刀做什么,看著怪唬人的,就她那技術,切到了手怎么辦?</br> “是她?”傅清燁其實早就開始懷疑了,在三弟跟他說黎淵跟什么奶糖爸的事情之后,他就已經猜到了。</br> 黎淵是什么人,不管是在商場上,還是在生活中,不管對誰,都從來沒有過什么好臉的人,竟然會那么在意她。</br> 答案就只有一個,他一直以來要找的人,就是她,沈晞!</br> 黎淵還是沒有回答,只是眼神專注的盯著小姑娘拿著大刀的手,沒想到她水果刀不會用,大刀用的還挺熟練的,就是那手起刀落的姿勢,看起來帶著幾分凌厲的殺氣,很是有幾分怪異。</br> “恭喜你了。”傅清燁對著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眼底卻是滿滿的傷感痛苦,想到自己,只有痛苦,難受,絕望。</br> 看啊!</br> 他們一起找人找了這么多年,他都找到了他要找的人。</br> 而他呢,到現在都不知道小妹到底是死是活。</br> 黎淵看著小姑娘已經開始裝果盤,很快就會過來,認真的看著傅清燁,道:“不要告訴她。”</br> 傅清燁倒是奇怪了,眉梢微挑:“你找了她這么些年,為什么找到了卻又不告訴她?”</br> “拜托。”黎淵只吐出了兩個字,算是請求了。</br> “既然你這么求我,我就不告訴她了。”傅清燁自然知道,滿世界無目的的尋找一個人到底是多絕望多痛苦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懷疑他對沈晞的用心。</br> 他自己知道這種感覺,自然能以己度人。</br> 說話間,沈晞已經端著果盤過來了,看著傅清燁還在喝,勸了一句:“二哥,你別喝了。”</br> “你恨我嗎?”傅清燁喝的有點多,不過沒有嘴,可是心里堵得話,卻想要說出來。</br> 小丫頭原來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見到了媽媽,憑著她的聰明,應該是什么都想到了吧!</br> 沈晞搖搖頭,笑著道:“咱們不過就是各取所需的交易罷了,不是嗎?”</br> “對,對。”傅清燁一連兩個對字,唇角笑意苦澀自嘲,又是一杯酒下肚,胸腔處酸澀難忍。</br> 沈晞從來沒有問過他妹妹的事情,除非他主動提起,不過他妹妹,對他來說也是提起來就會痛,自然也從未說起過。</br> 傅清燁喝的有點多,或者說他只是想要借著酒,發泄一下內心的情緒罷了,畢竟他這樣理智冷靜的人,怎么可能會任由自己喝多,在人前失態呢!</br> 沈晞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聽他講妹妹的事,不過卻再沒有勸說他不讓他喝酒,偶爾發泄一下也挺好的,不然的話,人都會憋壞的。</br> 傅清燁說,傅清晞是在醫院里失蹤的,她跟傅清玄是龍鳳胎,不過因為在媽媽的肚子里爭不過傅清玄,營養都被他給搶走了,導致兩人剛出生的時候體重差距巨大。</br> 傅清玄一個有她兩個那么大那么重,她嚴重營養不良,身體虛弱,小小的跟大人的拳頭似的那么丁點。</br> 她身體太弱,出生之后就一直在保溫箱。</br> “她就這么大一點。”傅清燁伸出拳頭來,眼底都是閃爍的淚光,想起來的時候,唇角掛著幾分笑:“那個時候,也就跟爸爸的拳頭差不多大,小小的一團。”</br> 他那個時候也就三歲,心心念念的想要個妹妹,看到妹妹這么小,每天都特別討厭搶走了她營養,害的她這么虛弱的弟弟。</br> 沈晞不知道說什么,只是喉間有些哽的難受,難為他那個時候那么小的年紀,還能記得這么清楚。</br> “那天我放學去醫院,第一時間沖過去看她,卻發現她不見了。”傅清燁聲音都是啞的:“她那么小,不對,她都出生十天了,比剛剛出生的時候大多了,差不多有我兩個拳頭這么大了,每天已經可以離開保溫箱兩個小時了。”</br> 沈晞靜靜的聽著他說話,出生十天,就失蹤了,身體那么弱,那么小,不能離開保溫箱的嬰兒,真的被人給帶走的話,活下來的概率又有多大呢?</br> 她能想到的,傅家人自然也能想到,可還是十幾年如一日的尋找著她的下落,她可以理解。</br> 老沈跟云女士也是,有些事情,明知道是沒有希望的,可沒有壞消息傳來,有時候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br> 即使心里知道那概率有多大,可但凡有一線希望,也不愿意去放棄,也要堅持尋找。</br> “她那么小,身體又不好。”傅清燁苦笑一聲,突然捂住臉,埋下頭哭出聲來。</br> 或許是酒精的原因,又或許是他純粹的想要發泄一下壓在心里積聚著的痛苦,毫無顧忌的哭出聲來。</br> 沈晞跟黎淵,都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會嘲笑此時的他。</br>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br> 沈晞看著他,只覺喉間有些哽的難受,眼圈泛紅,他一直表現的很成熟穩重,成名太早,總讓人忽略他的年紀。</br> 其實算起來,他也不過二十歲的年紀而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