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頒獎的使命，常和也沒有逗留，直接走下了臺。
    不得不說，他在一群大導演中，本事未必是最拔尖的，但是情商絕對最高。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導演能力逐漸衰落的情況下，還過得這么滋潤、瀟灑。
    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知進退。
    看得清自己，也看得清形勢。
    時代變了。
    如果觀眾不買賬，什么大導演，都是虛名。
    新興的導演涌現，他們就該服老，讓路也好，扶持也罷，反正不要拖后腿，更不要跟他們對著干。
    既然已經謝幕了，又何必霸占著舞臺不走？
    所以常和走得干脆利落。整個滿天星，最華麗的舞臺，最璀璨的燈光，只映在了周牧一個人身上。
    葉子衿、崔吉、古德白等人不必多說，激動、興奮。現場最熱烈的喧鬧聲，就是來源于他們一群人，以及兩個劇組的成員。
    在前排。
    胡英商、余念，由衷的感嘆。晏慎微笑，看不穿心思。林加羽臉色一如既往漠然，似乎沒受到任何影響。
    幕后監控室。
    江自行剪了根雪茄，慢慢點燃了，吞云吐霧。
    他神態輕松，透著得意。
    看來……
    大家都沒有想到啊。
    他就是這樣，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既然個個都以為，最佳導演的提名，周牧只是陪跑，那么他偏偏反其道行之。
    新晉導演，這算什么玩意？
    最佳導演，他不香么？
    至于給了這個獎杯之后，隨之而來的非議、誹謗、辱罵……
    說實話，江自行并不在意。
    或者說，三大獎，有誰在意了？
    每隔一兩年，總有一個獎項，要鬧出一些動靜來。
    真當評委會個個都是肥頭大耳、肉食者鄙的官僚主義，不清楚這樣頒獎會招來罵名嗎？
    一個兩個不清楚，十個八個都昏聵糊涂？
    真這么想，就太小瞧人了。
    獎項的頒布，從來就沒有公正的說法，分蛋糕是一方面，幕后的交易是一方面，偏幫扶持又是一方面……
    總而言之，這是很復雜的事情。
    甚至于，如果典禮直播，收視率、點播量下降了。那么評委會也可以搞一搞事情，在一片罵聲之中，獎項的熱度反而提高。
    在熱鬧的罵聲中，一些本來不關注獎項的人，也忍不住打聽來龍去脈，跟著一起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讓這獎項更深入人心，提高關注力。
    至于被罵之后，獎項的公信力會降低，從而讓大眾不再信任、不再關注這個獎項……
    是，這種情況，肯定有可能發生。
    問題是，幺蛾子又不是年年有，等來年獎項又變得公正合理，讓大家挑不出錯來，一派改過自新，請求原諒的架勢。
    然后大眾信了，心滿意足，這一頁就揭過去了。
    更何況這邊獎項沒出問題，另外一個獎就搞事了，立即讓大眾的關注力迅速轉移……
    這樣輪著來，要說三大獎沒默契，傻子都不信。
    可是關心獎項的，終究只是少數。
    大眾追逐的，永遠是明星。當熱點消失，沒人翻舊賬了，一切的記憶都隨風而去，只留下寥寥的幾行文字記述。
    就算有人詳細記載了各個獎項的黑料又怎么樣？根本不可能再掀起任何波瀾。
    娛樂圈不垮，三大獎屹立不倒。
    ……
    “謝謝，謝謝大家！”
    周牧站在了臺上，手里捧著滿天星獎杯。
    方正的底座上，那是水晶球似的東西，里面鑲嵌了一顆閃亮的金星，另外還有細碎的小銀星，散布圍繞四方。
    滿天星光，唯你閃耀。
    好寓意啊。
    沉甸甸的獎杯，讓周牧心中的不真實感消失了幾分，他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感慨萬端，“我沒有想到，自己居然站在這個舞臺上，拿到了這個獎杯，就好像做夢一樣……”
    “沒錯，這是夢。”
    冷不防，胡英商叫喊，“你下來，把獎杯給我。”
    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又是一片掌聲。
    “這個不行。”
    周牧也跟著在笑，“胡哥你想要，自己做夢去吧。”
    一語雙關。
    大家頓時爆笑了，在大屏幕中，投映出胡英商“咬牙切齒”、“暴跳如雷”的模樣，更讓口哨聲響起。
    胡英商的粉絲看到這一幕，并沒有覺得他受到了冒犯。
    因為胡英商不是導演，最多是掛個制片人的名頭，自然不可能拿到最佳導演。
    更何況，看兩個嬉笑互動的場景，就知道他們關系好。
    沒有一定的交情，誰會開這樣的玩笑？
    “如果這是夢，請讓我長眠不醒。”
    周牧一臉毅然決然，朝臺下的主持人叫喊，“吶，你現在可以讓人來挖坑，把我埋在這里了。”
    哈哈，哈哈。
    歡呼聲中，主持人啼笑皆非，連連擺手不敢。
    “好，玩笑結束。”
    周牧收斂了笑意，表情變得正經，“能拿這個獎，首先要感謝我的家人，是他們的包容，才允許我走上演藝之路。再者要感謝我的經紀人，謝謝她的指引，讓我少走了許多彎路。”
    “另外感謝我的團隊，如果沒有大家的齊心協力，萬眾一心，肯定是拍不出好電影來。”
    “在劇組中，場記、劇務、服裝、道具、攝像、演員，包括清潔工，每個人都是一枚不可或缺的螺絲釘，少了它就會影響劇組的順利運轉。”
    “沒有他們，就沒有我的今天，再次感謝。”
    周牧朝底下揮手，《初戀這件小事》、《瘋狂的香水》。相鄰的兩個劇組，不管是員工還是演員，紛紛揮臂響應。
    “謝謝評委會對我的認可，謝謝余念！”
    周牧微笑，看向了下方，“在導演這個行當，余念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老師。如果沒有他的指引，不耐其煩的教導，恐怕我也入不了門，更不用說拿到這至高的榮譽。”
    他舉起獎杯，“這滿天星，有他的一半。”
    底下眾人微微一滯，就響起了熾烈的掌聲。不僅是為兩個人的友誼，也是為周牧的坦蕩。
    余念撇嘴，側著臉，有點不好意思。
    “最后的最后……”
    周牧氣運丹田，聲音十分沉穩堅定，“謝謝我愛的人，謝謝愛我的人，今晚我很開心，希望你也是。”
    現場的粉絲，自然覺得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當下又躁動起來，尖叫吶喊。
    周牧鞠躬，自覺走下了下去，再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進入了后臺區域，在獎杯上底座刻字，再接受記者的采訪。
    在采訪區域，密集的閃光燈，差點把空氣融化。
    連拍了一會兒，一群人才爭先恐后提問。
    “周導，拿獎的心情怎么樣？”這是假客氣，等你放松警惕，反手就是一刀。
    “周導，你覺得自己，為什么拿獎？”這是下鉤子，不管你怎么回應，都要砍一刀。
    “周老師，你覺得《瘋狂的香水》這部電影的質量，當得起最佳導演的獎杯嗎？”這是直接一刀。
    “周牧，許多觀眾在質疑，你拿最佳導演，存在黑幕。”
    “這屆滿天星，存在幕后交易嗎？”
    “……”
    周牧再次明白，一些明星、導演，在接受采訪時，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動手把記者打了。
    他現在真有點蠢蠢欲動。
    在高興的時候，一群人來敗興，誰不生氣？
    況且這些人，一個個問題基本是在質疑，三堂會審的架勢，這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就算有黑幕，有暗箱操作，也不是他搞出來的啊，對不對？
    周牧理直氣壯，反正他從來沒有主動要求，自己一定要拿最佳導演的獎杯。
    誰知道，江自行到底出于什么考慮，非要把獎杯發給他。
    大庭廣眾之下，他總不能推托掉，太不給人面子。
    沒辦法，他只好勉為其難接受。哎，誰叫他善良，見不得別人難做呢。
    這么一想，周牧就笑了，打著太極回復各種刁鉆問題。
    采訪了一會兒，最佳女主角進來了。沒有意外，是個三四十歲，儀態十分優雅的女演員。
    這是行業里的演技派，拿獎不奇怪。
    她拿獎杯進來，在銘刻名字的時候，發現一堆人圍著周牧，卻只有寥寥幾個記者過來例行公事給自己拍照。
    她十分淡然，也沒有介意。
    接受了采訪，隨意抒發一下心情。
    又過了一會兒，在內場之中，忽然爆發一陣喧囂聲，也讓幕后眾人驚詫。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哦，林加羽拿影帝？
    那沒事了。
    一群人又恢復正常。
    林加羽拿最佳男主角獎，這才是正常操作。
    如果他沒拿，反而有貓膩。
    當下，一些人忽然想到什么，直接舍棄了周牧，走向內場出口。一分鐘之后，林加羽出現了。
    所以他的感言，估計就十幾秒鐘。
    上臺，拿獎杯，謝謝。
    轉身，走人，孤冷，傲氣。
    不管怎么說，林加羽的出現，也算是幫周牧解圍了。
    畢竟相比還算活躍的周牧，林加羽接受記者采訪的機會更少。如果不堵住，對方肯定連晚宴都不參加，直接消失。
    見此情形，周牧松了口氣，把獎杯交給工作人員保管，再悄悄地回到了內場座位。
    這時候，恰好在頒布，最佳影片歸屬。
    《盜天機》！
    在眾人的掌聲中，晏慎走上了舞臺，接過了獎杯。
    在他發表感言的時候，旁邊的胡英商，碰了碰周牧手臂，輕聲埋怨起來，“看到了吧，我早說過了，過來就是花瓶，擺給人看，獎項與我無關。”
    “胡哥，不能這樣說。”
    周牧立即安慰，“電影也有大年與小年之分，去年無疑是小年，上映的電影，普遍沒有創新。比較之下，《瘋狂的香水》多線敘事的節奏，受到了專業評委的認可，所以我才占了便宜。”
    “不要忘記了，還有《香水》。”
    他提醒道：“你不是拿《香水》，報名了名爵獎么。我覺得，這片子的希望不小。”
    “嗯？”
    胡英商似驚似喜，“你確定嗎？”
    “肯定能拿獎。”
    周牧有信心，至于拿什么獎，那就不好說了。
    “我信你……”
    胡英商點了點頭，然后話峰一轉，“周牧，我聽說你在走紅毯的時候，宣布了新電影計劃，有劇本了沒有？具體是什么情況？”
    “……”
    周牧忽然覺得。
    所謂的傷感、失落，都是假象。這才是胡英商，真正的目的。有這演技，為什么拿不了影帝呢？
    不是三大獎的評委瞎了眼睛，就是對動作巨星的歧視。
    “咳！”
    周牧顧左右而言他，“典禮結束了，是不是要大合影呀？還是直接參加晚宴？”
    他嘀咕著，向余念走過去。
    胡英商跟上去，繼續打聽，“小葉子是女主角，那么要不要男主角啊，我推薦一個怎么樣？不行我自己上……”
    “缺投資嗎？”
    嗯，這個問題才是關鍵。
    周牧不回應，不搭理。
    不僅是余念，現在的他執導電影，絕對不缺投資。一堆人求著送錢上門，只為搭上他的快車，一起賺大錢。
    類似的事情，胡英商深有體會。每當他琢磨著拍新作，風聲一傳開，就有無數人打電話過來，想摻上一股。
    投了錢，等電影上映，就有錢賺了，多輕松。別提什么風險，現在的市場，干什么事情，沒有風險呀？
    不過投資輕松，拍電影辛苦啊。
    胡英商也想成為資本大佬，輕輕松松的賺錢。
    問題是，靠譜的項目實在是太少了，他曾經的幾次投資，基本是血本無歸，這更讓他小心謹慎。
    寧愿買股票，買基金，買理財，買不動產……
    但周牧連續的成功，特別是《三笑姻緣》輝煌的戰績，讓胡英商對他充滿了信心。
    所以他反過來糾纏著周牧，想參與到合作中。
    依稀之間，他有點理解了，那些圍繞自己身邊的投資人，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態了。
    嗯……下次可以考慮，對他們好一點。
    滿天星落幕。
    星城的夜空，星光璀璨。
    深夜的城市，少了幾分喧囂與熱鬧，多了幾分安靜平和。
    大家卻清楚，頒獎典禮的結束，意味著風波的醞釀，明天恐怕會變得十分喧鬧。
    對此，有人期待，有人坦然，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擔心憂慮，有人不以為意……
    不管怎么說，大家也要承認。今天晚上，就算有胡英商、晏慎、林加羽這樣的巨星坐鎮，周牧才是焦點。
    誰也搶不了他的風頭！
    最佳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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