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幾十頁，各種細則條款，密密麻麻。
    周牧仔細看了，很多專業(yè)的詮釋，他覺得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但是一些標紅的數(shù)字，倒是一目了然。
    正如同許青檸所說，三年五個億稅后純利潤。
    這是協(xié)議的核心。
    大概的內容，就是有人注資青紅文化公司，購買百分之三十股份，然后進行估價。
    對方報了兩個價格，一個是偏低的價格，一個是超高的價格。
    如果選擇了超高的價格，就需要對賭……
    只要完成了三年五個億的目標。
    對方自然認賬。
    如果完不成目標，那么按這個價格購買的股份，就不僅是百分之三十了，而是百分之六十。
    這就意味著，公司要易主。
    周牧放下文件夾，皺起了眉頭，他斟酌道：“對賭協(xié)議，看似是美味的蛋糕，實際上也有可能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三年五億純利潤，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這種事情，他依稀有印象。
    貌似在地球上，一些大明星、大導演，與資本簽了對賭協(xié)議，為了完成目標，各種拼命、趕工，因此背上了罵名。
    時間到期，有人沒完成協(xié)議，被迫賣別墅還債。
    其中的辛酸苦楚，一言難盡。
    “我知道，所以我反對。”
    許青檸頷首，一臉無奈之色，“但是紅姐覺得，這條件不算苛刻，很容易完成。”
    楊紅……飄了啊。
    周牧感嘆，一琢磨就明白她的心態(tài)。
    都市傳說票房大爆，公司投資一個億，就賺回了四倍的利潤。
    就算納稅、扣除了宣發(fā)費，也還有三倍的利潤。
    按這邏輯，三年拍兩部續(xù)集，再加上許青檸的吸金能力，三年五億的利潤，不要太簡單。
    說到底，還是資本給的錢太多了。
    那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說實話，周牧看到了這個數(shù)額，也不禁心臟劇烈跳動，有點兒口干舌燥。金錢動人心，真是讓人把持不住。
    許青檸反對，該是多大的定力。
    周牧表示欽佩。
    “我們談了幾次，還是談不攏。”許青檸愁悶道：“這是十年來，我們吵得最厲害的一次。”
    “我怕……”
    她臉色憂郁。
    怕就此恩斷義絕？
    也不是沒可能。
    周牧理解許青檸的擔心。
    這種事情太多了，多少親密無間的親戚好友，事業(yè)上的好伙伴，就是由于各種各樣的紛爭撕破了臉皮，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紅姐……太自信了。”
    周牧沉吟道：“她不怕，這是個坑嗎？”
    “什么意思？”
    許青檸抬眉，眸中流動疑惑之光。
    周牧指著協(xié)議上的甲方問道：“這個投資公司的背景來歷，你們調查清楚了嗎？”
    “誒？”
    許青檸一怔，旋即解釋道：“這個蒲公英投資公司，在業(yè)界還是比較有名的，不是騙子。”
    “我不是懷疑它是騙子。”
    周牧搖頭，“資本的錢，不是那么好拿的，你說了這個投資公司在業(yè)界有名，那就意味著，它沒少投資業(yè)界的公司。”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調查一下，它投資的公司有幾個簽了對賭的協(xié)議，這簽了協(xié)議的公司，最后是什么下場。”
    周牧慢條斯理道：“有了這方面的資料，就可以作為參考，決定要不要對賭。”
    “我給紅姐打電話……”
    許青檸才拿起了手機，忽然頓了一下，“要不然，你去查？”
    “行。”
    周牧干脆點頭。
    他直接掏出手機，打開了一個頁面。
    商業(yè)調查嘛，這是普遍行為，有人專門干這活。聯(lián)系對方，說明要求，商量費用，再發(fā)定金過去。
    時間不大，一份傳真就發(fā)送了過來。
    詳細的列表，不僅有蒲公英公司的股權構架，還有它注資控股或入股的公司情況。
    反正密密麻麻，讓兩人看得眼花繚亂。
    許青檸打量片刻，覺得眼暈，直接把文件一推，“你負責看……直接告訴我結論就好。”
    周牧無奈，許青檸這個老板，還真是甩手掌柜啊，缺乏專業(yè)素養(yǎng)，如果沒有楊紅，恐怕公司幾個月就要倒閉。
    他心里吐槽，卻也沒怠慢。
    拿了支筆，一邊認真研究，一邊勾勒筆記。
    他好歹差點成為高管，又矢志創(chuàng)業(yè)，這事對他來說并不難。
    就是瑣碎，需要耐心。
    麻煩啊。
    十幾分鐘過去，周牧梳理了大概脈絡，直接把筆一丟，端起桌子的茶水一口悶水。
    “誒……”
    許青檸叫了聲，周牧疑惑眼神瞥去。
    “沒事。”
    她轉移了話題，“結論是什么？”
    “非常坑。”
    周牧輕嘆道：“最近兩三年，這個蒲公英公司，一共注資了十幾個公司，其中有多少公司簽了對賭協(xié)議，這個資料沒有顯示。但是我發(fā)現(xiàn)這些公司的股權，在悄然發(fā)生變化。”
    “蒲公英在一些公司，開始只是占據(jù)了一部分股份，然后逐年在增長中。另外還有一些公司，干脆被它直接控股。”
    周牧感慨，“吃人的資本。”
    “對了，我還懷疑……”
    他猶豫了下，“這個蒲公英，或許是巨頭的白手套。”
    “什么意思？”
    許青檸美眸呆滯，完全沒聽明白。
    “意思是這個公司的資本，或許是某個巨頭，或者幾個巨頭聯(lián)合起來運作，專門針對業(yè)界有潛力的公司設局坑殺！”
    周牧慢慢解釋，“比如說，這家蕉糖公司，主打運營一個女團，當初十分紅火。但是自從接受了蒲公英的注資之后，沒兩年女團就分崩離析，幾個團員更是各奔東西。”
    “幸運的是，她們分別被幾大巨頭挖走了，正好一人一個。”
    “更巧的是，類似的情況，不僅是一例。”
    周牧嘆息，“還有兩三個明星工作室，他們似乎就是與巨頭解約，自己開了工作室，然后接受了蒲公英的注資。”
    “如果我的推測成真，他們繞了一圈，似乎又回來了原點，一樣是在給巨頭打工，可憐！”
    周牧意味深長道：“更可悲的是，他們真的以為，自己當了老板，在為前程努力拼命工作。”
    許青檸臉色變了變，直接抓起了傳真，“我去找紅姐。”
    她匆匆而去，離開了公司。周牧聳了聳肩膀，哪里也沒去，反而在辦公室，刷起了手機，耐心地等待。
    大概過了兩小時，許青檸回來了。
    她有點失魂落魄，一臉茫然之色。
    果然不出所料。
    周牧無聲一嘆，且不說傳真的證據(jù)不夠明顯，哪怕確實了是事實，估計楊紅也會抱著僥幸的心理，覺得自己不會中招。
    幸存者偏差。
    畢竟有了巨額注資，公司的發(fā)展肯定迎來質的飛躍。
    實際上，楊紅有手腕，也有野心，絕對不甘心只當一個經(jīng)紀人。這也是為什么，她與許青檸創(chuàng)辦的是公司，而不是工作室。
    或許五大巨頭，才是她的目標吧。
    都市傳說的成功，還有許青檸大滿貫的加成，讓楊紅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必須牢牢抓緊，不容錯過。
    鬼迷心竅！
    執(zhí)念！
    類似的心態(tài)，周牧也有。
    所以他不覺得，許青檸能說服對方。
    “她不聽。”
    許青檸坐下，俏臉充滿苦澀意味，“她說你在造謠，什么都不懂，讓我別信。”
    她忽然覺得很累，側躺在沙發(fā)上，閉目蜷著身體。
    “……”
    周牧無話可說。
    沉默了片刻，許青檸忽然道：“過來。”
    “什么？”周牧愣了下。
    “你過來。”許青檸側身招手，她睜開了眼睛，美眸潤潤的帶著濕痕，輕咬著紅唇，孤零零無助。
    周牧不禁走了過去，他承認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幾分，還有幾分憧憬、期盼。只不過當他走近就知道，是他想得太多了。
    一個直男，別去揣測女人心。
    這是他得到的，要永遠銘記的經(jīng)驗教訓！
    咝！
    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