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重江聽說李中易終于肯見他了,情不自禁的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他已經(jīng)在二堂門口站了足有兩個時辰。
李中易故意擺臉色,何重江已是心知肚明,而且,心中頗有些怨氣。
身為開封府有數(shù)的高官之一,何重江對于李中易不講人情的搞法,異常難以接受。
可問題是,李中易連何重江的靠山范質(zhì),都沒有放在眼里,何況是他這個范氏的門下走狗呢。
得罪了頂頭上司,是個啥子后果,何重江這個老官僚,一清二楚。
所以,進門見到李中易的時候,何重江憋住心頭火,依然畢恭畢敬的拱手行禮,“下官何重江拜見李相公?!?br/>
李中易等何重江一揖到地之后,這才長身而起,故意走到何重江的面前,拉住他的手,親熱的說:“元圃,我適才忙于處理積壓的公務(wù),怠慢了你,你千萬莫怪。”
何重江明知道,李中易睜著眼睛說瞎話,可是,他心頭憋著那股子邪火,卻偏偏降低了一些烈度。
以李中易的宰相之尊,別說僅僅只給了何重江一點顏色看看,就算是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何某人照樣也得受著。
此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是也
李中易親熱的給何重江讓了座,又命人上了熱茶,端來了幾碟點心。
何重江飲了幾口熱茶,渾身上下覺得舒坦多了,對李中易的怨氣,不自覺的又消散了一些。
畢竟,何重江并未亮明是范質(zhì)特使的身份,李中易身為宰相和開封尹,偶爾擺擺架子,其實也說得過去。
要知道,范相公在政事堂內(nèi),可是連朝廷的四品重臣,都敢斥責(zé)吶。
“元圃。嘗嘗這個云須酥,味道真心不錯?!崩钪幸状蛞话糇樱p顆糖吃的搞法,整得何重江哭笑不得。無可奈何。
在李中易熱情的招待之下,何重江享受到了冰火兩重天的待遇,他不敢違拗頂頭上司的滿招待,只得硬著頭皮,吃了半塊點心。
李中易手捧茶盞。笑瞇瞇的望著何重江,仿佛剛才把何某人整得很慘之人,并不是他李無咎一樣。
一直伺候在一旁的李云瀟,見了何重江強顏歡笑的尷尬模樣,差點笑出了聲。
李云瀟心如明鏡,李中易之所以故意惡整何重江,其實是想借著這事,變相給范質(zhì)施加更大的政治壓力。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何況是范質(zhì)的門下走狗呢?
說句心里話,李云瀟很早就認識何重江此人。平日里雖然沒有過深的接觸,卻也有著點頭打哈哈的交情。
在開封府衙之中,除了李中易這個府尹,以及劉金山這個左判以外,就數(shù)何重江的靠山扎實,地位最穩(wěn)。
以前,因為柴榮還活著,李中易為了大局,故意對何重江,采取了放縱的態(tài)度。任其在開封府內(nèi)獨占一大塊權(quán)力蛋糕。
只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隨著先帝的駕崩,范質(zhì)的專權(quán)獨斷。逐漸惹了眾怒,李中易若不想繼續(xù)受氣,勢必會找個合適的時機,采取有利有理有節(jié)的反擊行動。
所謂的虎軀一震,散發(fā)出來的王霸之氣,便可將滿朝重臣們嚇得尿褲子的想法。純屬涉世不深的學(xué)生娃,無知的幻想罷了。
如果不是謝昌鏡的犯事,實在是太巧合了,以李中易要么不動手,一擊必得手,從不吃虧的性格,肯定不會在國喪期間,搶先對范質(zhì)發(fā)難。
如今,既然謝昌鏡主動將把柄送到了李中易的手頭,嘿嘿,他如果不好好的利用一番,就不配叫李無咎。
據(jù)李云瀟私下里的揣測,李中易恐怕是想借助于此事,要么尋求把羽林右衛(wèi)調(diào)動到距離開封府更近一些的位置,要么就是遠離開封府這個越卷越大的政治旋渦。
李云瀟隱約感覺到,李中易對掌控朝局,已經(jīng)有了全盤的計劃。只不過,李中易不僅只字未提,而且,仿佛是在等待誰先動一般?
如果李中易了解到,李云瀟此時的想法,恐怕會擊節(jié)叫好,鼓掌驚嘆吧?
趙老二之所以能夠在陳橋驛兵變成功,很大的一個原因,其實是以范質(zhì)為首的文官集團,過于輕視武將勛貴集團的反擊決心。
造反,這么大的事情,僅憑趙老二一個人出手,絕無成功的希望。
義社十兄弟,準確點說,是義社五兄弟,外加慕容延釗,幫了趙老二的大忙。
另外,除了韓通之外的武將集團,愿意坐視趙老二成事,也是趙宋建立之初,能夠逐漸穩(wěn)固統(tǒng)治的基礎(chǔ)之一。
現(xiàn)在的形勢,由于李中易的橫空出世,出現(xiàn)了明顯的變化。
趙老二趙老三以及趙普,這三個人非但不是傻瓜,反而是精明過人的超級政客。
現(xiàn)實是明擺著的,如果趙老二不采取偷襲的方法,一舉將范質(zhì)和李中易,同時一網(wǎng)打盡,那么,等李中易騰出手來,召集羽林右衛(wèi)和靈州軍展開反撲的時候,嘿嘿,勝負實在難測。
按照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的邏輯,李中易這個百戰(zhàn)百勝的名帥,絕對是擋在趙老二篡位道路之上,最大的一顆絆腳石。
明眼人都知道,李中易這個軍方實力派,比范質(zhì)這個文臣的危害性,至少大出去十倍都不止。
所以,李中易抓住時機,就是想先給范質(zhì)一個下馬威,讓他不敢太過侵蝕李中易的權(quán)力邊界。
何重江喝了茶,嘗了點心,李中易卻一直和他東扯西拉,大吹進兵契丹腹地的驚險戰(zhàn)斗故事。
一直找不到合適切入口的何重江,有苦難言,他如果冒失的掃了李中易談興,范質(zhì)交代的任務(wù),還有完成的可能性么?
結(jié)果,一路閑聊下來,何重江的肚子灌飽了茶水,卻又不敢主動提出去“更衣”。
上司沒動地方,下級卻說要去上廁所,這在官場之上,乃是嚴重失禮的不尊重行為,何重江心里直發(fā)苦,比吞了黃連還要苦十倍。
直到,夜色漸濃之時,李中易這才裝作猛醒的樣子,淡淡的問何重江:“元圃,你不去辦公,卻來尋我,所為何事?”
剎那間,何重江連哭出來的心思都有了,老天爺呀,不帶這么玩的吶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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