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勝利日慶典”還有最后一天，阿萊格里終于見到了納奇尼。
    這位年輕王者的臉上，舊日青澀完全褪去，縱使安靜的坐在那里，也有淡淡的威勢不斷散發(fā)出來。許是來的匆忙，他僅罩著一身黑色繡金的便袍，金色長發(fā)簡單束在腦后，在附魔燈盞的映照下，光輝熠熠，俊朗非凡。
    聽到阿萊格里進來的聲音，納奇尼王放下手中的奏折，從繁重的公務(wù)中抬起頭。顯然沒料到這位老友，是如此一番狼狽模樣，他眸中的訝色一閃即逝。
    兩人對視著，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似乎想看看，歲月究竟在對方身上留下了怎樣的痕跡，車廂中，頓時出現(xiàn)了一陣古怪的沉默。
    “快坐下，”納奇尼率先反應(yīng)過來，臉上漾起一抹爽朗的笑容，“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王上……”阿萊格里躬身，行禮。他瞥了一眼干松的軟榻，和自己身上濕透的衣衫，遲疑片刻，還是沒有坐下去。
    “無妨，”納奇尼敏銳察覺到了他微妙的心思，擺手嘆道，“說起來，這還是我的失策。”
    阿萊格里小心翼翼的坐在軟榻一角，聞聽此言，不由微愕。
    “達維德之事，還望你多多體諒，”不知道有多久，納奇尼王沒有用這么柔和的語氣，與臣下說話了，他將一條松軟的干毛巾遞了過去，居然向其解釋道，“他的母親，是我幼時的乳母，因著這層關(guān)系，我總得看顧他一二……但你放心，南征開始之后。我就會將其帶在身邊，嚴(yán)加管教，絕對不會再發(fā)生今晚這種狀況了。”
    “王上要親征？”阿萊格里正以毛巾拭面，聲音顯得有些沉悶。說實話，來到諾曼之后的遭遇，讓他心中郁積的怨氣越來越多。納奇尼此番話雖然不能盡釋前嫌，但總算講明了其中一部分，大大緩和了尷尬的氣氛。
    “是，”斯諾頓之王做出了肯定的答復(fù)，旋即慨然道，“統(tǒng)一大陸，是我畢生之夢想，若能實現(xiàn)，也算不枉此生了。”
    “帝國上下。戰(zhàn)意高昂，王上之愿，指日可待。”阿萊格里隨口奉承道，雖然他并不認(rèn)為，內(nèi)亂中的“神圣同盟”，會像斯諾頓軍民設(shè)想的那般不堪一擊。
    “你也這么認(rèn)為？”納奇尼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反問道。
    在帝國內(nèi)部，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南方諸國已經(jīng)是斯諾頓囊中之物。只要大軍南下征伐，“神圣同盟”孱弱的軍隊。必然會望風(fēng)披靡，將那片富饒肥沃的土地拱手讓出。不知為何，這種過分樂觀，甚至有些盲目的情緒，居然成為了帝國上下的主流論調(diào)。
    不過如今看來，他們的君王。似乎對此并不認(rèn)同？
    那他又為什么，會同意南征之議，并且決定親自出馬呢？
    “以前，我拼了命的，想要爭奪這個位置。”當(dāng)阿萊格里小心翼翼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納奇尼怔忪片刻，方才低聲慨嘆道，“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或許我真的更適合做一位將軍，而不是什么君王……”
    恐怕也只有在這位老友面前，斯諾頓之王才有敘舊的心思，他從車廂的隔層中取出一瓶紅酒，應(yīng)該是想喝一杯。但阿萊格里怎能讓他為自己倒酒，忙伸手拿過，恭恭敬敬的斟滿。
    “所以父王當(dāng)時的選擇，還真不一定是錯的，大哥明顯比我適合治理國家……國運昌隆，飲訖。”納奇尼舉杯至齊眉，微微示意，然后一飲而盡。
    阿萊格里在旁作陪，但這種話題，他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講。
    “你知道，帝國動亂之前，有多少常備軍，如今又有多少嗎？”應(yīng)該是平時很難找到發(fā)牢騷的機會，納奇尼王再飲一杯，自問自答道，“告訴你吧，打了這幾年仗，軍隊的數(shù)量不減反增，足足比戰(zhàn)前多了四成，瓦努納平定在即，若是不南征，你讓我把他們放到哪里去？”
    阿萊格里恍然大悟，終于了解他的苦衷。在尚武的斯諾頓，參軍是絕大多數(shù)適齡青年的首選，也是他們主要的晉身之階。除了平民子弟外，破落貴族，以及貴族家庭中的非嫡子，也都極度渴望加入帝隊，以謀求建功立業(yè)，或者養(yǎng)家糊口。可帝國常備軍的數(shù)量，幾乎固定不變，若是沒有大的戰(zhàn)事，退役多少就錄取多少，名額有限，遠遠無法滿足熱血青年們的需求。
    這種僧多粥少的局面，在勝利日動亂后，終于有了變化。為了爭奪王位，納奇尼和約納斯開始大肆招募軍隊，其中尤以前者為甚。
    然而忠誠的獵犬，在戰(zhàn)事結(jié)束之后，就成為了一群嗷嗷待哺的餓狼。
    斯諾頓軍人待遇優(yōu)渥，地位崇高，沒有誰愿意無緣無故的解甲歸田。再說了，就算他們樂意，按照律令，也應(yīng)該領(lǐng)到一筆豐厚的遣散金。這個要求很合理，在以往也不算什么大項支出，可當(dāng)需要一次性遣散的軍隊數(shù)量，是整支常備軍的四成甚至以上時，剛剛恢復(fù)元氣的斯諾頓國庫，可就無力負擔(dān)了。
    “……就是這樣，”納奇尼講完這些，將酒杯放回榻上的矮幾，嘆道，“與其說，是我做出了南征的決定，不如說，這是整個斯諾頓帝國的集體意志，我只是一個代言人而已……”
    “所以，王上才沒有急著攻下瓦努納？”曾經(jīng)與奧妮莎討論過這件事情，阿萊格里覺得自己老是沉默也不合適，便挑了個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插話道。
    “算是吧……”納奇尼臉上，復(fù)雜的神色一閃即逝，他手中的紫金杯，在木幾上輕輕敲打著，岔開了話題，“南征便南征好了，斯諾頓以武立國，從不懼怕任何戰(zhàn)爭……但更嚴(yán)重的危機，并非在軍隊之中，而是在朝堂之上。”
    阿萊格里暗中一凜，知道正戲來了，忙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他相信，納奇尼王漠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絕對事出有因。而且，來到諾曼城后的這一切，都將與其接下來所說的話，息息相關(guān)。(未完待續(xù)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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