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爾革臺吉、拔合赤還梗著脖子不想解下彎刀,哲別已經(jīng)第一個把彎刀解開從腰間解開放在地上,然后朝著他們怒目而視。
秦林把手揮了揮,北鎮(zhèn)撫司的親兵校尉們握著繡春刀柄,齊齊踏前一步:“喝,解刀!”
幾個本來就比較靠近朝廷的méng古貴族,看看形勢不利于黃臺吉,也就墻頭草隨風(fēng)倒,紛紛解了彎刀:“得啦,咱們受天朝大皇帝招撫,又méng張相公抬愛,個個都封了都督、指揮,終不成真在京師打起來?”
黃臺吉一伙面面相覷,事到如今他們也被逼得沒有了退路,實在無可奈何,只好磨磨蹭蹭的把彎刀摘下來擱在地上。
秦林吩咐校尉們把二十多柄大汗彎刀,每柄相隔三尺的距離,擺成長長的一排,然后招招手:“阿沙,牽大黃過來。”
剛才阿沙牽著大黃嗅聞德瑪夫人的尸身,黃狗已經(jīng)〖興〗奮的轉(zhuǎn)起圈兒,不住的搖著尾巴。
最近這段日子,秦林將訓(xùn)練警犬的方法教給了阿沙,她每天都會嚴(yán)格的訓(xùn)練這條狗,嗅覺練習(xí)、追蹤追捕、體能鍛煉。
還別說,大黃這么一只又兇又悲的土狗,被她這么操練出來,還真有點兒警犬的派頭了,皮毛油光水滑、兩只耳朵機靈的立起來、眼睛炯炯有神。
大黃被阿沙牽到了一長排大汗彎刀前面,1小女孩拍著它的腦袋:“大黃啊大黃,你聞聞?wù)l的刀上有德瑪夫人的味道?”
小女孩鬼馬機靈的模樣兒,惹得官員們心頭直樂,申時行將huā白的胡須一捻,臉lù微笑,稍微彎下腰:“1小姑娘,你的狗兒能聞出刀上的味道?”
“是啊,老爺爺大黃可厲害啦,有次我買的一盒栗子糕從馬車掉了下去,都走了五里遠(yuǎn),大黃還轉(zhuǎn)回去找到了呢!”阿沙水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一個勁兒的賣萌。
申時行大樂,拍拍阿沙的頭頂:“真乖!嗯老夫要是有這么個孫女,那就老懷甚慰*……”阿沙甜甜的笑著心說老頭兒你要知道本圣女大人的〖真〗實身份,還不嚇得暈過去?切~~
咳咳,秦林干咳兩聲作為提醒,這還是辦案呢申閣老你就想拐跑我的拖油瓶嗎?
申時行訕笑著退了兩步,示意阿沙放手施為。
阿沙牽著大黃狗從一長溜大汗彎刀前面慢慢走過,大黃的鼻子像黑sè橡皮,還濕漉漉的,哧溜哧溜不停的吸氣,一聳一聳的嗅聞著每柄彎道上的毛息。
大黃能夠找到作為兇器的那柄彎刀嗎?
別的人或許還存有疑問,秦林則毫不懷疑。
狗的嗅覺極為靈敏,從解剖學(xué)角度看,它鼻子里的嗅枯膜有許多褶皺,面積是人的四倍,擁有兩億多嗅覺細(xì)胞是人的四十倍而嗅覺敏銳程度更是達(dá)到人的幾百甚至上千倍,配合其特別發(fā)達(dá)的嗅覺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分析能力,能夠分辨兩百多萬種物質(zhì)的氣味。
比如人類穿過的鞋子,就算放置不用達(dá)三個月之久警犬仍能聞到鞋子上殘留的氣味,從一大堆舊鞋子里挑出主人穿過的那雙。
放置三個月尚且難不倒聰明的警犬一個多時辰前砸過德瑪后腦勺的大汗彎刀,豈能逃脫大黃的搜索?
果然,大黃一連嗅聞了十三柄刀都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到了第十四柄,它突然搖著尾巴停了下來,阿沙試探著想將它牽走,大黃立刻表現(xiàn)出了抗拒。
有門!
所有的官員和méng古貴族,都緊張的瞧著大黃,看它下一步會有什么舉動。
阿沙松開了牽狗的繩子,大黃繞著這柄彎刀直轉(zhuǎn)圈子,嘴里呼哧呼哧的喘氣,表現(xiàn)得十分〖興〗奮。
“汪汪汪!”大黃忽然連聲吠叫,抬起左前tuǐ指著那柄大汗彎刀,仿佛是在說:這柄,就是這柄刀帶著死亡的氣息,它是砸暈德瑪夫人的兇器!
哲別的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揮舞著拳頭朝拔合赤撲去:“拔合赤,你這條生著毒牙的蛇,老子殺了你………”méng古貴族和那顏武士們都知道哲別為什么如此憤怒,因為大黃狗找到的那柄大汗彎刀,正屬手拔合赤!
“不不不”拔合赤雙手亂搖:“德瑪夫人出事的時候,我待在絲綢鋪里,黃臺吉大人、還有各位弟兄都看到的呀。”
哲別停下了腳步,氣咻咻的盯著拔合赤,稍有遲疑。
秦林笑瞇瞇的道:“拔合赤肯定單獨出去過吧,他應(yīng)該還有一個同伙,他下手打暈了德瑪夫人,然后由這個同伙將德瑪拋到徐氏的奔馬前面。要找出這個家伙也很簡單,阿沙!”來了!圣女大人很高興的牽過大黃,按照秦林的吩咐,讓狗去嗅聞一眾méng古貴族和那顏武士。
被狗聞到的méng古貴族都捏把汗,生怕這條神奇的狗突然沖著自己叫起來。
“汪汪,汪汪!”狗停在一名叫做祖爾丹的méng古武士身前狂吠。
德瑪夫人不僅是黃臺吉的妻子,還是土爾扈特部的族長親女,和三娘子鐘金哈屯關(guān)系很好的堂姐,明朝冊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殺害她的罪名很大。黃臺吉和拔合赤等人不怕,可普通的méng古武士怕呀!
祖爾丹的膽子明顯不如拔合赤,吃這一嚇就摔了個屁股墩,臉sè煞白,雙手亂搖:“別、別,不是我,長生天在上,都是拔合赤讓我干的……………”混賬!哲別一腳踢在祖爾丹的下巴,頓時這家伙就血流滿臉,哲別又嗷嗷叫著撲向拔合赤,掄起碩大的拳頭朝他臉上砸。
拔合赤也算一員méng古悍將,肉搏功夫不亞于哲別,可這時候做賊心虛,身手就疲軟了,被哲別打得暈頭轉(zhuǎn)向,沒幾下就像條死狗似的趴在地上。
黃臺吉剛才還裝癡心好丈夫,怎么好去勸?眼見拔合赤被打,也只好假惺惺的道:“拔合赤啊拔合赤,虧得本王子平時待你這么好,怎么就敢殺害德瑪夫人?”
秦林冷眼旁觀,心中只是冷笑,故意不去勸阻哲別,等到拔合赤被揍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給校尉們使個眼sè。
“哎哎,打死了人犯,就審不出實情了”牛大力領(lǐng)著校尉上去,好不容易才把怒發(fā)如雷的哲別拖開。
好嘛,一直囂張跋扈的拔合赤,這次可吃足了苦頭,兩只眼睛烏青好像熊貓,鼻粱也被打塌了,嘴chún高高腫起,嘴角鮮血直流,躺在地上把頭一側(cè),一口老血吐出來,還帶著兩顆牙齒。
想不到啊想不到,在場的官員們,不管申時行、徐廷輔還是劉守有、嚴(yán)清,都覺得匪夷所思,拔合赤為什么要殺了自己主母?
有心人察言觀sè,覺得這事兒和黃臺吉脫不開關(guān)系,但單單為了誣陷徐辛夷,就指使手下把自己老婆殺了,這他媽什么事兒啊?黃臺吉腦子有病?
案情至此,離水落石出也就剩最后一層窗戶紙了,秦林踏前一步,目光炯炯的逼視著拔合赤:“說!你為什么要殺害德瑪夫人,究竟是誰在背后指使你?”
拔合赤被打得頭暈?zāi)垦#挥勺灾鞯陌延行┐魷哪抗猓葡蛄酥魅它S臺吉,〖答〗案呼之yù出。
黃臺吉慌得心如擂鼓,情急智生,悄悄伸手指了指北方,又指了指腰間掛著的割肉刀,最后指了指鑲滿珍珠寶石的腰帶。
拔合赤神sè一下子變得黯然,黃臺吉明顯是讓他把罪名扛下來,大人說的很清楚,你全家妻兒老小都在北方草原,刀把子捏在我手里呢!只要你乖乖頂罪,將來有的是榮華富貴,你妻兒老小也吃穿不愁。
想想自己反正跑不掉,拔合赤把心一橫,硬著頭皮道:“對,是我殺的德瑪夫人,祖爾丹也是我拿五十兩黃金收買的,我自己要殺她,和別人無關(guān)!”
“真是狼心狗肺!”申時行搶在秦林前面開口,然后把還準(zhǔn)備繼續(xù)追問的秦林扯了扯,以目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秦林心中一嘆,從開始就有些預(yù)感,看來預(yù)感要變成現(xiàn)實了。
申時行臉sè微紅,身為宰輔大臣,說起來也很不好意思:“秦將軍,朝廷頗有為難之處,大朝覷的典禮已經(jīng)臨近,要是突然缺了méng古人…黃臺吉是俺答的大兒子,如果咱們真查出什么,又能把他怎么樣?張老先生當(dāng)年借把漢那吉歸降,推動了俺答封貢,黃臺吉要是在京師出了什么事,好不容易得來的封貢局面只怕要冰消瓦解”秦林何嘗不知道朝廷的難處?
后世有句話,明不亡于崇禎,實亡于萬歷,是有些道理的。萬歷年間,雖然表面上國勢仍強,實際上已走到了由盛轉(zhuǎn)衰的十字路口,整個社會內(nèi)憂外患:海洋上自永樂年間鄭和七下西洋建立的南洋封貢體系,因葡萄手西班牙等西方殖民者的步步緊逼,已經(jīng)瀕臨崩潰,設(shè)在印度尼西亞的舊港宣慰使司也不復(fù)存在,反而是葡萄牙殖民者在嘉靖年間取得了澳門的居住權(quán),把手伸向了〖中〗央天朝。
國內(nèi)土地兼并,權(quán)貴肆無忌憚,被秦林查辦的大貪官薊遼總督楊兆,就以投獻(xiàn)為名,yòu迫農(nóng)民投入門下,大批農(nóng)民失去土地,興國州浮尸命案,也展現(xiàn)了清量土地過程中,地方土豪勾結(jié)官府欺壓百姓的一面一這簡直就是在替白蓮教,替后來的李自成、張獻(xiàn)忠們?yōu)闇Y驅(qū)魚,把失去土地的農(nóng)民逼到他們那邊!
土地兼并和官商走sī以及農(nóng)商稅收倒掛導(dǎo)致的財政失衡,和政治上的**,使衛(wèi)所軍制徹底崩壞,兵無戰(zhàn)心將無斗志,為數(shù)十年后的王朝覆滅和鞋虜入侵埋下了禍根!
為今之計,只有大刀闊斧的改革可以拯救時局,清丈田畝抑制兼并、開放海港征收商稅、整修黃淮水利防止洪澇災(zāi)害、制定考成法加強官府運作效率、編練使用新式武器的新軍,張居正的新政正是延續(xù)大明朝生命的舉措。
大凡改革,必定各方的利益有得有失,張居正的改革有利于國家、
有利于民族、有利于普通百姓,卻要從權(quán)貴大地主和大商人手中虎口奪食,和大批守舊官僚作斗爭,這個過程殘酷而無情,雖然他以高超的權(quán)謀手段取得了極大的勝利暗中仍有潛流涌動一一一一一一朝局走到這個關(guān)鍵的十字路口,確實容不得半點閃失,俺答封貢以來,明方張居正、王崇古、吳兌等一撥兒賢臣,méng方三娘子為首,辛辛苦苦維持的和平局面也絕對不能被黃臺吉輕易打破,如果輕啟邊患那反而正中méng方主戰(zhàn)派的下懷,叫親者痛仇者快!
黃臺吉一人生死不足慮,長城內(nèi)外數(shù)百萬漢méng百姓何辜?更何況法醫(yī)不是萬能,秦林把案子查到拔合赤身上已是竭盡全力,對方一口咬死案子和黃臺吉沒有關(guān)系除了嚴(yán)刑逼供之外還真沒什么辦法了。
“申老先生的苦衷,下官感同身受,所以應(yīng)該怎么做,下官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了”秦林沖著申時行拱拱手。
申閣老笑著點點頭,對秦林好感大增,秦將軍既有原則,又懂得變通,假以時日必為我大明朝的棟粱啊!
不過秦林會輕輕松松放過黃臺吉嗎?
慢慢踱著步子走過去,冷笑著瞧了瞧拔合赤:“你為什么要殺死德瑪夫人?她是你主母你們之間會有什么糾葛?”
那還有什么?官員們都撇撇嘴“jiān近殺”三個字,古訓(xùn)啊。
拔合赤huā五十兩黃金收買同伙,當(dāng)然不可能是為了搶劫,無可奈何只好信口胡謅,在秦林有意yòu導(dǎo)之下承認(rèn)他和德瑪有jiān情,近來起了爭吵,害怕事情敗lù就生出殺心,正好看見徐辛夷每天早晨都領(lǐng)著女兵去西校場跑馬,便定下嫁禍于人的毒計,借到這里看綢緞的機會予以實施。
哈、哈、哈!秦林仰天大笑,戲漬的瞧著黃臺吉:“老兄,你帽子好像有點綠了哦。”黃臺吉氣得臉sè發(fā)青,暗罵拔合赤編什么理由不好,偏偏編這么個出來,真叫人喪氣。
別的méng古貴族臉sè就很好看了,一個個假裝正經(jīng),心頭暗笑不迭。
金櫻姬纖纖玉手掩著櫻桃小口,咯咯jiāo笑:“嘻嘻,在我們瀛州宣慰使司啊,哪里會有這種事?早就三刀六洞、丟下海喂鯊魚了。沒想到méng古草原上還有這種事情呢。”“禽獸不如,禽獸不如!”徐辛夷大聲唾罵著。
黃臺吉臉sè都青了,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沒法反駁,只好忍住氣沖著申時行作揖:“申閣老,拔合赤罪該萬死,請讓下官把他帶回去,在家父面前明正典刑。”
靠,能讓你帶回去?秦林不等申時行說話,搶先一步道:“那可不行,他在京師犯案,就要按照大明法律處置,以下犯上、jiān殺主母,罪該凌遲處死。”
啊?拔合赤直接暈了,黃臺吉也徹底傻了眼,本想回去就把拔合赤放了,哪曉得會凌遲處死。
申時行也知道這時候該配合秦林了,秦長官夫人被陷害,人家替朝廷查明案情,化解了一場大大的風(fēng)bō,保住了俺答封貢的和平局面,保住了大朝覷的典禮順利進行,已經(jīng)很不為己甚,要是連拔合赤都放了,就不給人家秦長官、徐夫人一個交代嗎?
朝廷治理藩屬,也講個剛?cè)嵯酀⒍魍⑹┞铩?br/>
“秦將軍說的是,諸位既然受我朝廷冊封,便受天朝王法管轄,拔合赤所行實在惡逆不道,應(yīng)該在京師明正典刑,以儆效尤!”申時行厲聲說道,又將袍袖狠狠一甩,表示他的決心不容置疑。
“拔合赤,你害了我,你害了我!”祖爾丹突然痛哭流涕,軟軟的癱在地下。
可憐的家伙,還不知道其實黃臺吉才是幕后主使呢。
拔合赤更是面如死灰,哪里想到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無奈形格勢禁,有什么冤枉也只能對閻王爺去說了。
“多謝秦長官替拙荊查明冤屈、報仇雪恨!”黃臺吉臨走前,沖著秦林拱拱手,只是臉上的笑容簡直比哭還要難看十倍。
最得意的手下被秦林千刀萬剮,他卻沒有任何辦法,連同行的méng古貴族和那顏武士都瞧在眼里,他這個俺答汗繼承人、大臺吉的臉,早就被秦林抽得腫起老高啦。
秦林嘿嘿冷笑,死罪讓稱跑了,活罪還能不叫你吃點兒?想陷害我老婆,咱們慢慢玩吧。
“黃臺吉,我們將盡快把拔合赤綁赴法場,到時候會通知你來看哦”秦林非常真誠的說著,甚至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安慰:“臺吉大人,節(jié)哀順變。”黃臺吉的面部肌肉分明有那么一刻不受控制的痙攣起來,心頭那個難受啊,比直接殺了他也差不太多。
等黃臺吉走了幾步,秦林忽然哈哈大笑:“臺吉妙計來栽樁,賠了夫人又折兵!”
哼哼,饒你一命,難道老子還吃了虧?死的是黃臺吉老婆,即將被凌遲處死的是黃臺吉的鐵桿心腹,有本事再來這么兩次,黃臺吉就成光桿司令啦,哈哈哈!
黃臺吉只覺喉頭一甜,身子晃了兩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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