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齊石一時沒反應過來,浴室的燈光有些纏綿,氤氳的水汽漸漸升騰,林非白的笑容中含著一點無辜,讓人忍不住撲上去把人壓到,但此刻,陸齊石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把這股沖動給壓下去。
“也行”,陸齊石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補充道:“天冷了,你洗完澡多穿點。”
多穿?
都逼到這份兒上了,林非白恨不得啥也不穿直接壓到這個蠢不可及的金主就得了,箭在弦上還能潑一盆冷水下來的,他只服陸齊石。
聽到門響,林非白懊惱地扒光自己躺進浴缸,英氣的眉緊鎖著,困惑地盯著手中的藥膏,難道這里面有什么誤會,自己一不小心又自作多情了?
陸齊石養著他幫著他陪著他,卻不是為了睡他,這情況在現今的娛樂圈,可能嗎?
稀里糊涂地洗完了澡,林飛白掛著毛巾穿著拖鞋走出去,水滴沿著黑發滑下,滴在懶散的浴袍上,留下一片水漬。
“怎么不吹,里面不是有吹風機嗎?”
林飛白用毛巾蹭了蹭發絲,懶懶地坐在床邊,歪著頭看陸齊石,手托著腮,臉上帶著調侃的笑意,“聽說,你會幫我吹。”
陸齊石一怔,見這小呆瓜跟釘在那兒似的一動不動,也只好認命地把吹風機取出來,回來的時候,林非白已經鉆進被子里了,格子條紋把小呆瓜裹得嚴嚴實實地,只露出一顆腦袋,桃花眼中閃著水光。
“行了,側過來。”
林非白翻了個身,卻滑出來大片雪白的肌膚,陸齊石避開眼不去看,轉過頭把床頭燈調的昏暗,不讓自己被這人迷了眼。
“說了冬天冷,讓你多穿點,家里雖然有暖氣,還是不行的,別墅區人煙更少,顯得格外寒涼,你注意保暖,總沒有壞處的。”
林非白眼看著掖好的被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褲子都脫了你跟我說注意保暖?熱起來的方式那么多的,你不會自己來點燃我啊?
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林非白索性整個人趴在枕頭上。
陸齊石給他吹頭發的時候很認真,時不時用手指撥弄,生怕燙著眼前的人,凝望著面前這個賭氣的小人兒,陸齊石不由得感慨,小呆瓜要變小狐貍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三十五了,按說早該定性了,所在圈子太亂,陸齊石一直抱著隔岸觀火的心思,看著別人分分合合地,就跟自己經歷過一樣疲憊,他從未想過生命會有別人介入,林非白來得太快,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年輕人的心思,或許來得快,也去得快。
可他已經老大不小了,不敢肆無忌憚地去愛一個人,全世界就在眼前,他也要背得起來才行。
“好了。”
收了心思,陸齊石關了吹風機,輕輕揉了揉林非白的腦袋。林非白依舊趴著,把手邊的藥膏的遞過去,依舊賭氣著不跟他說話。
陸齊石接過來,想起小呆瓜腿上的疤痕,心中一動,隔著被子輕拍了一下,問道:“腿上的傷怎么來的?”
林飛白不好不回話,可心里還別扭著,只好讓自己顯得惜字如金一點,“師父打的。”
陸齊石心口一緊,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連呼吸都變得錯亂,什么時候打的,打得多狠,以至于這么多年,還沒有消除印記?
現在跟民國那時候不一樣了,動不動就講人權,一家幾乎都一個孩子哪能受得了這樣的委屈?他一直覺得,現在學戲的孩子還是挺幸福的,沒想到……
“你師父對你很不好?”
提到這茬,林非白突然轉過身來,像是容不得任何人誤會恩師,急急地解釋道:“我師父好著呢。我們是親授弟子,跟那些培訓班出來的不一樣,衣食住行師父全都包了,師父把我們當親生兒子養的。”
程先生一生沒收過女弟子,雖說時代在變,沒那么多忌諱了,不過程派弟子收徒也有延續程先生這規矩的,林非白的師父就算是其中一個。
“親生兒子就打成這樣?”
陸齊石眸光一暗,口氣有點陰沉。
“你是外行人,哪知道這里面的門道,那些培訓班出來的也能唱幾場,可比起親傳弟子到底是矮了一截的。我們拜師,那是立過字據的,在梨園行里面輩分也都是被認可的。至于這點傷……”
林非白頓了一下,無所謂地說道:“榮蝶仙打師祖的時候,可比這厲害多了,師祖出國的時候還做了手術,你想想多嚴重吧,我這兒就是落了幾個疤而已,師父也是恨鐵不成鋼。”
看著他說起親授弟子時的傲嬌摸樣,陸齊石有點恍惚。
世上早該有時光機這種東西了,他想去這人的童年看一看,幫他擋住一次挨打,看他第一次登臺,那些屬于他童年的錯漏、慌張、喜悅、迷茫甚至是眼淚跟悲傷,他都想參與。
人都是一樣的,喜歡他,即使承包了他的未來,還會懊惱不曾參與他的過去。
嗯,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