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九章看你往哪跑</br> 電光火石之間,趙淳身邊的這四員大將,奧登格日勒,賈拉里和巴克坦以及古尼音布就全都死在了王越手下。彼此間分出生死的速度之快,甚至前后加在一起也沒有超過一分鐘。</br> 任憑這四個人,個個都是赤紅龍旗麾下勇冠三軍的人物,但在王越這一番的全力出手之下,竟也沒有人可以捱過一個回合的。</br> 一個照面過后,便紛紛死于馬下!</br> 而眼見于此,不說后面的趙淳和裴滿心里是如何的驚駭與無法置信,就是在場之中的那兩百多個鐵甲重騎,此時此刻,也早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沖擊下,心神震撼的近乎麻木了。</br> 奧登格日勒這四個人毫無疑問都是軍中真正的猛將,如果放到過去完顏氏在位的時候,甚至都可以統兵上萬,最少也要做個萬夫長的。但就是這樣的四個人,以他們的武藝,竟然連王越一招都接不下。一個接著一個,死的那叫一個干脆……。</br> 簡直恍如摧枯拉朽一般!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力。</br> 是以,也就是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里,前前后后不過幾十秒的功夫,這些早已經列隊成形,鼓動殺氣,連成一氣的幾百號鐵甲重騎們,集體的迷失和失聲了。沖天的煞氣就仿佛是在數九寒冬里被人一口氣連潑四盆涼水,沸騰的士氣瞬間就開始低落了下來。</br> 一時間,整個戰場內外,鴉雀無聲!</br> 氣氛冰冷的就像是被誰按了暫停鍵一樣!!</br> “糟糕了!士氣一衰,豈不是自取死路?”</br> 作為在場之中唯一和王越交過手,且成功逃得了一命的裴滿,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王越的可怕之處,所以他對眼前這一幕的結果,雖然依舊是感到萬分震驚,但卻遠比旁人可以接受,清醒的也更快。</br> 因此,一瞬間剛剛從駭然中回過神的他,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從自己身后傳來的那一陣陣的異樣情緒,然后,下一刻他的心里當時就是咯噔一下,整個人馬上就意識到了大事不妙。</br>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衰而竭”,又有說“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一支軍隊的戰斗力到底有多強,固然是受到多方面的因素綜合影響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眾多的影響力中,軍隊本身的士氣毫無疑問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br> 裴滿身后的這兩百多人,全都是趙禎手下,經過多年培養出來的精銳!不但個人的武力十分的強悍,而且長于配合,彼此間能夠相互信任,一旦組成軍陣,人馬披甲如墻而進,再占據了事先準備好的場地和有利地形,那種恍如排山倒海一般殺傷力,當真是勢不可擋,所向披靡。</br> 在這種情形下,就算是王越的武功再高,真有萬夫不當之勇,也絕對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對抗。只可惜事先準備的火牛陣已經毀了,不然只要這前后夾擊的局面一成,那王越只怕最后連個全尸都得不到了。</br> 而這樣布置的殺局,按照正常的道理來說,幾乎也是不可能失敗的。</br> 但是事實恰恰就走在了這種常理的對立面上,先是火牛陣失效,辛辛苦苦的安排全都給別人的嫁衣,不但反過來被王越利用當成了對付自家的工具,還在這一番廝殺過后,以奧登格日勒幾個人的命,把自己人的士氣狠狠的打壓了下去。</br> 結果這么一來,情況立刻急轉直下。人雖然還是那些人,仍舊是一隊隊的鐵甲連環馬整裝待發,可骨子里面的那些鐵甲重騎卻已經開始自我懷疑了。之前的那種必勝信心開始迅速滑坡,以至于就連他們身上的氣勢都正在以肉眼可見辦的速度在退卻。</br> 漫天殺機,一時間竟是如雪開化!</br> 眼看著就這么下去,時間不用太長,眾人士氣一退再退,這仗就不用再打了。任你再多的人,只要心里沒了膽氣,遇到王越這種級別的高手,那最后的結果也必然是慘敗無疑。</br> 是以,此時回過神來的裴滿,心里簡直已經是急的要發瘋了,當下連忙一聲長嘯:“四位統領為王爺盡忠,乃是死得其所!但鮮血就要用血來還,他們的仇人現在就站在我們的面前,休要放走了他!四位統領且慢走啊,我裴滿立誓,定要拿了他的腦袋,在列位靈前血祭……。殺!殺!殺!!!”</br> 裴滿兩眼暴睜,目眥欲裂,這一聲大吼之下,呼喝聲就好似雷鳴滾滾一般,一瞬間便震得八方轟鳴。頓時就把周圍的那些鐵甲重騎驚得渾身一震,仿佛如夢方醒。</br> 然后,整個空間的寂靜登時被打破,嘩啦啦,甲胄葉片碰撞聲此起彼伏。在時間足足沉寂了幾秒鐘后,在場的這些鐵甲重騎們就如同在一個漫長而可怕的噩夢中同時清醒過來了。</br> 而下一刻,隨著裴滿傾盡全力大喝三聲的“殺”字中,這些人的眼睛轉瞬間就變得通紅一片,全部充血,鼻翼翕張,紛紛大喝出聲。</br> 一時間,卻是恍如反彈一樣,從王越帶給他們的可怕壓力下,整個就變得瘋魔了!</br> 整個場地內外,變化的是如此劇烈,兩百多號的鐵甲重騎群情激奮,在剛剛驚醒的一瞬間,便整個的陷入到了一種瘋狂的情緒中。裴滿的這一番話雖然不多,可卻恰恰在這種時候起到了振奮軍心的作用,同時又像是一只領頭羊,及時的引領了情緒,把這些人心中的恐懼和不安給發泄了出來。</br> 而趙淳的這些手下,畢竟也都是久經訓練的軍中悍卒,個個都不是尋常人物,心性鐵血酷烈,一驚過后,立刻就也明白了自己剛才的情緒不對,是以轉回頭來整個人登時血往上涌,幾百號人全都憤怒到了極點。</br> “幸好發現的早,不然士氣一瀉千里,時間再長一些,就是想挽回都挽回不了了。如此一來,雖然未必就能奈何得了王越,但他想要殺我,估計也不太可能了。待會兒,只要他一動,我立刻就躲進鐵甲連環馬里……。”</br> 一番話說完,耳中聽到身后宛如海嘯般的怒吼聲,裴滿不由使勁的握了一下拳頭。就在剛剛的那一剎那里,他的心神起伏,就好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前后之間的變化竟是讓他的后背整個都濕透了。</br> 他實在是怕極了王越這個人,尤其是在再一次目睹王越此番大開殺戒之后。此時他的心里,不但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要借著趙淳這些人殺掉對方的心思,而且,同時又不由自主的開始考慮起了自家的安危。</br> 就好像上一次,他出賣了同伴,自己逃命一樣!</br> 甚至,他還在心里拿自己的主子趙禎和王越作了一個對比。趙禎對他的威懾雖然是深入到骨髓里面去的,一聲令下,就算讓他去死,他都不敢違抗,因為那種奴性是通過無數時間不斷積累并固化的。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也并不覺得這么做有什么錯。</br> 但現在他對王越的怕,卻是在這兩次相遇中,越來越重。</br> 那是一種近乎于生命本質上的懼怕,就好像兔子怕狼一樣,是與生俱來,銘刻在生命中的。</br> 所以,趙禎讓他戴罪立功,來幫助趙淳殺王越,他來了。可一見到王越,這種懼怕就又涌上心頭,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看著奧登格日勒四個人接連死在王越手下,他心里的這份怕,就變得越來越厲害。以至于慢慢的還壓過了他對趙禎的那種敬畏。</br> 說到底,人其實都是自私和怕死的。像裴滿這種人不過就是把自己看的比別人更重了一些,所以在碰到這種事情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利。哪怕是鼓舞士氣的目的,也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br> 不管前世今生,王越都不通馬戰,這一次碰上之后,他出手時就已經是全力爆發了。是以,不管奧登格日勒這幾個人本身的功夫是如何高明,但在碰到王越之后,卻依舊沒有一個人能在他手下走過一個回合。</br> 在縱身一棍下劈,連人帶馬,把巴克坦擊飛之后,王越也不看這人到底死沒死,只是人往下一落,雙腳落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濁氣。</br> 這幾個人雖然死的干脆利索,看似沒有一點還手之力,但全力出手之下,短短幾十秒的功夫里,王越卻已經很罕有的感到了自己身體的一絲疲累。</br> 畢竟馬戰不比步下,有了戰馬的配合,人馬合一之下的沖殺,就已經不是等閑意義上的實力疊加了。雖然之前王越也搶了一匹馬,可彼此間的配合基本為零,不但不能合力,還要花費額外的心神維持,一來一去,再要廝殺起來,當然就要勞心費神的多。</br> 更何況,趙淳的這幾個手下,也的確不是什么庸手,死的再快,也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四騎連番送死之下,一樣相當于是一場車輪大戰……。</br> “好在以前在演練阿道夫先生的騎士錘戰法時,曾經特意熟悉了一下馬戰,雖然并不精通,卻也不至于事到臨頭時,就亂了手腳。”</br> 王越心里念頭正自轉動之間,忽然就聽到裴滿的聲音,呼喝如雷。隨后整個空間就被一連串的吼叫聲所充斥。</br> 一聲聲,初時還是零零碎碎,但不及片刻就已是連成一片,聲震長空。</br> 待他一眼看過去,卻正是前面那兩百多號的鐵甲重騎猛然爆發,才剛剛衰落下去的氣勢也在這一瞬間里驟然拔高!更勝往昔!!</br> 王越的眉頭皺了一下,雖然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在之前那短短的一剎那里,經歷了什么樣的心路歷程,但他不用想,就也知道這肯定是和裴滿方才說的那些話有直接的關系。</br> 而后,心里再一思忖,立刻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琢磨的七七八八。赤紅龍旗麾下的這些人自詡是精銳中的精銳,久在海外,潛伏隱忍,為的就是日后能夠有朝一日重回大唐舊地,可以再造乾坤,所圖可謂極大。但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卻在今天面對王越的時候,齊齊栽了一個跟頭。以這些人的心性和驕傲,能接受的了才怪呢?</br> 所以,此時一醒悟過來,立刻惱羞成怒,來了一波反彈。鋪天蓋地的呼吼聲匯聚在一起,簡直殺聲震天。王越這時候只一眼掃過去,就滿眼的赤紅眼眸,兩百多號人雖然還沒有抑制不住發起攻擊,可從他們那匯成一片且越來越粗大的呼吸聲中,王越也知道這些人肯定都是要瘋了。</br> 裴滿這家伙,選擇的時機實在巧妙關鍵,寥寥幾句話便挑動人心,把所有人心中的膽怯和恐懼全都化作了對王越的憤怒和仇視。</br> 一道道的目光死死盯在王越的身上,幾百人匯聚在一起,其中凝聚的殺意之熾烈,就連王越現在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起來。</br> 如果這時候眼光能變成一支支利箭,那王越完全相信,自己現在肯定已經被萬箭穿心了!</br> “殺!殺!殺!”</br> 嘈雜的聲音,迅速的變得一致,最后就只剩下一個“殺”字!</br> 但卻越發震撼人心,令人不敢輕視。</br> “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王越收回目光,遠遠的看了一眼裴滿:“上一次被你跑了,這一次看你往哪跑?”</br> 裴滿這個趙禎的心腹手下,雖然武功箭術并不能被王越放在眼里,但為人狡詐,心思靈敏,在第一時間發現己方士氣低沉后,立刻就慷慨直言,驚醒眾人,把握人心的本事簡直比他最拿手的箭術還要高明的多。</br>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就激的幾百人羞憤的直欲發狂。于不知不覺間,便扭轉了劣勢,令眾人士氣得以重振。</br> “這人雖然怕死貪生,行事卑鄙沒有底線,可箭術實在不錯。我雖然不怕,但總被騷擾,卻也麻煩討厭的很。加上如今看來,他挑動人心的本事居然也很有一手,如此倒是要先殺了了事。不然真要因為他,這些鐵甲重騎按捺不住,忽然一起沖上來,可就要耽誤我的事了。”</br> 在殺掉了接連沖上來的那四個人后,王越原本的計劃就是直接朝為首的趙淳下手。以他的本事,在如今這個距離上,彼此間相距的幾十米,全力之下也不過就是一撲一縱的事兒,真要下了殺手,根本也容不得趙淳調動身后的鐵甲連環馬對他進行圍攻。</br> 但此時此刻,被裴滿這一聲呼喝,卻讓王越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把目標放在了他的身上。</br> 蒼蠅蚊子不致命,但總圍著人耳邊亂轉,嗡嗡嗡的,時間一長,那也是要煩死人的!對王越來說,裴滿這個人就像是這個蒼蠅蚊子一樣,即便對他沒什么大的威脅,但總是這樣時不時的冒出來,露一下頭,給他找點麻煩,感覺里也實在是膩歪的很。</br> 更不要說,這家伙眼下可正在鼓動人心,要讓他直接對上趙禎手下最厲害的鐵甲連環馬。這種心思,可就是當真惡毒了。</br> 是以,念頭剛是一動,王越的內心深處就已然對裴滿生出了一股濃烈的殺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