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風雷</br> “你們要知道什么?”孫懷秀突然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心慌起來。</br> “比如,你之前和我動手時用的那套身法,我個人是非常感興趣的……。”</br> 就在這時候,一旁從進到房間里,就一聲沒吭的王越,忽然插了一句話。不管之前孫懷秀這個女人說了什么,他都不感興趣,能讓他提起精神的也只有這個話題了。</br> 蘇家的六合拳重意重形,講究的是發力用勁,功夫越高,造詣越深,所外顯出來的招式變化就相對的越簡單,所以蘇家的人和人交手,向來只打中路,步步緊逼。</br> 而唐國的八卦拳一脈,則是以走為本,是一門極其注重腳上功夫的拳法,擺步急行步連步,講究的是身如游龍,步似趟泥,任意而行,動如流水。如果練不好步法和身法,那就不能形成周身一體的勁兒,更不要提后面的手法技擊,招式變化了。</br> 所以相比之下,八卦拳所擅長的其實也正是蘇家拳法的短板所在,是以王越才會在抓了孫懷秀之后,始終念念不忘這一茬。六合拳大開大合,形似奔馬,對于小巧的步伐,的確是不太擅長的。</br> “感興趣?怪不得你剛才沒有殺我,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不過,我看你也是想的多了吧,我們孫門一脈的拳法博大精深,我雖然也練了十幾年,可至今所得也不過就是個基礎皮毛而已。你就算學了過去,不得真傳,到頭來也肯定是畫蛇添足。更何況,你覺得我會教你么?”</br> 在聽到王越的話后,整個人都似乎微微愣了一下。</br> 緊跟著孫懷秀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就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之極的笑話一樣。對于王越的這番話,孫懷秀顯然是不屑一顧到了極點的。</br> 唐國武術界的傳統向來敝帚自珍,凡事都講究留一手,一直以來師傅教徒弟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是處于敵對的雙方了。王越抓了孫懷秀,想要從她這里一窺孫門八卦拳的奧妙,如果按照常理來講這的確是不太可能的。因為任何一個知道規矩的人,都不會這么去做。</br> 即便是到了現在,社會風氣已經開放了許多,但涉及到拳法本身的傳承問題時,還是有許多的忌諱。一旦觸犯,動則就是要命的事,不死不休。</br> 也正因為如此,孫懷秀才會覺得王越的這個問題,十分的可笑。</br> “教?這個其實不用你教?你們孫家的八卦拳雖然別出機杼,另有奧妙,但本質上和別家的八卦拳卻也沒有太多的區別,我師弟之所以想要從你這里看看,不過就是想親眼見識一下罷了?!?lt;/br> 王越的眉眼一瞇,剛要說話,卻不想正被蘇明秋適時一句話給插了上來。</br> “哦?聽蘇先生您這話里的意思,似乎也是個練過八卦拳的啊?不知道出自哪一門?”孫懷頓時面目一整,站起身來,沖著蘇明秋抱拳行了個八卦拳的拳禮。</br> 唐國的武術門派,拳法雖然眾多,但基本上練習同一門武功的,供奉的都是一個祖師爺,所以往上數幾代,大多都是有宗譜關系的。是以,一聽到蘇明秋這么一說,孫懷秀立刻心中一喜,只道是蘇明秋真的練過八卦拳,如此一來萬一論起來,能扯上點關系,那對她自然也是有益無害,多了一層保護。</br> “八卦拳么,我倒是沒怎么練過……,不過我和你伯父孫承恩交過手,然后事后琢磨了幾十年,慢慢的就明白了一些其中的道理。像是你們孫家拳法里的步子,練過最上乘的境界,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br> 蘇明秋笑了笑,隨后一起手,亮了個單換掌的勢子,接下來身子往下一塌,整個人就在原地啪啪啪,一口氣邁了八個步子。雙腳踏動,身形轉換,瞬間便在孫懷秀的面前走了一個大圈,起步落步正好歸于一點。m.</br> 而目睹此狀,孫懷秀登時雙眼瞪圓,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br> 因為蘇明秋在走圈的時候,身形靈動,脊椎吞吐,明明上半身一動未動,但給人的感覺卻是高低錯落,如龍蛇起陸,腳底下平起平落,好似行云流水一般。一步踏將出去,整個人就仿佛成了一個渾圓的大球,滴溜溜滿地一滾,就掀起一片風雷之聲。</br> “八卦起風雷?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會這種功夫?這乃是我孫家八卦拳中的風雷步法,別家的八卦拳,根本就沒有這一門傳承的……?!睂O懷秀終于失聲大叫起來,當場失態。</br> 卻原來蘇明秋這簡簡單單的八個步子一踏出去,整個人就晉入了一種無法明說的奇異境界中,起腳落步,身形帶風,雙腳一動就驚起一陣滾滾雷音,轟隆隆,好似平地生雷。加上此地房間狹小,密閉,被他這么一走,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整個地面連同著房間都一起震動了起來一樣。</br> 而這正是孫家八卦拳中秘傳的一路風雷步所獨有的效果。</br> 一踏步子,人隨風動,渾身上下,鼓蕩氣息,帶動氣流旋轉,包裹身形,一旦練到最高的境界,那就是有如風雷隨身。不但步法快急,而且力道萬鈞,和人交手時根本不必真正出手,只憑身形一走一過帶起的勁風,就能震得人骨軟筋酥,立足不穩。端得是可怕無比。</br> 但功夫要能練到這一步,那必須是要苦練數十年,將身體內外上下的力量速度,渾身的骨骼筋肉,內臟,氣血都練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之后,才能渾圓一體,自生風雷。</br> 孫家雖是武道傳家,幾百年的大家族,高手層出不窮,可歷代以來,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人,也是寥寥無幾,甚至這一代更是只有孫承恩一個人而已。</br> 所以,任憑孫懷秀怎么想,也沒有想到,自家獨門秘傳的拳法武功,竟然會在蘇明秋這么一個外人身上顯露出來。而且這一顯露就是風雷步這樣的絕頂功夫。</br> 這豈不就是在說,蘇明秋本身就是個和自己大伯孫承恩一個級別的大高手。而且單比八卦拳,竟然也是不落下風???</br> 這個結果實在令她無法接受!!</br> “難道幾十年前,伯父他真的和他交過手…………?”</br> 孫懷秀面色震驚,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面前的蘇明秋,一時間只覺得心里面亂哄哄的千頭萬緒,竟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br> 而看到孫懷秀這個樣子,蘇明秋也是見好就收,腳下微微一定,長出了一口氣:“八卦拳本是道家武學,脫胎于陰陽兩儀四象變化,你孫家的這一支雖然厲害,可風雷步卻也并非你一家獨有。我雖然未得真傳,只是自家揣摩,可走了這一圈后,你還覺得,我師弟是貪圖你的功夫么?”</br> “哼,既然是這樣,你自去教了就是,又何必來看我的笑話。我的功夫原本就一般,而且教我拳法的也不是大伯父,而是他在扶桑的徒弟桑拓君。”</br>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孫懷秀終于醒過神來,臉色一片黯淡。不過,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最后松口的意思,只是把教自己功夫的人說了出來。</br> “桑拓君?東扶桑明月流的那個桑拓?早就知道你的那位伯父在扶?;斓牟诲e,沒想到真的是連皇族的宗室都拜在了他的門下??!”蘇明秋聞言點了點頭,和一旁的王越解釋道:“桑拓家是扶桑的宗室之一,據說祖上還曾經出過一任皇者,算是扶桑真正的名門,我當初在扶桑的時候,曾和這一家的桑拓元齋交過手,也是那一戰,被孫承恩出面攪了局?!?lt;/br> 蘇明秋一面輕聲說著話,臉上表情不變,一邊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調整呼吸的頻率,使得胸腹間的氣血慢慢平息下來。他剛剛那一路步子,雖然只是踏出了八步,看似輕描淡寫,舉重若輕,點塵不驚,可實際上卻是凝聚了全身精力,才勉強帶出了一路八卦拳中風雷隨身的效果的。</br> 高手相搏,固然是可以相互學習,互相印證,從對手的武功中取長補短,可拳法武功這東西,每一門都有自己的講究,你雖然可以觸類旁通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要真想要通過一次交手,就把別人壓箱底的本事全都學過來,那也是不現實的事情。</br> 尤其是像孫承恩這樣的前朝大內第一人,當年和蘇明秋交手時,就已經是占了上風的,蘇明秋事后雖然也因此受益匪淺,可剛才那一路八卦拳的步子,事實上也并非是原汁原味的風雷步。而是他根據自己的理解,強行演化而來。</br> 所以這八個步子一走完,他看似面色淡然,沒有什么事,其實內地里早就開始氣血翻涌了。而這就也是不明就里,強行為之的后果。八卦拳的風雷隨身,在呼吸吐納,發勁用力,步法變換,以及對時辰和方位的掌控上,都有獨到之秘,哪里是不得真傳的人可以隨隨便便就可以模仿的。</br> 蘇明秋能做到這一步,一來是自己的功夫實在已經到了這一步,有深厚無比的底蘊,二來則是欺負孫懷秀的眼光不到位,看不出其中的門道罷了。</br> 真正的風雷步,在八卦掌中乃是古代的道家真人們,從踏罡步斗中演化出來的步法,內蘊真機,是內丹術中的動功,再配上一些特殊的聲音震蕩,久走便可以震動四肢百骸,抻筋拔骨,強身壯體,勁兒激發風雷,換血洗髓。放在拳法里,就是最上乘的內家功夫。是和蘇家學自老母宮的練氣術,同等層次的法門。</br> 只不過,一個在動,一個在靜而已??!</br> “算了七叔,我只是心里好奇而已,倒也不是真要從她這里學到什么。不過,既然這樣,她對我也沒用了,那就把她交給常真如那些人吧,看看她的嘴到底有多硬?”王越冷笑了兩聲,突然轉身就走出了房間。</br> “那好吧,師弟你先上去,我還有些話要問他。”蘇明秋點點頭,朝著王越的背影說了一句,然后一揮手,立刻就從房門外面走過來兩個身穿黑衣的漢子。</br> “你們都是審問人的專家,幫我問問她,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個前因后果。問的越完整越好,然后你們知道應該去哪找我?!?lt;/br> --------------------------------------------------------------------------------------------------------------------------------</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