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怒從心頭起(上)</br> 人類的身體是世間最精密復雜的“儀器”,尤其是關乎于腦部的奧秘,哪怕是到了聯邦時代,所能接觸的仍舊只是很小一部分的區域。在過去甚至更換器官,把一個人的臟器移植到另一個人的體內,配對再成功,人的免疫系統也都要進行本能的排斥反應。更何況現在還是把兩個人的精神強行融合在一起。</br> 這種源于意識層面上的抗拒,應該就是這具身體最后的反擊。王越要想徹底消除隱患,唯一的辦法就是順應這具身體殘留的最后意識,找出令他死亡的真相,替他報仇雪恨。不然,身體和他所謂意識永遠不能百分之百契合,近期雖然無礙,時間一長卻肯定會生病,且一病到死,無藥可治,最可怕的是到那個時候只怕就連他的精神也要被這具身體死死困住,再也無法脫身,身體死了,他也就真的死了。</br>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這其實也可以用記載在一些佛經故事里的“超度”來解釋。</br> 超生度化,可以令死者安息,古人流傳的說法雖然未必就科學可信,一度也被人們當做迷信,不屑一顧,可若干年以后當科學發展到了足以解釋這種現象的時候,你就會驀然發現,古老的宗教智慧是多么叫人可敬可畏。</br> 王越的目光越過人群,停留在最后一副擔架上,上面的人兒明顯就是個孩子,寬大的白布把整個人罩在下面,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時常站在街口玩耍,洋娃娃一樣的可愛身影來……。</br> 這是老湯姆最小的一個女兒,名叫“伊莉莎”,是他在五十多歲時才有的孩子,比起大女兒的叛逆和不省心,老湯姆對這個小女兒的疼愛,簡直傾注了一個父親所能付出的一切。</br> 伊莉莎。</br> 這個孩子今年才五歲。</br> 依稀記得一進店門,就抱著自己大腿叫王越哥哥的甜美童音還在耳邊回蕩……。</br> 一瞬間的記憶瘋狂的涌入腦海,太陽穴兩側的青筋亂跳鼓起老高,窒息的感覺令他整個人的身體都在不由自護的顫抖著。</br> “到底是什么人,這么狠心,連一個五歲的孩子都不肯放過?”他的目光直直的盯著擔架上那具小小的身體,然后就看到一個法醫一樣的男人走出房間,手里拎著一個透明的取樣袋,袋子里是一件浸透了鮮血的小內褲,上面有黃色的小熊圖案。</br> 瞳孔猛的一縮,雙手的指頭微微錯動,王越深深的吸一口氣,眼見著警察最后拿出封條把古董店的門窗都貼上封好了,這才不動聲色的走出了人群。</br> 仰起頭來和頭頂火辣辣的太陽對望了一樣,卻似乎感受不到半點的熱度,陽光照在臉上,心里冷的發燙(這個詞絕非虛言,人在極度寒冷下,會感到熱)。</br> 王越轉身走到街角對面的路燈柱下,遠遠的看著不遠處仍舊沒有散去的人去。這具身體死的時候,身上是沒有一處傷痕的,就仿佛是在睡夢中一夢不醒,極度的疲憊感充斥著身心,精神萎靡不振,人一躺下了,就再也起不來了。</br> 這種情形和眼前老湯姆一家的狀況顯然是還有些區別的。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死的時候,身上卻全都是血……。</br> 一口氣殺了一家五口人,這是在滅口?還是另有隱情?</br> 王越心里越琢磨不透,就越覺得這里面疑點重重,所以才會打定主意要在這里繼續觀察下去。</br> “人性多變,尤其是那些脫離正常軌道,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人,他們的思想變態,不管殺人是有目的還是沒目的的,總有一些人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在一段時間內鬼使神差般轉回自己作案的現場,緬懷,追憶,以一個事件親歷者和旁觀者的雙重身份,來獲取心理上的極大滿足。”</br> 這本來就是屬于犯罪心理學的范疇,王越在這個世界的父親王朝宗,是個警察,對于罪犯的心理,研究頗深,偶爾和家人談論到某件案子的時候,就會進行一些專業的分析和判斷。時間一長,王越的記憶里面便對犯罪心理學有了一些粗淺的了解。</br> 再加上從前的經驗和見識,王越本能的就認定或許在這些圍觀的人群中,會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線索出現。</br> 和地球人一樣,這個世界的人也愛看熱鬧。尤其是生活在身邊的人因為意外死亡,這種事情更是點燃了周圍人的極大好奇心。</br> 雖然尸體已經被抬走,警察也收了隊,即將撤走,但在老湯姆的店鋪前,圍觀的人卻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猜想,林林種種,不一而足。王越的目光在一張張的臉上掃視過去,在這些似乎熟悉卻又陌生的人身上,他看到了諸如冷漠,好奇,驚恐,悲傷……等“花樣繁多”的表情,不過,最后他的目光終于定格在了人群外圍兩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身上。</br> 這兩個人的年紀有二十幾歲,一個剃著光頭,露出腦袋后面青色的蝎子刺青,一個大夏天里卻穿著皮制的夾克,在身上綴滿了大大小小的金屬鏈條,耳朵上還掛了一個小孩兒拳頭般粗大的銅環。</br> 他們站在人群里,沒有像別人一樣互相的交頭接耳,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但王越卻分明看到,這兩個人的目光一直都警惕而隱蔽的盯著不遠處正在收隊的警察。偶爾又飛快的對視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來的神色根本沒有半點看熱鬧的意思。</br> 王越看了一陣,又把人群里剩下的人一一辨認清楚,轉回頭再看兩個人時,嘴角上已經噙住了一絲冷冷的笑意。</br> 又過了幾分鐘,隨著街口的警車離去,這兩人也相繼擠出人群,往商業步行街的方向離去。</br> 王越站直身子,打了一個哈欠,把手插在兩側的褲兜口袋里,就像一個無所事事漫步在街頭的普通少年一樣,隔著幾十米的距離,慢悠悠的跟了過去。</br> 這兩個人明顯就不是來看熱鬧的,太冷靜,也太冷漠,眼神一直在警察身上轉悠,這里面要是沒有事情才怪。不過,單憑這一點也不能斷定他們就和老湯姆一家人的死有直接的關系,但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這樣一條線索,王越當然也不會隨便就放棄。</br> 反正先跟著就是了,到底有沒有關系,王越一個曾經的九階大念師,哪怕現在的精神強度和以前相比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在這個原始的世界上,他的精神力量卻仍舊遠遠超過一般的成年人。心思敏銳,要跟上這兩個人不被發現,卻也只是小菜一碟,不費什么力。</br>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兩個家伙出了巷子,居然往前一拐就走進了商業街對面的一家酒吧,然后進去就不出來了。</br> 約克郡這地方四季分明,夏天炎熱,冬天寒冷,因為旅游業的帶動,所以在熱鬧的街區,酒吧夜總會之類的場所就特別的多。大部分的游客和本地人也愿意在閑暇時分,進去和朋友聊聊天,喝幾杯當地特產的冰純白蘭地。</br> 不過酒吧這種地方,人流量大,魚龍混雜,難免就會涉及到一些隱藏在明面下面的非法交易,所以大多數的酒吧性質其實都不單純,有一些黑道的背景。就好比這兩個人進去的這家名叫“野火”的酒吧,能在最繁華的的商業街上開起來,并長盛不衰,這本身就說明了一定的問題。</br> 王越雖然平常不進酒吧,也不喝酒,但到底是在這條街上吳伯的店里幫了一年的忙,所以對這間距離不遠的野火酒吧也談不算陌生,有幾次酒吧采購裝飾用的瓷器,還是他替吳伯接待的。</br> 等了一會兒不見這兩個人出來,王越皺了一下眉頭,便索性在旁邊找了一家咖啡屋坐下來,要了一杯咖啡,隔著窗戶正好能看到酒吧的正門。結果這一等就是六七個小時,一直到天都黑了,那兩個人才一前一后從酒吧里面走了出來。</br> 夏天的天長,亮的早,黑的晚,晚上九點多正是商業街上最熱鬧的時候,也是這個城市夜生活正式開始的時候,街頭巷尾來來往往大多數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br> 兩個人一邊走著一邊低聲說著話,時不時還回頭看一眼,顯得十分警覺,但即便如此他們卻始終沒有發覺背后有人跟著的王越。</br> “杰克,昨天晚上你上了幾次?老湯姆那女兒平時看起來也就一般,誰知道衣服脫光了,居然就能這么爽!可惜人太多了,一直到天亮我也才排上兩次……。”許是覺得周圍沒什么人能聽到自己說話,兩個人身子一拐進了巷子,再說話時聲音就慢慢大了起來。</br> “不是還有個小的嗎?你要忍不住可以去試試呀?”</br> “呸,老子雖然好色,可不是變態……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脾氣,被他看上的女孩兒,又有哪個能活下來。不過,話又說回來,老湯姆一家再這條街上十幾年了,每個月的例錢也都不少,老大怎么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