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隱患(上)</br> 王越的眼神專注,人一靜下來,心里就只剩下眼中的瓷胎。他原本就在這件事情上有些天分靈氣,對東方畫的風格作極有感覺,現在換了一個人,精神力空前強盛,此時一進入工作狀態,很自然的就全身心的投入了進去。</br> 一筆一筆,勾、畫、皺、染,手腕靈活多變,五指平穩松軟,筆尖所過之處,竟是和原圖畫作的色彩濃淡,明暗疏離,一分不差。</br> 用過的筆,單獨放在身子左側的架子上,桌案上三十六種顏色的調色板被他不斷的沾染稀釋,一根根大小不一的上色狼毫,或是大筆點燃,或是小筆細作,雖說早前他已經有了一年多的經驗,但今天,速度和動作,感覺卻是格外不同。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自上而下,心手相依,有種渾然天成格外酣暢淋漓的痛快心情。</br> 這么一來,他的工作效率頓時大大增加。七個花瓶的瓷胎,按照以往的速度,每個花瓶最少也要一兩個小時,全部做完怎么也要一整天的時間,可現在當王越把最后一件瓷胎上色完畢,又均勻的在上面上了一層透明釉后,看了一下表,居然連半天還沒到。</br> “嗯?做的不錯!!”</br> 不知道什么時候,吳伯也走進了工作間,站在王越身后看著臺案上的作品:“你的手穩了,心也靜下來了,真的很不錯。如果能回到國內,單憑這一手本事,就餓不死你了。”</br> 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腰,做完這些,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從高度集中的工作狀態恢復過來,王越感到一種久違了的輕松,之前那一股無處不在的孤獨感也慢慢淡了許多,似乎已經開始有些適應了目前角色和身份上的巨大轉變。頓時心情一松,也開朗了不少,。</br> 不過,給瓷器胚胎臨摹上色,不過只是小道,以他現在的狀況雖然是“重頭開始”,卻也絕不會慘到日后要靠這一手本事謀生的地步,所以聽到吳伯的稱贊,王越也不在意,只是點頭笑了笑,就把幾個瓷胎小心翼翼的搬到了特制的防震推車上,和吳伯一前一后出了工作間的門。</br> 這些瓷胎還差最后一道過火高溫燒制的過程,然后出窯冷卻后,才是真正的“彩繪琺瑯瓷”。</br> “王越你的速度又快了不少,好幾天沒見到你了呢!”</br> 店鋪前面正在看店的是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將近一米七的身高,一頭金色的卷發,皮膚白皙,鼻頭上兩側的臉頰上有幾個芝麻粒大小的雀斑,說話時鼻子一皺一皺的,顯得很是俏皮的樣子。</br> 這個女孩兒叫米雪,十七歲,是王越在約克郡國立醫科大學的同班同學,關系還算不錯。記憶里這個女孩兒的家境不算好,所以暑假的時候,就被王越介紹到吳伯的鋪子里打工了。</br> “嗨,米雪。”王越也出聲打了一個招呼,把瓷胎推進后面的瓷窯,又和吳伯說了一聲,洗了洗手,正要推門離開,但走到門口時,想了想卻又轉了回來,走到米雪身前,“到中午了,一起吃午飯吧。”</br> “好啊,我知道這條街上新開了一家炸雞店,他們家的薯條和漢堡都很好吃。”受到邀請的米雪,很是高興,遠遠的和吳伯說了一聲,就收拾東西和王越出了門。</br> “最近這條街上不安全,小心點自己的錢包……。”遠遠的傳來吳伯的一聲囑咐,隨即就淹沒在了少女歡快的笑聲里。</br> “怎么,我沒來的這幾天,街上出什么事情了嗎?”王越一邊走一邊隨便的找著話題說。</br>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幾天前街上幾家店鋪被盜了。也不知道從哪流竄過來的盜賊,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這些人似乎并不是單純的偷人家東西,幾家被盜的店鋪都是古董店,雖然半夜門被撬了,可東西經過檢查后,卻沒丟幾件,只是被翻得亂七八糟。像是在找什么東西一樣。”米雪的性格很活潑,說話的時候還聳了聳肩膀,表示難以理解。</br> “警察也來了幾次,但你也知道,這種事情是根本查不出什么的,除非被盜的是警察局長家。”</br> 米雪有些憤世嫉俗,一路上嘰嘰喳喳發表著評論,王越只是靜靜的聽著,臉上的神色卻若有所思。</br> 雖然現在他已經融合了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但人死后意識隨著時間開始消散,總有一些東西是他無法繼承知道的。就比如他現在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就是這個世界的王越在三天前到底是怎么死的?</br> 根據他的印象,窮搜記憶,有關這一段的影像,也只是三天前,他從吳伯的店鋪離開,就去了老湯姆的古董店……,然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br> 不過王越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天在古董店里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的。否則這個王越也不會回到家以后,就靜悄悄的死在了床上,結果被他撿到了這個大便宜。</br> 同樣是奪舍,對方是活人還是死人,這里面的區別可是大了。</br> 他仍然能夠感受到這具身體內停留在那一剎那里,那種無法言喻的恐懼驚悚,痛苦和無助……,每一次觸及這個精神世界的印記,王越就會忍不住發抖,渾身冰涼。</br> 而這種狀態,恰恰正是王越現在最不愿意看到的。身為一位曾經的精神系大念師,他對于精神層面理解和剖析的程度,已經到了一個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步。一艘首位長達十公里,內部空間足以容納一個整編師團的應龍級星際戰艦,其內部設施之繁雜多變,根本無法想象,想要操縱這樣一艘軍方戰艦飛出大氣層去執行任務,常備的操作人員,最少也要有三千人同步分工合作才行。</br> 但如果換了如同王越這樣的九階大念師,那么就可以一個人取代所有人的工作。他的精神力分裂細化成為一個個獨立的“念頭”,一心多用,操縱最復雜的戰艦,也只在一念之間就可以做到如臂使指……。</br> 精神念師探索精神世界的奧秘,就如同地球古代最虔誠的宗教信仰,在極端自我的精神領地里,是絲毫容不下任何不受自己操縱的東西的。所以,王越才會這么重視這件事情,以至于現在連請女孩子午飯的招數都用了出來,目的也是想要在米雪身上得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信息。</br> 炸雞店距離吳伯的店鋪并不遠,幾分鐘后兩個人就走了進去。王越在前臺隨便要了兩份套餐,又給米雪點了一份雞排和一份小蛋糕。</br> 等他付過錢,轉過頭時,活潑的米雪就已經在臨窗的地方找了一處位置坐了下來,見王越回頭來看,連連揮手。</br> 這家的炸雞店,其實就是過去地球上的快餐,以漢堡包,薯條和各式飲料甜品為主,尤其是炸雞,因為填入了特殊的香料,味道又香又脆,入口多汁,所以一開店就吸引了不少年輕人的喜愛和追捧。</br> 這時候正是飯點兒,等到服務員把套餐送上來的時候,整個店里就已經人滿為患了。好在這里的環境,老板顯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不但座位與座位之間別出心裁的用籬笆隔開,裝飾了不少的綠色植物,在保證了客人用餐的私密性外還在裝修上用了最新的材料,對空間中的噪音吸收效果相當不錯。</br> 加上音響里傳出輕柔舒緩的音樂,倒是營造出了一點鬧中取靜的味道。對面交流也不覺得如何喧鬧。</br>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聊著,不過王越現在心里有事,從米雪口中知道一些消息后時不時就一陣發呆走神。漸漸的米雪也似乎覺察到了異樣,抬眼看過去,就見到王越低頭沉思,眉眼表情竟是透出一種成年人般特有的專注和魅力,就好像眼前的這個少年已經經歷過了太多的風雨,不由自主的便引得她心里一陣柔軟。</br> “王越,你是有什么事情么?我感覺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br> “啊?”被打斷了思緒,王越一驚,隨即便笑了笑:“有什么不一樣么?我還不就我么!”</br> 仿佛已經覺察到了自己語氣中和以往大不相同的“溫柔”,米雪的臉上驀地一紅,連忙低下頭去,面對著少年的詢問,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厲害,“到底哪里變得不一樣了,我也說不出來,反正這只是我的一種感覺。”</br> 喝了一大口冰鎮飲料,米雪還故意聳了聳肩肩膀“誰知道呢,一個暑假,也許我們都長大了吧。對了,王越,放假這些天你去過社團沒有?”</br> “剛放假的時候,去過一兩次,后來有事就沒去過了。”王越對眼前這個小女孩兒精神上的變化,他顯然不怎么在意,只是順著對方的話茬搖了搖頭。</br> 他們說的社團,其實就是約克郡國立醫科大學的業余格斗學社,米雪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天性好動,也在開學的時候加入了這個社團組織,要不然她也不會和性格有些內向的王越這么快就熟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