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降龍伏虎</br>　　“降龍伏虎？”又是一個王越完全不能理解的詞語。東方的武術(shù)，門道太多，講究也多，要是沒有名師指點，光是這些“術(shù)語”就能把人給徹底饒暈了。</br>　　而武術(shù)這東西，又涉及到精密無比復(fù)雜無比的人體結(jié)構(gòu)，是半點馬虎不得的，一個理解錯誤，往往就會叫人從頭到尾，滿盤皆輸。花了大把的時間，人力物力，練不出功夫還好說，可怕的是一旦練錯了，很可能整個人就廢了，是最典型的差之毫厘，謬之千里。</br>　　“對，就是降龍伏虎。”蘇明秋明白王越的意思，所以解釋起來也做了一些適當(dāng)?shù)难菥殻媒型踉侥苈牭那宄吹妹靼祝骸霸诘兰业膬?nèi)丹術(shù)里，龍指心火，虎指腎水。所謂‘降龍伏虎’說的就是要把心火下降以濟腎水，同時腎水上潤以制心火，待二者調(diào)和之時，則水火交融往來無間，到那時自然就能摒棄性情成就內(nèi)丹。簡單點說，就是一句話，要想降龍，就要制住心火，要想伏虎，須得伏住真水。”</br>　　“不過內(nèi)丹術(shù)里的這個降龍伏虎，你現(xiàn)在知道一下就可以了，功夫不到這個地步也沒有必要深究。而我之所以要和你提到這些，實在也是因為咱們這一脈樁法中的‘龍折身，虎抱頭’其實就是祖師爺從內(nèi)丹術(shù)里演化出來的功夫，我說的這個龍虎指的其實是人身上的‘脊椎’和‘腰胯’。</br>　　“脊椎是龍，腰胯是虎。這么說也許你難以理解……。”蘇明秋想了想，隨后環(huán)顧四周，“你跟我來……，我再給你做個示范，你就明白了！”</br>　　院子正房的前面擺了幾口大水缸，有半人多高，廣口鼓腹，唐國的民居多木結(jié)構(gòu)，容易失火，所以在一些大富之家的院子里，就常常備著幾口銅制的大水缸，取的就是五行中“金能生水”，而水能克火的意思。</br>　　蘇明秋院子里的這幾口大缸，雖然不是銅制的，這年月也不必用缸里的水來滅火，但這些水缸也是長年蓄水，除了幾口里面種了荷花，養(yǎng)了錦鯉金魚的，其余幾口就一直擺放在練功場邊上，顯然也是另有妙用的。</br>　　蘇明秋帶著王越，走到其中一口大缸前面，突然把挽起了自己的兩只袖子，隨后從旁邊拿過來一個一尺多長的黃皮大葫蘆，扔在缸里浮在水面上。</br>　　“降龍是要把龍拽住，不管它能飛的多高，飛的多遠(yuǎn)，你都要能控制的住，這就像是一般人放風(fēng)箏一樣，降龍的勁兒就是扯住風(fēng)箏的那一根線，勁是向上去的，雖然又細(xì)又長，卻綿綿不絕，行之有效。而伏虎是要把老虎按在地上，讓他不能動，勁是向下的，但是這股勁是活的，要隨時變化，因為老虎性猛，脖子上的肉厚，憑死力是壓制不住的。按老虎，就好像是按這個水瓢，勁非要恰到好處，和水的浮力相當(dāng)不可，否則你力一猛，葫蘆就會借著水力反彈滑開了。但是你要慢慢的按，這個葫蘆就會很聽話，想按到水里多深就多深。你看我的手腳和腰胯脊椎上的這些變化，要先看骨頭，后看肌肉……。”</br>　　說著話，蘇明秋就在水缸前面擺好架勢，前三后七，一只手就按在了水里的葫蘆上。</br>　　王越若有所思，連忙看向蘇明秋的脊椎腰胯和雙手雙腳，就只見他這時候站的三七步，身形扭轉(zhuǎn)，腰胯下沉，雙肩如撐傘式后翻，繃得一條脊柱垂直，雙手雙腳，兩兩對稱，有一種上下呼應(yīng)的感覺。</br>　　呼吸間，手只往下輕輕一按，整個人的身體就如同帶了電似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動的。而且這種動不是大動，只是微微的顫，一顫一顫，從腳心地下一直到腦瓜頂上，腰胯鼓蕩，連通脊椎，然后一節(jié)一節(jié)的椎骨，層層遞進(jìn)，一路傳導(dǎo)脖頸和后腦，就好像是在他的身體里正有一條懶龍翻身，無形中就帶的四肢百骸，雖在靜中，卻也是一動皆動。</br>　　“站樁不能死站，要動，微微的動，但動的時候，不能用意，用意就刻意了，只能動一地，不能波及全身。要通過這個樁降地網(wǎng)。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手腳都到了，身上的勁兒自然就順了，再站下去，氣息就不會逆轉(zhuǎn)。”</br>　　當(dāng)下蘇明秋又把樁法里與各個動作相配合的呼吸法一一和王越說了，果然再練起來時，身上的感覺就好的多了。</br>　　“不管站樁還是練拳，都得時時刻刻抓住核心，圍著腰胯骨盆和脊椎來練習(xí)。手腳四肢，只是核心向外的延伸，是駕馭力量的通道，是末節(jié)，在站樁的時候只要姿勢到位，沒有偏差就不要在意的太多。而且腰胯骨盆的里面就是丹田，所謂的丹田發(fā)力，任何的發(fā)勁用力都是出自于此，這地方有了感覺，那拳法中的各種丹田勁對你就能輕松上手。”</br>　　王越聽著這話，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許多。感覺中似乎頭腦也瞬間透亮，很多以前不明白不理解的東西，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淺顯容易起來。</br>　　他本來就是個格斗高手，對于鐵十字軍對于全身肌肉的控制和發(fā)力技巧有獨到的心得和體會，現(xiàn)在再一結(jié)合蘇明秋以東方武術(shù)的知識對于腰胯脊椎這些被肌肉依附著的骨骼的講解，立刻觸類旁通，感覺到一扇自己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大門正向自己緩緩敞開。</br>　　“本來還想著一點一點教給你，沒想到你的基礎(chǔ)這么好，居然一下子就全都教給你了。反正該說的道理，我也都和你說了，這幾天你沒事的時候就站樁吧，等到什么時候你感覺到不動不敢動了，那就再來找我。到時候我就把下面的功夫教給你。”</br>　　蘇明秋說完，見到王越已經(jīng)又?jǐn)[開姿勢，對自己的話如同置若罔聞，便也搖著頭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徑直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br>　　只留下王越一個人在練功場中間，木頭樁子似的，眼神迷離，就那么一動不動的站著。</br>　　再之后，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br>　　華燈初上時：</br>　　王越身子慢慢轉(zhuǎn)動，兩手相抱，頭往上頂，隨后開步先出左腿，同時雙手徐徐分開，左手直出，高不過口，右手拉回到小腹的肚臍下面，大拇指植根凹陷，緊靠小腹。最后把姿勢慢慢調(diào)整，雙腿前虛后實，如金雞猖站之勢。他的眼睛似閉非閉直視前方，呼吸悠長幾近于無。</br>　　期間，蘇明秋也曾出來要叫他吃飯，但一眼望過去，就看到他氣息流轉(zhuǎn)間，仿佛整個人都融化到了黑暗之中，在夜色里顯得格外平靜，柔和似水，心頭忍不住一跳，就也知道這是王越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狀態(tài)，徹底的迷了進(jìn)去。</br>　　這時候因為吃飯而打斷他的這種狀態(tài)，顯然是十分不合適的。當(dāng)下便也不聲不響，回到屋里，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前院兒，把整個空間都留給了王越自己。</br>　　在他看來，王越的這種狀態(tài)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一個練功夫的人，除非是徹底的沉迷進(jìn)去了，全神貫注，沒有一絲一毫的分心，不然是絕對無法做到王越這種地步的。</br>　　一晃眼，月上中天，清輝冷月照的小院里半明半暗。</br>　　王越的雙腳換位，又把“樁”反過來站，前足踏地，如拉住龍尾，后腳垂直向下，如一腳踩在虎脖子上。掌心向下，雙手胳膊似直非直，似曲非曲，腰胯渾圓，脊椎放松，整個人往那一站，就仿佛是起伏的山嶺，魏然聳立，有意無意之中，整個人的呼吸就和動作融為一體，再也分不出了彼此。</br>　　蘇明秋自行離開小院兒，這顯然是給了王越極大的方便。按照以往的慣例，在聽完有關(guān)于樁法的內(nèi)容之后，劍器青蓮也開始自行記錄和分析，道道清光凝成奇異的字符，在灌入王越眉間的一瞬間，就把蘇明秋這位東方武術(shù)大師關(guān)于樁法的全部經(jīng)驗和心得在重新排列組合，去蕪存菁之后，一股腦的盡數(shù)屬于了王越。</br>　　只不過，就是這么一個“樁”，王越也沒有想到，經(jīng)過劍器青蓮的分析之后，居然會有這么大的信息量。不但囊括了原本屬于蘇明秋自己的那一部分，除此之外居然還有多達(dá)十三種的樁法推演和延伸。</br>　　就好像當(dāng)初在鐵十字軍俱樂部的時候，只有八個基礎(chǔ)動作的十字手，到后來也被擴展到了足足六十四種額外的動作和變化。只不過比起巴頓教官教授的十字手來，這一次的內(nèi)容少說也要多了二三十倍。</br>　　而且這種經(jīng)過劍器青蓮自行演變后的種種變化，顯然也都是在原來功夫的基礎(chǔ)上，最符合原意的一種推演。</br>　　雖是創(chuàng)新，卻和原來的部分一脈相承，骨子里仍舊是原汁原味。但是同樣的一門功夫被劍器青蓮這樣的神物一修改，對于原來的功夫來說，實在已是窮極了變化，演變到了一種極致的境界。哪怕是創(chuàng)出這一脈功夫的祖師，重新活過來，也不可能研究的比這更透徹更完整了。</br>　　可是，窮盡一切變化，重新形成更大的規(guī)模體系后，這對王越來講，其實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大量的信息幾乎在一瞬間涌入到他的腦袋里，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上游水庫放水泄洪，一下子沖進(jìn)了狹窄的河道里一樣，瞬間帶來的疼痛，就連他這個曾經(jīng)的九級精神大師都有些承受不住了。</br>　　好在這種粗獷式的信息流灌注來的兇猛去的也快，前后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就結(jié)束了，但給王越帶來的后遺癥就是頭疼，幾乎是長達(dá)五六個小時的頭疼。</br>　　而且在接受了這些信息之后，王越也不是馬上就擁有了一切。這就好像是在電腦硬盤里建立文檔文案并一一整理，收集在一個個文件夾里一樣。資料浩如煙海，雖然已經(jīng)被存在了自己的電腦里，但你要想調(diào)用這些文件，還得一個一個的自己去找，然后打開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去閱讀學(xué)習(xí)。</br>　　除了原本屬于蘇明秋的那一部分內(nèi)容是類似于精神灌注，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內(nèi)容的之外，剩下的屬于推演的所有部分，這對王越來說，還只是一堆還沒有來得及仔細(xì)整理的陌生文檔。想要明白里面說了些什么，唯一的辦法就是慢慢整理，慢慢學(xué)習(xí)，比起師傅帶徒弟來，花費的時間也差不多，一樣是要他自己來仔細(xì)琢磨和體會的。</br>　　想要一蹴而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br>　　所以，這一夜，王越就像是傻了一樣，擺著姿勢，恍恍惚惚，一站就站到了天光大亮。</br>　　等到早上七點鐘的時候，蘇明秋一個人又優(yōu)哉游哉的走了回來，推開院門時，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現(xiàn)在的王越，然后他整個人就站在門口愣了一下，眼神里也說不出來是怎樣的一種神色。</br>　　王越現(xiàn)在站的這個樁，還是昨天他教的那個樁，三七步夾剪腿，龍折身，虎抱頭，但是他如今站的這個姿勢，從頭到腳，卻已經(jīng)和昨天時，全然不同。</br>　　動作還是那個動作，姿勢還是那個姿勢。可在細(xì)節(jié)上的變化卻是實實在在“翻天覆地”一樣的。</br>　　只是經(jīng)過一個晚上的練習(xí)，王越身上的氣息就有了一種讓蘇明秋都感到飄渺神秘的氣質(zhì)，而這種氣質(zhì)，又正是蘇明秋最熟悉和最享受的。</br>　　五十年的站樁生涯，一日不敢或缺，竟然就這么被人用一晚上的時間，就輕輕松松的達(dá)到了。哪怕是王越的火候還明顯有些不足，但最重要的就是身上的這股子氣質(zhì)，恍若天成，這要不是真的明白了樁法的奧妙，一般人就是站了一輩子，也不可能有這種味道。</br>　　“難道說，外家功夫高的人，再學(xué)內(nèi)家拳法就能領(lǐng)悟的這么快？還是說，這小子的生理結(jié)構(gòu)和一般人不一樣？天才就這么厲害？”</br>　　蘇明秋長長的呼了幾口氣，用最大的定力，鎮(zhèn)定住心神，然后走進(jìn)院子，來到王越的身旁。</br>　　--------------------------------------------------------------------------------------------------------------------------</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