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洋鄉(xiāng)到縣城的公路還沒修通，青嶺山還在開山劈地，常寧還得在山路上多走一回。
    忠于職守的刑警隊長于建云，帶著兩個手下寸步不離，在冬天陰森寒冷的山道上，更是草木皆兵，讓習慣于獨來獨往的常寧哭笑不得，這附近有xx軍的工程兵在施工，張木春不會傻乎乎的到這里來劫人吧。
    好不容易到了縣城，在縣委大院門口，常寧對于建云苦笑說：“于隊，現(xiàn)在你們不用跟著了吧，你這種警衛(wèi)級別，我享受得都快要發(fā)瘋了。”于建云不為所動，“常書記，你辦你的事，就當我們是空氣好了。”洪濤吩咐的事，于建云不敢不上心，局里一個付局長位置空了大半年，洪局明擺著在考驗人呢。
    劉為明的辦公室里，常寧見了洪濤，就是一通埋怨，洪濤笑笑，張木春一天不落網(wǎng)，他就一天不敢放松。
    劉為明讓常寧坐下后說道：“你們兩個聯(lián)手掀起的風暴就要落幕了，希望你們對這個結(jié)果還能滿意。”顯然，劉為明的語氣里有著太多的不滿和無奈，讓常寧心中有了不祥的感覺。
    坐在沙發(fā)上的王玉文，拍著常寧的膝蓋說：“小常，你已經(jīng)在電話里發(fā)了一通牢騷了，現(xiàn)在該冷靜了吧，總之，老洪為青陽清除了毒瘤，你小常為水洋鄉(xiāng)收回了河西石坑，總算有所收獲嘛。”
    常寧望著茶幾上的一堆材料，只能是苦澀的笑著，他今天來，就是要取回這些材料的，明擺著是鄭家利用手中權(quán)力，借地區(qū)礦產(chǎn)局搞科研的名義，在老部下高河北的幫助下，非法占有河西石坑，肆無忌憚的掠奪水洋鄉(xiāng)的資源和財富，卻因為省里有人發(fā)話，這個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還美其名曰，地區(qū)礦產(chǎn)局主動放棄二十八年的開礦權(quán)。
    仿佛有所默契似的，常寧沒有把河西石礦里存在變石的事說出來，鄭家也沒在這方面外泄丁點秘密。
    常寧清楚，這事僅僅是個開始，鄭家不會甘心失敗，卷土重來的時候，必將帶來更殘酷的腥風血雨。
    劉為明悶悶的吸著煙，洪濤是欲言又止，王玉文緩緩而道：
    “小常，站在朱書記那樣的高度，考慮問題肯定是要面面俱到的，解決問題也必定是受到方方面面的牽制，劉書記和我，都充分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和中庸之道，雖然他是中組部直放下來的干部，在外人看來，肯定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他畢竟孤身一人，所謂獨木難支，勉力維持，就是他現(xiàn)實的最佳寫照，我們青州地區(qū)，向來是之江有名的亂局難局死局，地方主義本位主義特別嚴重，由于歷史和地理等諸多方面的原因，鄭家的勢力在青州六縣一市歷來是一家獨大，外來的是水潑不進針插不入，朱書記肩負省委的重托，首要的就是站穩(wěn)腳跟打好基礎(chǔ)，因此，他要努力保持青州政局的平衡，而為了這個平衡，他就必須有所妥協(xié)有所退卻，甚至有所犧牲，就比如這次河西石礦事件，與其來個漁死網(wǎng)破兩敗俱傷，不如以妥協(xié)換得暫時的平衡，政治斗爭的藝術(shù)，有陰謀有陽謀，但歸根結(jié)果，卻總是**裸的。”
    “另一方面，在青州六縣一市中，我們青陽又比較獨特，面積最大人口最多，卻從來不是鄭家的勢力范圍，就是我們的方天正付書記，也都和鄭家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因為青陽只是在建國七年后才劃歸青州行政專署管轄，因為我們青陽的地方主義，比青州更加厲害，某種意義上說，正是青陽的地方主義，阻擋著鄭家勢力的滲透和進入，但是，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推向深入，和干部交流制度的建立與實行，青州也好，青陽也罷，地方主義將不可能仍然是政治生活中的主流，這就要求我們領(lǐng)導干部，在考慮問題的時候，首先要從大局和全局出發(fā)。”
    常寧苦笑道：“領(lǐng)導啊，我不懂你說的政治，快被你說得暈頭轉(zhuǎn)向了，但我知道你說的這一大堆道理，都叫做‘因為’，現(xiàn)在，就請你把‘所以’說出來吧。”
    王玉文不以為忤，笑了笑說道：“所以，經(jīng)過調(diào)查，那個鄭南偉確實沒有違法犯罪行為，應(yīng)該予以立即釋放，還有，經(jīng)調(diào)查核實，并沒有充分的證據(jù)證明張木春身上有槍，他也既沒有犯罪前科，又沒有現(xiàn)行的犯罪行為，地區(qū)公安局已經(jīng)撤銷了對他的通緝令，只是要求他盡快到縣紀委說明問題澄清事實”
    常寧心里一涼，很不禮貌的打斷了王玉文的話，“王縣長，河西石礦收留大批現(xiàn)行犯罪人員，二年來河東河西兩村上百村民無辜被毆打致傷或致殘，以及私藏大量的槍支彈藥和炸藥，這些違法犯罪行為，你們準備由誰來承擔呢？”
    王玉文道：“由石礦上的那些現(xiàn)行犯罪人員承擔，洪局長，是不是這樣的呢？”
    洪濤苦著臉，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小常，你冷靜點，”劉為明頓了頓說道，“問題的關(guān)鍵是，那個張木春，是鄭老爺子遺落在民間的親生兒子，所以鄭世誠敢親自出面活動，當然，上面也有人希望把事情控制在一定的范圍之內(nèi)。”
    常寧噌地站起來，冷笑著說：“難怪我今天起床后就眼皮直跳，現(xiàn)在我明白了，說來說去，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只有我這個始作俑者，最后置身于危險的境地，看來我暫時不能依靠你們了，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來保護我和我的家人。”
    王玉文拉著常寧的手，“小常，朱書記已經(jīng)要求鄭家，盡快找到張木春，放心吧，你和你的家人會很安全的。”
    常寧忽然微笑起來，看看劉為明，又瞧瞧王玉文，飛起一腳踢散了茶幾上的大堆材料，“允許我罵一句，去你們娘的，我要是還相信你們的話，那我就不是小半仙了，我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但從來不拿生命去賭。”
    頭也不回地走出縣委大院，常寧心里有種被出賣和拋棄的感覺，沒想到會是這種結(jié)果，他娘的，得趕緊回家去，說不定那個張木春已經(jīng)潛回水洋了呢。
    洪濤跟了上來，將常寧拉到邊上，從褲袋里摸出一把五四式手槍，交到了常寧手上，“老弟，我知道你會用槍，這把槍算我借你的，里面有五發(fā)子彈，于建云他們，將會在暗中繼續(xù)保護你情況很復雜，這里的水很深很臟，你要多加小心，玩政治有時候也會流血的，誰讓我們只是一個小兵拉子呢。”
    回去的路上，常寧是一個人走的，也不知于建云他們是不是在暗中跟著，口袋里有了一把槍，他的心里多少踏實了一些。
    摸著褲袋里的槍，他忽然想起了楊瘋子楊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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