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雖然有點傷人，但確實是這樣的，墨建華也很是無奈。
    “我承認，即使我再怎么辯解，但這些年我對你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也沒有對你媽媽負責，是我對你們母子有所虧欠，是我的不對，你恨我，怪我，也是應該的，只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真相，不應該這樣心存痛苦和恨意的活下去。”
    陸閻絕怒目圓睜，始終不肯相信他的話，厲聲呵斥。
    “你少在這里給我裝模作樣，你一直在說謊，為了維護你完美的家庭，你就只會狡辯！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話么？明明就是你對我媽始亂終棄，明明就是我對我們母子不聞不問，你以為你隨便解釋幾句，我就會相信你，我就會放下對你的仇恨？你做夢！”
    見他情緒激動，墨建華張了張嘴，瞬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他還能說什么？還要怎么說？
    這件事對陸閻絕來說是積壓了二十多年的痛和恨，他認準了，他這個仇人父親又如何改變？
    一旁，墨封訣看不下去，冷著臉開腔。
    “陸閻絕，有時候你看到的，聽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貌，那些你以為的仇恨，也只不過是你在經歷了那么多苦楚之后的臆想，是你給自己帶上了沉重的枷鎖，能解開的，也只有你一人。”
    陸閻絕聞言，兇悍狠厲的視線轉向他，目光幾乎要吃人。
    “你懂什么？！你這個從小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人又怎么會懂我？你和我不一樣，你有父親母親，有完整的家庭，有完美的人生，你從小過著錦衣玉食萬眾矚目的生活，你在萬千呵護中長大，而那個時候，我的父親在對你噓寒問暖，我的母親在被人指指點點，我，頂著私生子的頭銜，被人嗤笑侮辱，這些，你懂么？這么多仇恨，你能解開么？”
    這些話他積壓了太久，現在怒氣上頭，都被他一股腦兒地吐出來。
    墨建華看著這樣的他，心情復雜無比，到底是自己的至親骨肉，又是氣惱又是心疼。
    氣惱他的固執，心疼他的經歷。
    既然如此，他更不想讓這個孩子背著這道沉重的枷鎖，一直仇恨下去。
    “這件事和封訣無關，你有什么怨氣沖著我來就好，是我虧欠你了你們母子倆，如果可以，我想盡力去彌補……”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閻絕冷笑著打斷。
    “怎么？我不過是說了他幾句，你就心疼得受不了了？呵，果然是養在身邊的親兒子！彌補？你想要彌補什么，拿什么彌補？錢？還是墨氏的股份？！你彌補得了過去的那些經歷么？你能改寫我媽的痛苦命運嗎？你不能！”
    墨建華被他這樣指責，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即使他怎么解釋，陸閻絕都不會相信，認定了他在說謊，認定了他在推卸責任。認定了他始亂終棄！
    既然如此，他索性也不再解釋，直言道：“閻訣，就算你不相信我，但是你總不會連自己家老爺子的話都不信吧？”
    聽他突然提及陸老爺子，陸閻絕眉心狠狠一蹙，“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的話你可以不信，但陸老爺子不會騙你，是非經過的確就是如此，你大可以去問問他，看看我是不是在說謊。”
    說著，他的神色越來越嚴肅，眼里滿是凝重，就連眼角的紋路都透出毋庸置疑的氣勢。
    “我墨建華敢對天發誓，用我整個墨氏一族的榮耀和性命發誓，我墨建華要是有半點虛言，絕對不得好死，不能善終！”
    說完，他覺得自己言盡于此，沒必要再多說什么，帶著隱忍的怒氣，起身大步離開。
    墨封訣落后一步，起身后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垂眸睇著面色難看的陸閻絕，望著他眼底的不確定，面色平靜。
    這一次，他沒有任何譏諷和嘲弄，語氣平平淡淡，沉悶有力。
    “陸閻絕。一直以來，你都困在自己給自己制造的枷鎖里，你不信任何人，也拒絕相信一切不符合你營造的所謂真相，所以即使面對真正的事實，你還是一味地抗拒逃避，躲在自己的枷鎖里，自我制造痛苦，或許曾經的你，很令人動容，但現在的一切，卻是你自找的。”
    說完，他不再看他一眼，徑自離開。
    而在這父子倆離開后許久，陸閻絕還始終沒有回過神來，仍舊保持著之前的坐姿。
    他的眸子空虛得沒有焦點，原本充滿仇恨的眸底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即將被自我懷疑吞沒。
    然而，他的心里卻仍舊有個聲音在不斷重復，也不知是想讓自己堅定還是為了別的什么……
    “不可能……這不可能……”
    ……
    “你怎么了？發什么呆？”
    霍雨眠有些擔心的聲音拉回陸閻絕飄離的意識，他的視線瞬時有了焦點，有些怔愣地看著眼前的霍雨眠。
    霍雨眠眉心微蹙，仔細打量著他。
    “你還好么？吃飯的時候你就心不在焉的，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陸閻絕看著機場里形形色色神色匆匆的人，微微晃了晃頭，將兩天前的那次談話暫時拋在腦后。
    “沒事，我好得很，你別咒我。”
    “切……”霍雨眠扁扁嘴，“誰咒你了，別瞎給我安罪名！”
    陸閻絕淡淡的笑了笑，沒吭聲。
    兩人相對而立，一時間皆是無話。
    其實霍雨眠也猜到他因為什么頻頻出神，墨封訣那天回來之后，就將那次談話告訴了她。
    她聽了之后，心情也很是復雜，有關陸閻絕的過去，她是知道一些的，對此也覺得他十分不容易。
    如果可以，希望他能夠早日解開這道沉重的枷鎖吧……
    機場播報的女聲響起，提醒著陸閻絕，是時候該離開了……
    要走了么？舍得么？
    答案顯而易見。
    可最終，他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霍雨眠的發頂，克制又溫柔。
    “雨眠，我回去了，你……要幸福，和他好好生活。”
    “如果真的受了委屈，一個電話，我會立刻出現的。”
    “當然，雖然很想接到你的電話，但還是不希望聽到你受委屈……”
    “雨眠，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