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少和新月商量之后,決定第二天就起程去鳳鳴。因為一路上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而且峨眉派和青城派也有可能再來找他們的麻煩,不如早走早好。
晚上陳喬帶了眾人出去吃烤活魚。袁宓說身體不舒服推辭了不去,瑪麗亞也說不想去,留在酒店照顧袁宓。
路過訂票點時,華少隨便買好了第二天去西安的火車票。
眾人進了美食店,圍一張大圓桌坐了,取了菜譜點菜。能從青城山救了袁宓回來,眾人心里終于松了口氣,特意點了白酒和香檳慶祝。
為感謝歸禪道人趙一凡的慷慨相助,眾人頻頻向他敬酒。
趙一凡本是戒酒的,但抗拒不了晚輩們的熱情,在藍靈兒的軟磨硬泡之下,終于推辭不過,和她碰了一杯酒。這樣一來其他沒碰酒的人就不干了,紛紛抬起酒杯來向他敬酒。說道長為啥只和藍靈兒碰酒,難道是只瞧她順眼,那不是瞧不起大伙兒?
趙一凡無奈只好跟每個人都碰了一杯。幾杯酒落肚,酒力立即涌了上來,不過好在他內力深厚,用內力強行將酒勁壓下,才沒有在眾人面前當眾出丑。即便如此,他不自然間變得面色潮紅,言談話語也多了起來,儼然成了個話多可愛的小老頭。
藍靈兒看他有趣,便湊到他旁邊逗趣道:“趙師叔,你真的好本事,喝那么多杯都沒事。你年輕的時候,酒量肯定更好吧。”
趙一凡聞言,臉色突然變得鐵青,放下手上的酒杯,抓起酒瓶就砸了,然后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事出突然,眾人被驚得目瞪口呆。藍靈兒更是花容失色,不知道為何趙一凡會突然發怒,她語無倫次地說:“這……這是怎么了呢……我……我也沒說啥啊。”
趙一凡蹲了一陣,似乎清醒了一些,緩緩站了起來,老臉一紅一臉歉然地說道:“對不起啊,剛才有點喝多了,有點失態,沒嚇著你們吧。”
藍靈兒看他恢復了正常,松了口氣說:“還說呢,都快把我嚇死了。你肯定心里有事,我沒說錯吧?!?/p>
趙一凡苦笑道:“酒不是好東西,你們以后還是要少飲的好,更不要拉著我飲酒了?!?/p>
眾人驚訝道:“飲點酒而已,能有什么事情?”
趙一凡嚴肅臉色說:“那我給你們講個我親身經歷過的事情,估計你們就不會這么講了。”
眾人聞言都來了興趣,湊到趙一凡身邊聽他講故事。
原來趙一凡出生在華山腳下的一個小村里,年輕的時候,他不僅喝酒,而且是嗜酒如命,酒醉之后還經常鬧事打人,鬧得全村老少都很怕他。趙家本來就窮,家里的一點家什,都被他偷偷拿去換了酒喝。趙一凡的父母也被他折騰得沒有辦法,無奈之下只好把他趕出了家門。
趙一凡沒了依靠就變成了個叫花子,日子過得也很是凄慘,提著根棍子端著個破碗,到處去要飯。而遠近村鄰都認得他是個禍害,一丁半點也不肯施舍給他。
后來趙一凡餓得實在狠了,終于徹底的墮落了,他偷盜搶劫無所不為,然后就把為非作歹得來的錢,拿去換酒又喝得爛醉。
村民們愈發的厭惡他,每個人都認為他沒救了,這樣的廢物也不值得救,他親生父母都拋棄了他,誰還能救得了他?
那一天,他酒醒之后爬出山洞,發現漫天大雪把山野裹得一片銀白。他之所以只能爬著走,是因為前一天偷酒喝時,他的腿被人打斷了。大雪封山,他悲哀地發現,他拖著這樣一雙斷腿,沒辦法下山了。
趙一凡意識到自己這輩子活到頭了,他看了看遠處,覺得輕松了解脫了。本來這樣活著就沒有意思,誰愿意過這種連狗都不如日子?狗還能有個剩飯可以吃,有骨頭可以啃。而他住在一個山洞里,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是被人唾棄,被人追打,弄得遍體鱗傷。
大雪天天很冷,酒后頭很疼,斷腿帶來的傷也很疼,使他頭腦突然變得格外清醒,這輩子活得很糊涂,他感覺他從來沒這么清醒過:都這樣了,還活個什么勁啊,好了,不用再掙扎了,趁還有點力氣爬得動,找個地方把自個兒埋了吧。
趙一凡一門心思找地方給自己挖墳,他覺得自己一輩子被人看輕,死了埋的墳可不能再比別人低了。他想來想去,最后想到只要他把自己埋在華山的山頂上,就沒人能比得過自己,想到這點他立即興奮起來,終于找到了一個人生中最有意義的追求,他忍不住興奮得笑著說:“對了,對了,就這么干,看你們哪一個還敢看低老子!”他一邊興奮地喊著一邊向華山山頂爬去。
故事講到這里被寧朵唯的一句問話打斷了,寧朵唯問道:“趙師叔,您真的爬到山頂上把自個兒埋了嗎?”
藍靈兒笑罵道:“傻丫頭,有你這么問的嗎?你別亂打岔了。師叔這不現在還好好的活著嗎,就說明這中間一定有別的變故。”
寧朵唯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趙一凡苦笑道:“當時的確是想把自己給埋了,我費盡力氣爬到了山頂,挖了個坑躺了進去,埋了一半以后,卻不知道該怎樣填土才能把自己整個人蓋上,還剩下手和頭臉露在外面。那時也累得虛脫了,就躺在那里喘著氣想辦法。”
寧朵唯也皺眉道:“是啊,人躺在里面怎么給自個兒填土呢?”
趙一凡接著說道:“我想來想去也沒想到辦法,又不甘心這么暴尸荒野,保不準什么野狗跑來就把尸體給吃了,骨頭恐怕都沒得剩下。我怎么這么倒霉啊,活著的時候遭罪,死了以后還要被狗啃尸。我這樣一想就覺得特委屈,便哭了起來。剛哭了一會,就來了一個人?!?/p>
徐嘉接話道:“有人來了就好了,至少可以請他幫你填土。”他還想說什么被藍靈兒兇狠的眼神給止住了。
藍靈兒怒色道:“你胡說什么?”
趙一凡擺手道:“不要緊,我那個時候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想死了干凈,我當時的想法也和徐嘉的一樣,來的那個人是個白眉須發的老道士,自稱是華山派的掌門。他問我躺這里哭什么?我一心尋死,便說自己作惡多端,只求速死,求他動手填土,趕快把我給埋了?!?/p>
華少道:“如果沒猜錯的話,老掌門非但是沒有埋你,還收您做弟子,加入了華山派。”
趙一凡道:“是的,我后來是加入了華山派。不過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老掌門當時二話沒說,就動手填土把我給埋了,我就安靜地躺在那里等死?!?/p>
徐嘉意外地道:“啊,真埋了啊?”
趙一凡道:“是被埋了,我想到這悲哀的一生,長嘆一聲心碎了。慢慢地我也就死過去了??墒抢险崎T畢竟不是真要埋了我,沒過多久他就把我挖了出來再救活過來,養了幾個月的傷,身體康復了過來。只是人雖然復活了,卻仍然是心碎了的人,身體的傷好治,心傷卻不好治。”
趙一凡說到此處長嘆一聲,顯然他的人生并非從此就得以轉折,還將另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