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說呢，
    感覺，更漂亮了，雖然說以前小舞也不是很難看，可能是又瘦了吧，臉色白了點，結果竟然反而覺得她更漂亮了，奇怪，她應該是吃得不大好吧，也是，生活條件不如以前了，可以理解。
    ……不對，
    但是，到底又是哪里不對？
    告別楊起舞，回去的路上，徐隨風一邊開著車，思緒是前所未有的混亂。
    最后，因為理不清，他把一切歸于是因為楊起舞不好。
    對，她不好。
    對，她真掃興，這趟算是久別重逢吧，他好不容易預訂的位置，她竟然想著去吃路邊攤，吃也就算了，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明明自己刻意打扮了一番，卻連句夸贊都沒有，還是以前的楊起舞可愛，那個時候，她總是繞著自己打轉，而且總是會崇拜自己，不像現在的她，就像是把高中時期的冰冷發揮到了更高一個的層次，更加的不可愛，對，一點也不可愛！
    明明高中時期的楊起舞，很在乎他的。
    太奇怪了，當時他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子，現在他成了款爺，按理說，她不是更應該上前討好自己嗎？
    虧了他還主動去幫她，她竟然不稀罕，還說現在在雜貨鋪打工的日子比以前住在別墅的生活要好？
    搞什么？在這個全民賺錢往上爬的年代，竟然還會有人覺得這樣子的生活很好？？沒出息，還離婚，不，不是離婚，是和男友分手，嗯，肯定是對方也無法忍受這樣子的女人！
    徐隨風也不喜歡沒出息的人，徐隨風更討厭不上進的人，可是，這樣子的楊起舞卻說，
    她拒絕了去張哲濤公司的工作機會。
    她拒絕的理由很理所當然，搞得好像問這個問題的自己才很莫名其妙一樣。
    那個模樣，那個理所當然……
    徐隨風的心竟然悶悶的，澀澀的。
    至始至終，她都一直站在自己這邊，從不像那些墻頭草的同學會，當年，同學們都討好張哲濤，看不起他，唯有她，選擇這個只教了一點功課卻蹭了許多頓飯甚至偷拿她家錢的同學……
    算了，煩，不要想了！
    既然她說不要幫忙了，既然她說她過得很好了，是不是就此，到此，為止了？
    只要不再面對她，他就不會心里面像堵了一灘濕重棉花般悶堵。
    可是……
    可是啊！
    把車子停在路邊，徐隨風抽了根煙。
    眼前是一片燈火輝煌，人群涌動，車來車往，市中心的熱鬧，卻讓他的心頭陰影籠罩。
    煙畢，他終于承認，自己這趟久別重逢，表現得挺差勁。
    對于早早就享受過富貴生活的楊起舞，她什么奢侈品沒見過，那幢別墅的地下室里，扔著各種她不要看的高級貨，楊起舞又是什么高級食物沒嘗過？會稀罕他預訂下來的名餐廳？
    可思緒理到這里，徐隨風卻越發不明白了，他不明白，楊起舞到底想要什么了。
    是人，都會渴望成功，有錢有勢有地位，過著令人羨慕的優渥生活，可是，楊起舞完全不對過去的生活有過遺憾，在徐隨風看來，她甚至對著過去很開心的說了一聲再見。
    ‘其實再見這個詞啊，就是永不相見的意思。’
    想起很久之前一次聊天，楊起舞曾對自己說，她很少會和別人說再見。
    ‘為什么？’自己難得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眼前的女生，眼眸中有坦然的光，‘再見這個詞，其實表達的就是再也不見啊。’
    ‘不對，再見是為了再見！’徐隨風不服。
    ‘是嗎？對我來說，再見，就是再見也不見的意思。’想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所以我啊，對于還想要再見的人，從來不會說再見。’
    徐隨風很認真的想，發現畢業那年，楊起舞是真的沒有和自己說再見。
    難道說，她還想和自己再見面嗎？
    想到這里，徐隨風越發氣悶，
    既然想見？為什么從來不見她來找自己？
    她……她真的很奇怪！
    楊起舞，你想要什么？
    明明都窩在雜貨鋪里生存，為什么還這樣心甘情愿？
    明明是被男友背叛了，卻完全不在乎，如果是我，如果是我……
    因為背叛，又想到了蘇小雪，于是徐隨風恨得又點了一根煙。
    眼前煙霧彌漫，耳邊有車子飛馳而過，車尾燈像妖魔鬼怪，在黑夜中來回流竄，他心中也是一片煙霧彌漫，堵在肺和心。
    蘇小雪，讓他難受。
    楊起舞，讓他難堪。
    難受已經好多年了，現在也就變得不怎么難受，但是難堪，那個難堪……
    難堪得，很煩，很罪惡。
    好似楊起舞現在的落魄，都是因為當初他拿的那筆錢造成的。
    明明不是這樣，徐隨風卻總是會這樣想。
    因為他心中的罪惡感，因為楊起舞的關系，從來不曾消失過。
    如果不能為她做些什么，那種悶堵的感覺，可能一輩子都要堵著他的肺，他的心。
    或者，干脆的向她坦白一切，爾后老老實實的道歉？
    把話說清楚，告訴她，自己很想補償她，不管是別的還是高額的利息甚至任何高級的東西……
    因為，只要把錢還給她，就能解脫了吧？
    從此兩不相欠。
    想到這里，徐隨風莫名的皺了下眉頭。
    兩不相欠？
    他不喜歡這個詞。
    好似兩個人從此再無交集似的。
    他搖頭，中斷思路。
    反正，不管是什么方式，只要楊起舞能諒解他，就可以了。
    若是她不諒解，那就是她太小氣，不過以他對楊起舞的了解，她并不是刻薄之人，他只要好好說明當時的窘境，告訴她的不得已，然后，就會沒事的。
    他就可以從此過著舒坦的日子了。
    徐隨風拿出手機，準備撥打剛拿到的楊起舞號碼。
    但手機并不是她接的，只是老板娘接起，然后叫楊起舞來聽。
    “徐隨風？”
    楊起舞的語氣有些驚訝。
    兩個人不是剛見過面？
    “是我。”
    “我知道。”
    “我——”
    “嗯？”
    徐隨風我了半天，還是沒有我出個啥。
    還是楊起舞接話，
    “你回家了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樣淡淡的，自然也不知道徐隨風現在緊張得要死，平常一個在商場叱咤風云的人物，此刻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我……跟你說一個秘密。”
    “你說。”
    大概是楊起舞的聲音始終很安靜，這份安靜感染了他，徐隨風在深呼吸了第九十九次后終于說了我之后的字語。
    “秘密？”
    “說吧。”
    “我啊，我以前……”
    “嗯嗯……”
    “我……我給你錢，怎么樣？”
    “啥啊？”
    楊起舞聽得莫名其妙，
    “我干嘛要收你的錢？”
    因為我偷過你的錢！
    但是這句，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總之，你收下就行了！”他開始不講理。
    “無功不受祿，總得知道原因吧？”楊起舞回得合情合理。
    “就……就當是我當初在你家吃了那么多頓的飯菜！”徐隨風急中生智，順口扯了一句，發現還挺像那么回事。
    對嘛，吃人飯總得給錢，何況他在那邊也是拿工資的。
    楊起舞沉默，末了，輕聲問，
    “老實說，徐隨風，你是不是……要洗錢？我會替你作掩護的，你放心。”
    徐隨風恨得想把手機拍碎，
    “楊、起、舞！”
    “好啦，開個玩笑，別這么嚴肅。”
    楊起舞接著話，“我知道你想同情我，但是真的不用，我沒那么可憐，我在這里有吃有住還都是免費的，又領工資……”
    “一個月領多少？”
    “領多少？呃……我想想啊……”楊起舞想著上個月打進卡里的錢是多少，她對金錢沒概念，在這里活得沒心沒肺，有小朋友鬧著，有人陪伴著，有免費吃有住，壓根用不著錢。
    “……算了，隨便你在這里活得清心寡欲吧！”
    話講到這里，顯然要掛電話了，反正他要說的事也說不出口，何必在這里跟她扯八卦。
    但是……徐隨風發現自己并不想掛掉。
    他還是記掛著那件該說卻說不出口的丑事。
    結果，是楊起舞再度打破沉默，
    “徐隨風，我問你個問題，你不想回答，可以當我沒說過。”
    “你說。”
    徐隨風在手機那頭好奇，有什么事情是楊起舞想要問，特別還是關于自己的。
    “我……真的只是好奇。”楊起舞先把自己洗白。
    “說就是了。”徐隨風越發好奇。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蘇小雪后悔了，離開了張哲濤，要和你復合，你會接受她嗎？”
    徐隨風的回答卻是答非所問，他說：“如果她真覺得我好，我就原諒她。”
    “那，你會和她結婚嗎？”楊起舞只得再問，
    奇怪，這丫頭怎么啦？連結婚這種事都想到了。
    徐隨風微皺眉，仍是順勢回了出來，
    “大概吧——”
    畢竟他做的這一切，很大一部份是為了給蘇小雪看的。
    “你……還真是愛蘇小雪啊。”
    “那是，我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呢，真的很漂亮，若不是張哲濤，興許我們現在真的結婚了，搞不好，孩子都有了呢……”
    十年來，有人可以讓他聊蘇小雪的事，徐隨風順口就說了出來，那曾經是他真實的想法，不管現在的心境有何變化，當初，他是真的把蘇小雪當成一生一世要過的女人。
    “她是挺漂亮的。”楊起舞覺得喉嚨有些酸澀。
    “她寫的字也很漂亮，以前還會寫信給我呢，那些信紙都和她一樣香香的。”
    “是啊。”楊起舞不曉得還要接什么話，又不得不接。
    “換我問你吧，你呢，你又是看上前男友的哪一點？”意料之外的，楊起舞聽到徐隨風這么一句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