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進(jìn)了甘露殿，便見到太子妃王氏迎了上來。
    “阿姐，殿下已經(jīng)一整日不吃不喝，也不說話了，我們說破了嘴皮子他也沒有任何回應(yīng)。不得已才請了您過來，您趕緊去勸勸他吧！”
    小娘子眉心一擰：“圣人駕崩，朝中正是一團亂的時候，太子既要主持圣人的喪禮，又要預(yù)備不久后的登基大典，怎么還有時間在這里耍脾氣？”
    “誰知道呢？或許他是傷心過度了吧！”王氏急得直掉眼淚，“還請阿姐您趕緊去勸勸他吧，現(xiàn)在除了您的話他還能聽一聽，我們便是再焦急也沒有法子啊！”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小娘子點點頭，便信步走了進(jìn)去。
    殿內(nèi)，太子李適正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幾乎都看不出多少生氣。一干宮女太監(jiān)候在兩側(cè)，卻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看看他們的臉色，一個個也都面有憂色。但當(dāng)見到小娘子過來時，他們眼中都泛起希冀的光芒。
    小娘子慢步走過去，便冷聲問：“你這是在做什么？”
    聽到熟悉的聲音，太子猛地抬起頭，眼中便浮現(xiàn)一抹光彩。“阿姐，你來了！”
    “是，我來了。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你這位早應(yīng)該忙得團團轉(zhuǎn)的太子殿下現(xiàn)在正在這里躲懶呢！”小娘子冷聲說著，便走上前來，忽的一把揪上他的耳朵。
    “哎呀呀，好疼好疼，阿姐饒命啊！”太子趕緊齜牙咧嘴的大叫起來。
    太子妃王氏等人見了，都面露訝異緊張之色。太子的貼身太監(jiān)見狀，下意識的要上前來阻攔，卻被王氏呵斥道：“不許亂動。”
    而小娘子也揪著太子的耳朵擰了半日，繼續(xù)冷喝道：“身為一國太子，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要死不活，頹廢不思進(jìn)取，哪里有半點身為未來新唐王朝帝王的勃發(fā)英氣？你這樣，叫我如何相信這個王朝交到你手上能蓬勃發(fā)展下去？”
    太子被訓(xùn)得眼淚直流。“阿姐，我錯了，求求你先饒了我可好？”
    “饒你？好啊，你先發(fā)誓不會再這樣頹廢逃避！”小娘子道。
    “好，我發(fā)誓！”太子趕緊就舉起手，高聲發(fā)誓不提。
    等他把話說完，小娘子才松開手。
    誰知太子忽的又大叫一聲：“阿姐！”便一把抱上她的腰肢，將頭埋進(jìn)她懷里。
    小娘子一怔，太子妃王氏等人則是趕緊低頭，轉(zhuǎn)身出去了。
    小娘子無語看著這個還跟個孩子似的不停往自己懷抱里鉆的男人，好生無力的道：“男女授受不親你知道嗎？”
    而且，還是當(dāng)著自己的妻子的面主動對她投懷送抱，他也干得出來！
    “你是我阿姐，不是旁人。”太子卻道。
    小娘子就更無言了。
    “好吧，那你想靠就靠吧！什么時候靠夠了，記得告訴我一聲。”她低聲說著，便在他頭頂上輕拍了拍。
    不夠，什么時候都不夠，他恨不能靠在她身邊一生一世！太子心中大叫，那雙手收得更緊，身體也和她貼得更近。
    “阿姐……”他繼續(xù)低聲叫著，嗓音里滿是悲哀和無助，“當(dāng)初安史之亂，曾祖父和祖父阿爹紛紛走避，卻將我阿娘留在了長安，害得她為叛軍所擄，之后不知去向。后來阿爹尋訪她十年未果，我早是個沒有阿娘的孩子了。后來又經(jīng)歷一系列的動亂，如今阿爹也駕崩了，留給我這么大一個爛攤子。各地戰(zhàn)亂尚未完全平息，百姓還待安撫，朝中閹黨專權(quán)，而下面的藩鎮(zhèn)又隱隱有獨大之勢，這些現(xiàn)在都需要我去一一處置了。想想我就害怕！”
    她其實又何嘗不知道他現(xiàn)在的處境？
    小娘子低嘆一聲：“害怕也沒用。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你覺得你還有退縮的余地嗎？你若是昂首挺胸的出擊，不管結(jié)果如何，但至少你努力了，做到了你應(yīng)該做的，大家就算惋惜也不會多說你什么。可如果你就因為害怕而退縮了，那便是懦夫，是孬種！你覺得新唐王朝的百姓們會認(rèn)這么一個連責(zé)任都擔(dān)不起來的人做他們的圣人嗎？”
    頓一頓，她又道：“我阿娘曾經(jīng)說過，你身在大家大族之中，從小就享受到了這個大家族給你帶來的榮耀和富貴，那么你以后也必定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這才叫公平。這話用在你身上也是一樣的。你身為皇族子弟，享受了普天之下許多人都享受不到的富貴和尊榮，那么現(xiàn)在到了你該付出的時候了，你就必須要勇敢站出來，竭盡全力的付出，以報答百姓們這么多年來對你的供養(yǎng)，明白嗎？”
    太子身體微僵，慢慢抬起頭來：“阿姐你說的我都明白了。身為新唐王朝的太子，我自然知道我將要擔(dān)負(fù)的是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不會退縮，我會竭盡全力做到最好。只是……現(xiàn)在你讓我再頹廢一下可好？就一會，一會就好！”
    “好吧！”小娘子再摸摸他的頭，“就今天一次。一會，你萬不可再如此了。”
    “嗯，謝謝阿姐！”太子立馬露出一抹歡愉的笑，便又歡快的撲入她懷里。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外頭一名內(nèi)侍走進(jìn)來：“啟稟圣人，淮國公來接國公夫人回府了。”
    聽到這話，小娘子趕緊就將懷里的人推開，眉開眼笑的道：“南山阿兄來接我了？那我該回家了！”
    太子冷不防被她推起來，眼中一抹晦澀一閃而逝。
    但他馬上就又揚起笑臉：“原本還打算留阿姐你在宮里用了飯再走的。現(xiàn)在既然姐夫來了，孤也不好再多留你。今日多謝阿姐開導(dǎo)，孤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明天開始，孤會出去見人，力爭做一個好皇帝，肅清弊端，還新唐王朝百姓一個大唐盛世！”
    “好啊，我相信你！”小娘子立馬笑瞇瞇的點頭。
    太子見狀，頓時笑得更開心了。
    眼見太子終于振奮起來了，內(nèi)侍們高興得不得了，太子妃王氏也歡喜得落下淚來。
    她親自將小娘子送出去，一面還拉著小娘子的手感嘆不停：“現(xiàn)在多虧了有阿姐你在，不然我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說起來，阿姐你真是太子殿下的福星。當(dāng)初太子殿下落難在外，便是你救了他，還一路照料他，將他送還回玄宗皇帝身邊。那時偏偏又逢太子殿下沒了母親，便越發(fā)的依賴你。這一依賴，就到了現(xiàn)在。直到如今，他還是最聽你的話，我們說上一百句也抵不上你一句。所以以后，還請阿姐你多進(jìn)宮來看看他才是。這樣，我們也就能放心了。”
    小娘子眨眨眼。“深宮禁內(nèi)，我一個外命婦怎能時常進(jìn)來？現(xiàn)在情況特殊，我來一次也就算了，以后要陪在太子身邊的人是你，你自然應(yīng)該好好想想以后怎么陪伴他、開導(dǎo)他才是。我家中也有夫婿有兒女，他們更需要我的照料。”
    太子妃聞言，眼中一抹幽光閃過。
    “阿姐教訓(xùn)的是，是我方才太激動了，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她趕緊陪笑道，“對了，我記得阿姐你家的三娘子馬上就及笄了？你打算給她尋人家了嗎？”
    “應(yīng)該還早吧！她阿爹太寵她了，舍不得這么早把她給嫁出去，說是要再留兩年。”小娘子道。
    “這樣嗎？我還說，我們的七郎和她年歲差不多，正好堪匹配呢！這件事如果說給太子聽，他肯定也會十分高興。七郎可是他最喜歡的孩子了。”王氏便道。
    小娘子仿佛沒有聽出她的暗示，繼續(xù)涼涼道：“這個還是算了吧！太子一向視我如親姐，將我家的孩子也都視若己出。讓我的孩子嫁給七郎，在我看來同兄妹亂論無異。”
    王氏唇角又抽了抽。“原來阿姐您是這么想的？可是您和太子畢竟并非親生姐弟。”
    何止并非親生姐弟？本來太子年紀(jì)比她還大點好嗎？只是因為自己當(dāng)初的一句戲言，居然就讓太子將這件事給認(rèn)了下來。這么多年了，他一口一個阿姐叫得極為順溜，便叫所有人都已經(jīng)認(rèn)定她就是他的阿姐！甚至連太子妃以及東宮內(nèi)的一應(yīng)妃妾也都上趕著的管她叫阿姐，拼命的巴結(jié)討好她，就想讓她在太子跟前幫她們說說好話。
    這些人未免也太瞧得起她了。
    小娘子淺笑：“在我看來，我們就是親生姐弟，太子也是這么想的。不信，你去問問他？”
    這種話她怎么敢問？太子妃心道。當(dāng)初她眼看太子似乎太過依賴小娘子，還曾說過幾句酸話。她自認(rèn)為已經(jīng)說得夠隱晦了，但誰知太子當(dāng)即大發(fā)雷霆，差點沒把她給打入冷宮！
    他當(dāng)時一字一頓的對她道：“她就是孤的親姐，孤要敬重一輩子的人。你若是做不到敬重她，那孤就要考慮要不要讓你回娘家，讓你娘家人再好好教教你何為敬重了！”
    當(dāng)時她大驚失色，趕緊撲跪在太子腳下大哭不止。“妾知錯了！妾是被鬼迷了心竅，竟然出言毀謗阿姐，妾有錯！以后妾再也不敢了，妾往后一定將淮國公夫人敬若親姐，再不胡說八道！”
    聽她再三發(fā)誓，太子才放過了她。但他還是又道了句：“以后阿姐說的話，那就是孤的意思，你明白了？”
    “妾明白。”她忙不迭點頭。
    太子都已經(jīng)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她又哪里還敢去多嘴？要是再惹得太子生氣，等他登基為帝之后卻不封自己為皇后，那自己可就虧大了！
    “阿姐說笑了。”太子妃干笑兩聲，趕緊將這個話題給圓過去。
    不過，既然小娘子都已經(jīng)表明態(tài)度不會將女兒嫁入皇家了，那她也能松口氣。畢竟，就以太子對她的喜愛恭敬程度，如果她的女兒入宮，那么必定會獨得太子恩寵，那么她的夫婿也會跟著雞犬升天，那可不是個好現(xiàn)象！
    方才她也不過只是想拿這個話題試探試探小娘子的態(tài)度。現(xiàn)在得到結(jié)果，她便放心了。雖然中途得了小娘子幾次冷遇，但也沒關(guān)系，誰叫她現(xiàn)在背后有太子罩著呢？自己也只能忍了。
    反正，只要自己能順利當(dāng)上皇后，這點小事忍了也就忍了！
    將小娘子送到宮門口，太子妃才哼著小曲折返回去。
    而小娘子出了宮門，便見到南山正騎在高頭大馬上，目光靜靜的看著前方。當(dāng)見到她出現(xiàn)，他冰冷肅穆的眼神立馬柔和下來，人也趕緊翻身下來，大步來到她跟前。
    “勸好了？”他問。
    小娘子便點頭。“勸好了。”
    “那我們回家吧！”
    “嗯。”
    兩人手拉著手，將她送上馬車，南山再自己翻身上馬，一路護(hù)送她回到位于樊川別墅的老郡王府——小娘子舍不得和阿爹阿娘分開，所以他們一直都和慕皎皎夫妻倆住在一起。慕皎皎和崔蒲搬到樊川別墅來后，他們也跟著搬了過來。
    進(jìn)了府，兩個人自然要去給慕皎皎和崔蒲請安。
    當(dāng)進(jìn)了院門，他們就發(fā)現(xiàn)里頭氣氛不大對勁。小娘子趕緊問丫鬟：“又怎么了這是？”
    一個‘又’字，表明這種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止一次，她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現(xiàn)在再問，她也并沒有多緊張，而只是打算提前搞清楚狀況，也好進(jìn)去的時候方便勸解。
    小丫鬟見了她，也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就道：“還不是老郡王？今天小娘子們過來玩耍，廚房便做了幾樣糕點，都是甜的，還做成小兔子小貓小狗的形狀，十分可愛。老郡王見小娘子們吃得十分香甜，他也就來了興致，偷吃了好幾塊。老王妃發(fā)現(xiàn)了，就不許他再吃了，說他年紀(jì)大了，不能吃太多甜的。可是老郡王不依，非要吃，老王妃又非要攔著。結(jié)果，老郡王就生氣了，現(xiàn)在都沒理老王妃呢！”
    丫鬟說得無奈，小娘子和南山夫妻倆也聽得萬分的無語。
    她這個阿爹，真是越老越任性了。現(xiàn)在這脾氣簡直比小孩兒還大，也就阿娘還能鎮(zhèn)得住他了。
    額頭上接連掉下好幾根黑線，她才搖頭嘆道：“我知道了，我這就進(jìn)去。”
    進(jìn)到房里，他們便見到慕皎皎正在教小娘子們讀醫(yī)書，小娘子們也都認(rèn)真的跟著學(xué)。崔蒲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旁邊的榻上，形單影只的看起來好生可憐。
    所以不用多想，這場戰(zhàn)役必定又是以慕皎皎的全面勝利而宣告結(jié)束。崔蒲輸?shù)钠鄳K，卻又拉不下面子，就直接縮到一旁和她冷戰(zhàn)，等著慕皎皎回頭再來哄他，給足了他面子，再讓他踩著臺階往下走。
    不過，看慕皎皎的樣子，她是不打算太早讓他如意了。
    小娘子暗地里吐吐舌頭，便慢步到了崔蒲身邊。“阿爹。”
    終于有人理會他了！
    崔蒲立馬翻身坐起來，可是一張臉依然故意板得死死的。
    “你們回來了。”他硬邦邦的道。
    小娘子頷首，便在他身邊坐下：“回來的時候，看到有賣新鮮出爐的庾家粽子的，我便叫阿兄買了一些帶回來給你們吃。不過阿爹你和阿娘一人只能吃一個。”
    說著，她便叫南山將粽子提過來，自己親手剝了一個遞給崔蒲。
    崔蒲接了粽子，嘴里還忍不住小聲嘟囔：“怎么又只能吃一個？我身體好得很，多吃點也沒事！”
    “阿爹，你不要任性！上次是誰多吃了幾個粽子，鬧得半夜肚子疼，還讓阿娘一宿沒睡幫他扎針治病的？”小娘子小聲道。
    崔蒲便住嘴了。小口小口將一個粽子吃完，再讓小娘子給他擦干凈了嘴，他才滿意的瞇起眼：“不讓多吃就不多吃，可是你的態(tài)度好歹得好點嘛！看看小娘子不就做得很好？”
    這話是故意說給慕皎皎聽的呢！只可惜慕皎皎懶得理會他。
    教孩子們看完一頁書，她就對小娘子招招手。小娘子趕緊再捧上一只剝好的粽子遞過去。
    慕皎皎一邊吃著粽子，一邊問她：“今日太子妃召你進(jìn)宮是為了什么？”
    小娘子趕緊就把事情說了。
    崔蒲立馬冷哼：“那小子絕對是裝的，就是騙你憐憫他呢！身為太子，他又從小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哪里就應(yīng)付不來現(xiàn)在的場面了？當(dāng)初玄宗皇帝、肅宗皇帝接連駕崩，他不是還在幫圣人打下手，將兩位皇帝的喪事都辦得井井有條嗎？”
    “我知道啊！可是他是我阿弟，他說他傷心難過，我身為阿姐當(dāng)然要安撫他啊！”小娘子道，“而且，我看他今天的害怕不是作假。只能說，他不是不怕，只是并沒有害怕到那個份上。在外人跟前，他必然會堂堂正正做出皇帝的模樣來，可是在我跟前他哭兩嗓子說幾句軟弱的話，那也沒什么呀！人在至親跟前會流露出軟弱的一面不是很正常嗎？”
    “你呀你，你這孩子就是太單純了！被人騙了還幫人數(shù)錢！”崔蒲無力搖頭。
    慕皎皎卻道：“這樣也好。人心中總會有些害怕的事情，抓緊機會將心頭的恐懼說出來，再讓信任的人加以安撫，便能助他將恐懼降到最低。這樣，也更方便他安心的去做接下來的事。你今天做得很對。”
    “你故意和我作對是不是？”他剛做出負(fù)面的評價呢，不想慕皎皎就對女兒的行動表示了肯定，崔蒲很不爽的瞪過去。
    慕皎皎淡淡斜過去一眼：“我說的不對嗎？”
    崔蒲就慫了。
    “對，當(dāng)然對，娘子你說的什么都是對的！”
    “那你還說我是故意和你作對？”
    “沒有沒有，是我閑的發(fā)瘋在和你作對，都是我的錯！”
    哎，她就知道。小娘子心里又長嘆口氣。
    阿爹阿娘這所謂的吵架啊，根本就不會持續(xù)多久。反正就是阿爹間接性的發(fā)瘋，然后被阿娘鎮(zhèn)壓下去，最后還得他主動過來服軟。
    每一次都是如此，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還是樂此不疲。
    不過，既然長輩們和好了，她也放心了，便趕緊和南山告退，帶著孩子們回房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讓孩子們?nèi)⒛金ń裉旖淌诘臇|西好好溫習(xí)一遍，他們夫妻倆也關(guān)起門來說起悄悄話。
    “阿兄，你沒生氣吧？”看著南山板起臉的臉，小娘子小小聲的問。
    南山搖頭。“我怎會生你的氣？你和太子之間的事情從未瞞過我，我也相信你。”
    “嗯，我知道阿兄你肯定會相信我！”小娘子連忙就沖他展露笑顏。
    都已經(jīng)這個年紀(jì)了，她的性子還是如此純真，笑容也干凈美好得讓人心情舒暢不已。南山看在眼里，也唇角勾勾，算是笑了。
    “只是，雖然太子喜歡你，一直將你當(dāng)做阿姐對待，只怕旁人不會這么想。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他后宮的那些妃子。所以，以后你還是離他們遠(yuǎn)點，別和她們打太多的交道。”他一本正經(jīng)的教導(dǎo)她。
    小娘子也跟個好學(xué)生似的點頭。“嗯，我記住了。今天太子妃和我提起孩子們的親事，我也拒絕了。我才不會讓孩子們?nèi)ヌ诉@一趟渾水呢！”
    “你這樣做得很對。”南山連忙點頭，“而且，這次以后，你至少三個月不要再進(jìn)宮去了。他們自己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咱們不要胡亂插手，不但要是出了點什么事故，那帽子肯定要扣到咱們頭上來。”
    “嗯嗯，阿兄你說得對，我都聽你的！”小娘子又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便上前來摸摸他的肚子，頓時小臉一變，“你不會直到現(xiàn)在都沒吃飯吧？”
    “剛才我不是吃了一個粽子么？”南山低聲道。
    因為崔蒲心情不好，所以他也不敢當(dāng)著岳父大人的面吃太多，不然岳父大人肯定又要把矛頭指向他了——那個任性的老頭子絕對干得出來。本來直到現(xiàn)在，他還覺得是自己搶了他的小娘子，心里那口怨氣還沒完全散去呢！
    “才一個粽子，怎么夠？你每次可是要吃好多東西才能吃飽的！”小娘子趕緊便道，便將他按住坐下，“你先在這里坐會，我去給你做飯。”
    南山拉上她。“我陪你。”
    “好啊！”小娘子也不拒絕，就拉上他的手，兩個人一起進(jìn)了小廚房。
    站在廚房里，南山機械的往灶膛里添著柴火，雙眼卻一直盯著那個來回奔走的身影。聽著她念念有詞：“阿兄喜歡吃肉，只是火氣太大，羊肉得先處理一下。但是肉太油膩，還得做點清爽的小菜平衡一把。還有甜點也得來一點，但是也不能太甜，他不愛吃……”
    小嘴里絮絮叨叨的，雙手也一直忙碌個不停。
    漸漸的，南山的唇角便越翹越高了。
    他的這個小妻子，這么多年就一直沒有改過對他的稱呼。他也曾經(jīng)讓她改口，結(jié)果她試著叫了一聲夫君過后，就可憐巴巴的看著他：“阿兄，這么叫感覺好怪，我還是接著叫你阿兄吧，好不好好不好？”
    威武雄壯如他，從小跟在身邊的都是一樣鐵骨錚錚的漢子。后來被俘虜，被轉(zhuǎn)賣，如果不是憑著一身傲骨，他都無法堅持到最后。而等到了大郎君身邊，他們也是以打架論上下，再加上后來投身軍旅，上陣殺敵……他全身上下幾乎都見不到什么柔軟的東西。但是，他卻知道，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一直有塊小小的柔軟的地方，那是專門為她保留著的。
    早在他進(jìn)了崔家，小娘子沖他甜甜的笑著，那柔軟的小手拉上他的手，軟軟的叫出一聲‘阿兄’的時候，他就徹底淪陷了。
    再后來，她的那一聲聲‘阿兄’的叫喚就仿佛成了他的救贖。不管心情多么煩躁，只要看到她，聽到她叫他，他就能迅速平靜柔軟下來。他早知道自己已經(jīng)離不開她了。
    所以，盡管知道自己提出要娶她一定會被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崔蒲憎惡，也會被從小一起長大的大郎君兄弟倆痛罵甚至痛打，但他還是這么做的。
    只要能得到她，被打上幾頓罵上幾頓又如何？就像現(xiàn)在，她在他身邊，兩人相互扶持這么多年，她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洗手作羹湯，還能時時刻刻的關(guān)心著他、惦記著他的口味，這就足以安撫他從岳父還有兩個大舅子那里受到的虐待了。
    這么軟軟甜甜的小娘子，不管她提出什么樣的要求，只要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那么無辜可憐的小臉，他就怎么都狠不下心。所以，只要她求了，他就一定會答應(yīng)。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像個男人，更和手下將士們心中自己冷漠嚴(yán)肅不近人情的形象大相徑庭。可是沒辦法，那個求他的人是她呢，他又怎么忍心拒絕她，看她傷心難過？
    至于她和太子的關(guān)系……不管太子心里是怎么認(rèn)為的，但只要她認(rèn)定他們是姐弟，那就一定是姐弟。他相信她。
    這個小人兒，看似軟軟糯糯好說話，但其實擺在心里的底線清清楚楚，底線之上的事情，隨便你怎么折騰，她不管。可一旦碰觸到底線，她就會跟只被侵犯到的貓咪一般，豎起全身的毛，一爪子揮過去。
    太子如果是真心傾慕她的話，那就一定會尊重她的決定。不然，他就等著下半輩子都被她給打入天牢永遠(yuǎn)不在見面吧！
    果然。
    圣人入土為安后一個月，太子宣布登基。
    登基后的圣人又頒發(fā)了一系列的圣旨，其中有一道便是給小娘子的——
    “……茲封永真郡主為永真長公主，享食邑一千五百戶，欽此！”
    長公主，圣人的親姐才能享受的待遇，現(xiàn)在卻給了她。這足以表示圣人對她這個阿姐的敬重了。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