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平靜</br>
時間一天天過去，但調查卻限入了僵局。</br>
首先，在古玩市場上，李悅新并沒有查到有關于這幅畫的任何信息與傳言——這其實很正常，要知道在此之前，這些東西在那些動蕩的政治風暴中，可都是被稱為‘四舊’和‘封建文化糟粕’的存在，一旦被人查出家里私藏有這些玩意兒，不光東西要被沒收銷毀，連本人都得跟著倒霉，所以但凡是家里有這些東西的，多半都是深藏不露，根本不敢告知旁人，更別提拿出來顯擺。</br>
這幾年，雖然政策是放開了，也不再搞那些運動，但人們習慣性的思維卻不是那么容易被轉變的，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只能說是早在意料之中。</br>
但另一邊，老趙通過一名紅三代的關系，從肖麗麗那里打聽到的情況，卻也是真假難辨——根據肖麗麗的講述，這幅畫，她是從一個當年的‘紅衛兵’手中買來的，而這個紅衛兵之所以會擁有這幅畫，也是因為他曾經抄過一個文人的家，雖不懂這畫的珍貴，卻憑借著本能和直覺，認為這畫能被那個文人如此珍藏，肯定是難得的好東西，就趁亂偷偷私藏了下來。</br>
問題就在于此，根據事后的調查，這件事倒是確有其事，只不過這個文人早在運動中因為受不了羞辱而自殺身亡，留下的孤兒寡母也沒能熬過那段歲月，先后離世，所以這件事，唯一的知情者和證人也就只有那名見財起義的紅衛兵了。</br>
事情查到這里，基本上就很難再查下去了，因為這件事本就屬于見不得光的事情，如果私下去詢問，這當事人是怎么都不會承認的，因為認下來，就等于坐實了自己偷竊甚至是搶劫的罪名，會不會坐牢先不說，至少賣畫所得的那筆錢是絕對保不住了。</br>
當然，以政府的力量，如果真要下決心去查，也不怕這人會不開口，可這樣一來，就得把這事鬧大，而且因為沒有其他的人證物證，就算這個人把這件事認下來，也不能保證他說的就是實話——因為這件案子的特殊性，就算那個人把這案子認下來，法律和政策上也是判不了多重的刑的，這就給了他被人威脅或收買的可能。</br>
說白了，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對很多人來說，坐幾年牢根本就不算什么事。</br>
表面上看，這樣的結果雖然不能說完美，但也算是給出了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但是正因為如此，老趙和李悅新才越發的感覺這件事有可疑：看起來合情合理，而且還有人證，但實際上卻當你想去求證時，卻又是死無對證，這怎么看都實在是太巧合了，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某些人精心編寫的劇本。</br>
其次，從畫本身來說，根據當時給方碧瑤進行真偽鑒定的專家描述，這幅畫的品質是相當好的，這說明它在之前的歲月中，一直都被人保管得很妥善，而像這樣上了年頭，有幾百年歷史的古畫，哪怕是日常的保管和維護，都是有著相當專業的要求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會懂得該怎么對它們進行保管，這樣的話，就必然會對畫和紙質造成損壞——但這樣的痕跡，在這幅畫上，卻并沒有發現多少。</br>
如果按照那個文人被抄家的時間來算，這幅畫至少也應該在那個紅衛兵的手上保留了七八年的時間，這么長的時間，如果不是用專業的方法來收藏保管，這幅畫是絕對不可能有現在這樣好的品質的。</br>
當然，這個懷疑也僅僅只是老趙和李悅新的猜測，并不能作為依據，因為古董字畫的保存方式雖然是比較轉業的知識，但也不是什么機密，尤其是在北京地區，天子腳下的市民一向見多識廣，也保不準這家伙就是這么一個懂行的市井之徒，否則，他當初又怎會冒險將這幅畫私藏下來？在那年月里，這樣做可是要擔不小的風險的。</br>
至于說到這個女人的交際，那就更沒法查了——不是沒有問題，而是問題太多，多到反倒顯得沒問題了。</br>
這話可能有些繞口，但事實就是如此，從跟蹤調查的情況來看，這個女人不僅與多個男人保持著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同時還涉及了很多違法的生意，比如倒賣批文，販賣古董文物，幫人牽線搭橋，她甚至于還在一家外資的企業里都擔任了所謂的業務經理的職務，與方碧瑤的相識，也就是因為方碧瑤通過她，向這家企業訂購了一批進口的藥材加工設備。</br>
怎么說呢……如果老趙他們的目的只是要搞倒這個女人的話，那么僅憑手上調查到的這些資料證據，就足以將這個女人法辦了——別的不說，單是一個亂搞男女關系，在這個時代里就已經是一項很嚴重的罪行，如果當成典型來查辦，槍斃都是有可能的，但問題是，這樣做，對神矛局的工作卻是沒有半點好處，因為老趙他們的任務，可不是查誰的‘破鞋’，而是要查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間諜，接近方碧瑤，究竟是不是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br>
別說什么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鬼話，事情要這么簡單就好了——是，以神矛局的力量，要弄死一個交際花，就跟弄死只螞蟻一樣簡單，但事不是這么做的，他們不可能僅憑著一點沒根沒據的懷疑就見誰滅誰，不然的話，方碧瑤每天見的人多了，難道見一個就死一個？那她成什么了？瘟神下凡還是災星附體？</br>
更重要的是，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有問題，那她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卒子，關鍵是要查出她身后的組織勢力，順藤摸瓜，只有將對方伸出來的爪子連根拔除，才能保證一定時間以內，對方無力再策劃其他的行動。</br>
事情麻煩也就麻煩在這里：一般來說，一個人的社交關系就算再怎么復雜，也是有限的，所以要排查的線索也就不會太多，可這個肖麗麗，卻是一位‘海內存知已，天涯若比鄰’的人物，她的交際圈之廣，簡直就是三教九流，無所不包，這要是一一排查，查到明年都未必能有個結果，因為要說可疑的話，她結交的這些人里，就沒幾個是不可疑的。</br>
說白了，能跟這種交際花有瓜葛的，能有幾個是好鳥？</br>
……</br>
或許真的只是巧合？</br>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從跟蹤的結果來看，那個女人的生活可真是多姿多彩得很，根本就沒有想起過要再去接近方碧瑤，也沒發現跟誰有值得可疑的接觸——偷偷跟男人開房不算在內，因為對這個女人而言，這似乎才是她的日常。</br>
“算了，既然查不到，那就把人撤回來吧。”</br>
聽完最新的情況匯報，老趙想了想，作出了決定：從某個方面來說，沒有發現問題，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反正這個女人已經在他們這里掛上了號，以后真要有什么異動，也肯定能第一時間引起警覺，至于現在……就順其自然吧，畢竟盯了這么長時間，也確實沒什么發現，再盯下去，估計也不會有什么收獲，那又何必浪費人力？要知道，盯一個人，至少就得有兩三個人輪流來值守，神矛局的人手也是很緊張的，哪能這么無節制的浪費？</br>
……</br>
“已經一個多月了，那個女人還沒有出事，看來他們并沒有發現那件東西。”</br>
“不能大意，這也有可能是對方在故意放長線，釣大魚，越是這時候，我們越是要沉住氣，反正這個計劃，也不急于一時。”</br>
酒店的天臺上，坐在遮陽傘下，中村允品著紅酒，不急不慢的說道。</br>
看著他，對面的女子卻是沒有半點輕視的表情，雖然她也曾經很不服氣這個男人所獲得的一切，但事實證明，在某些方面，她確實還比不過他。</br>
“你說得有道理，不過這么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吧，而且跟我們計劃的不一樣，那幅畫并沒有存放在目標的家里，她那對父母，就我看，未必是知情人。”</br>
點了點頭，中村允輕嘆道：“確實如此，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好在也不算全無收獲，她的父母怎么說也是她最親的人，就算對他們女兒女婿的事情一無所知，也總能收集到一些對我們有用的信息。”</br>
女子試探著問道：“不能再想想辦法，再試一次嗎？”</br>
中村允想也沒想便一口否決：“不行，這次出手，已經引起中國安全部門的警覺，那個女人身邊現在肯定早就有人在盯著了，現在對方還只是懷疑她的用心，如果我們接二連三的這么送東西過去，說不定就會讓他們把視線轉移到這些東西上面，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再等等吧，等過了這陣風頭，我們再想辦法另找一條線，把東西送進去。”</br>
女子想了想，沉呤道：“也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只是可惜了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的這條線，這個肖麗麗，可是個難得的好苗子，本來再花點功夫，我是完全有把握把她拉進來的，現在用了這一次，就廢了。”</br>
中村允冷笑：“這種女人，本來就是一次性的紙巾，有什么可惜的？就她結交的那些人，層次都相當有限，能弄到什么有用的情報？就她現在發揮的作用和價值，比搭建一個情報網的價值還要大，這才叫物盡其用。”（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