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好, 陸北堯有些擔(dān)心。強(qiáng)行束縛本性，壓抑久了心理會出問題, 她原本狀態(tài)就很差。
    “我不是要你回過去，而是希望你, 不要把自己逼的太難受。”陸北堯嗓音沉啞, “西西, 無論你做什么, 我希望你快樂。天塌下來, 我們一起扛, 你不是一個人。”
    周西依舊沉默, 她最近狀態(tài)不好, 她知道。但她想自己能扛過去, 焦灼與不安被她強(qiáng)行壓下去, 她硬生生扛著。今天看到陸北堯，她的情緒就松懈了, 她抱住了陸北堯。
    她很想靠一下, 哪怕是短暫的。
    “最近睡眠好嗎？”陸北堯換了個話題, “還會不會做噩夢？”
    周西嗯了一聲，回頭看陸北堯, “沒有噩夢。”
    陸北堯的手掌緩緩?fù)崎_藥膏, 熾熱在肌膚之間灼燒。陸北堯手勁兒比秦怡大，按的有些疼，周西蹙眉，“你輕點。”
    陸北堯手上力道輕了些, 也看周西。
    周西眼睛泛紅，他俯身過去，非常近的距離，呼吸交纏，慢慢的融合到一起。
    周西睫毛動了下，閉上眼，“你要在這里幾天？”
    “陪你過完年。”
    陸北堯十分克制的退回去，最猙獰的傷已經(jīng)抹了藥，他把周西的衣服放下去遮住細(xì)細(xì)的腰身。目光往下，道，“你把衣服脫掉，腿上抹藥。”
    “你給我脫。”周西的話是脫口而出，隨即就后悔了，這是以前的她，可她不想收回這個話，就把臉埋在手里。
    陸北堯瞇了眼，他們兩個差不多有一年沒有親熱。去年前半年陸北堯一直在劇組拍戲，兩個人聚少離多，后來又鬧分手。
    他眼眸深沉看著周西許久，周西似睡著，堅決不動。陸北堯認(rèn)命了，小心給她脫掉睡褲。腿上的傷還不是一處，兩邊膝蓋都有磕傷。
    “翻身。”
    周西沒動，陸北堯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再看她已經(jīng)睡著了，呼吸均勻睡的無聲無息。以前周西睡眠很淺，很少出現(xiàn)秒睡的情況。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周西很累。
    陸北堯把她抱到床中間，讓她正面躺著，拿被子蓋住一部分才給她涂藥。涂完后她也沒醒，一晚上就吃了兩口蛋糕喝了半盒牛奶。
    陸北堯坐在床邊看她，心情很沉重。
    周西睡覺喜歡追著人，那么大一張床，非要緊緊跟他貼著。陸北堯又不太喜歡粘著睡，就算睡前提醒自己不要離的太遠(yuǎn)，睡著自然的就分開了。剛同居時，周西因為這個跟他爭吵過很多次。
    周西現(xiàn)在睡的很平穩(wěn)，陸北堯看到凌晨三點，她沒翻身也沒有再張牙舞爪占位置，她乖乖的側(cè)躺，把頭半埋在被子里睡。
    三點半，陸北堯起身出門回自己的房間。他揉了一把臉，取出一支煙咬著點燃。藍(lán)色火苗卷上香煙，他把打火機(jī)撂到桌子上。單手解衣服扣子，外套脫掉他嘶了一聲，繼續(xù)解里面的襯衣。
    煙草能扛疼。
    陸北堯全部解開，看到肩膀上的繃帶已經(jīng)被血染紅。果然，傷口裂開了。
    新聞是真的，他拍戲跳車肩膀被鋼條劃了下。縫了十幾針，劇組人多口雜，實在是掩不住，就傳出來了。劇組給他放了十天假，他就自行出院回s市，去看過周啟宇。又想見周西，可交通全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雪全停。
    他只能開車過來。
    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剛剛周西抱他又碰了下，傷口就裂開了。陸北堯咬著煙，長手撈起行李箱里的醫(yī)藥箱，取出剪刀和紗布。
    一支煙抽完，他換好新的繃帶。把帶血的繃帶扔進(jìn)垃圾桶，房間里有濃重的血腥味。
    陸北堯赤著上身去洗手間沖手上沾染的血跡。
    抬眼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有一些狼狽。最主要的是孤獨，他很想周西，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跟周西在一起睡覺了。
    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很空曠。他最近失眠很嚴(yán)重，不是沒時間睡覺，是睡不著。一想到周西，就睡不著。
    沒有關(guān)的水管，水流潺潺，在寂靜的黑夜里十分清晰。許久后，陸北堯洗了一把臉，關(guān)掉水龍頭，回去躺到床上。
    夜很寂靜，身邊空空蕩蕩。沒有人會粘著他睡了，沒有人會半夜迷迷糊糊的過來親他，似夢囈的叫他老公。
    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不知道離開對方之后該怎么生活。以前他忙，他是充實的，他知道身后有周西，回家有一盞燈，他有歸處。
    他怕周西的病，他怕周西永遠(yuǎn)不愛他了，他怕未來長路漫漫，再沒有那么一個人巧笑嫣兮等在前方。
    人生的盡頭，是否還有她呢？
    如果沒有，那人生還有什么意義呢？
    窗外雪落無聲，靜靜覆蓋大地。
    暴雪停的短暫，下的漫長。一夜過去，整個世界陷入一片寂靜的白。周西睡了一個漫長的覺，夢里父母恩愛，她騎在爸爸的脖子上，身邊是纖瘦漂亮的媽媽。隨即夢境一轉(zhuǎn)，媽媽披散著頭發(fā)歇斯底里的掐住她的脖子。
    周西看著她的手逼近，她叫媽媽，媽媽不再認(rèn)識她。那雙手越纏越緊，周西喘不過氣，她恐懼到了極點，淚流下來。
    沒有人救她，夢境再轉(zhuǎn)。天地陷入一片火焰之中，到處都是奔走的怪獸，他們長著血盆大口。世界末日，她逃到一個高樓上。腳下有風(fēng)，底下是看不見的黑暗，她聽到石塊墜落到風(fēng)里的聲音。
    周西再往后退就要墜入萬丈深淵，她惶惶不安，轉(zhuǎn)身落入一個結(jié)實的懷抱，男人有力的手臂緊緊攬著她，他說，別怕。周西抬起朦朧的眼，看清男人的臉。
    周西猛然清醒，坐起來本能的扶著腰，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沒之前那么疼了。她拿起床頭的手機(jī)看時間，十一點半。下午三點拍戲，十二點半就要從酒店出發(fā)。
    周西扶著腰去洗手間洗漱，得洗澡把藥膏洗掉。
    電話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周西拿起來看了看，等響到第二遍才接通，她把手機(jī)放到耳朵邊，“你好。”
    “西姐，我是小飛。”小飛的聲音落過來，說道，“北哥在你那邊嗎？”
    “怎么了？”周西蹙眉，她對陸北堯團(tuán)隊的所有人觀感都不是很好，幾乎沒有什么來往。最初跟陸北堯分手的時候，拉黑了小飛的電話，這應(yīng)該是他借的手機(jī)。
    “北哥身上有傷，你知道嗎？”
    周西眉頭皺的更緊，擠牙膏的手頓住。
    “拍戲的時候從車上摔下來，被車上的鋼條劃到肩膀，挺重的。醫(yī)生建議他臥床，他提前回s市了，沒帶人，今天我過來找他。也沒見到，我怕他出事。”
    “骨折了嗎？”
    “沒有骨折，就是縫了快二十針。”
    “他在我這里，我會勸他去醫(yī)院。”
    陸北堯以前受傷也是瞞她，什么都不說。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他還是什么都不說嗎？周西不敢想到底是多么大的一個傷口，需要縫快二十針。
    他還從s市開車過來，還給她做蛋糕。
    又幫她按腰。
    而周西什么都不知道，陸北堯是個狗吧？周西從不說臟話，但對上陸北堯，她真是想打人。
    “西姐，北哥很愛你，你能不能給他一個機(jī)會？”小飛在那邊說著都快哭出來了，他說，“你出車禍那天，他第一時間就讓我回來了。是我沒用，我沒訂到立刻飛回來的機(jī)票，給耽誤了。北哥最近失眠很厲害，每天都要吃藥。他以前不這樣，西姐，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你們感情的事，我一個外人不應(yīng)該多說。但真的不是外界說的那樣，他一點都不愛你。不是的，他只要有機(jī)會，不管多忙多累都會回去。我跟著北哥做了四年助理，我拿性命擔(dān)保，他沒有劈腿沒有花心沒有對不起你。他在劇組，都不會看別的女演員。不管別人說什么，他都說他有你。”
    陳舟為什么那么討厭周西，陳舟是陸北堯的經(jīng)紀(jì)人，經(jīng)紀(jì)人掌握著更多的權(quán)利，經(jīng)紀(jì)人是賣家，藝人是商品。他們有著共同的利益，陸北堯為了周西放棄了太多東西，損壞了他的利益。
    小飛是一個旁觀者，看的比較清楚。他拿著陸北堯的錢，幫陸北堯做事。
    陸北堯是個很冷漠的人，跟他們關(guān)系都一般。小飛就見他對周西，一片熱忱，像個真人。這輩子，除了周西，可能沒有第二個人能在陸北堯的世界里滿天滿地的撒野。
    周西和陸北堯分手了，至于原因小飛不知道。這回不是之前那種鬧矛盾，陸北堯回去哄哄就結(jié)束了，這次鬧的很大。
    徹底結(jié)束。
    陸北堯變了，他不再是之前那個埋頭賺錢什么都不管一有空就往回跑的陸北堯了。他開始長時間的發(fā)呆，陷入一個空洞的狀態(tài)。
    他失眠，他抽煙越來越多。他會失蹤，脫離團(tuán)隊去干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
    “西姐，你就算分手，也請你給他一個過渡期。不管發(fā)生過什么，你們愛過，我想你應(yīng)該也希望他好——”
    “他受傷沒有住院？”周西打斷了小飛的話。
    “是的。”小飛一直很怕周西，連聲說，“就沒有住院，直接回去了。”
    “我知道了。”
    “西姐？北哥人真的不壞。”小飛還想繼續(xù)推銷陸北堯。
    “我知道。”周西說，“他就是個傻子。”
    周西掛斷電話抬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睛泛紅，看起來有些傻。周西揉了下眼，繼續(xù)刷牙漱口洗臉。
    她麻木的做著手邊的事，換好衣服，周西在手腕上纏了繃帶，出門時碰到秦怡。
    “你去哪里？”秦怡觀察周西表情，她竟然在戲外有了陳星的表情，殺氣騰騰的。
    “陸北堯住哪個房間？”
    秦怡看了眼周西，指了指隔壁的房間，說道，“三點要拍戲，你該吃飯了，吃完飯去劇組。”
    言外之意，你們兩個別見面了，馬上就要拍戲！
    “耽誤不了幾分鐘。”周西敲門，遲遲沒有人開，她打電話給前臺說房卡掉了。讓人過來給開門，前臺的人核實身份，她報了陸北堯的身份證號。
    周西靠在門邊，低頭看著地毯上的紋路。
    客房服務(wù)員很快就趕到了，拿著總卡，打量周西。
    “我家那位睡實了，叫不醒。”周西靠在門邊，拿出口罩戴上，語調(diào)平靜溫柔，“我出來拿個東西，風(fēng)就把門吹上了。房卡在房間里，辛苦你們跑一趟，麻煩了。”
    客房服務(wù)員打開門，說道，“不客氣。”
    還要觀察周西，身后就有人喊，她來不及多打量便轉(zhuǎn)身走了。
    周西進(jìn)門，厚厚的窗簾拉的嚴(yán)實，房間里一片昏暗，她反手關(guān)上門才去開燈。
    這家酒店規(guī)格一般，設(shè)施簡陋，一眼就看到床上的人。
    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周西盯著床上的陸北堯，往里面走。被子規(guī)整蓋在他的胸口，他把手搭在額頭上睡覺，眉頭緊皺。
    男人的手指修長，骨關(guān)節(jié)清晰，又瘦了很多。冷肅線條延伸到腕骨，戴著舊款手表，還是周西送他的那個。
    襯衣式睡衣領(lǐng)口散開，能看到紗布的一角，暗沉的紅。
    周西環(huán)顧四周，垃圾桶里扔著沾滿血的紗布，觸目驚心，那都是陸北堯的血，他到底受了多嚴(yán)重的傷？曾經(jīng)陸北堯拍戲也受傷，每次都是周西事后才知道。看到他的疤追問，他迫不得已承認(rèn)。
    她強(qiáng)忍下瘋狂跳動的心臟，走到床前。
    陸北堯昨晚為什么不說？他就那么喜歡硬扛么？他受傷還開車，他活膩了么？他不怕死么？
    周西看了新聞，為什么沒有在意？因為她不敢也不能想。
    “陸北堯？”周西開口，淚就滾了下來。她慌忙抬手擦，她想質(zhì)問陸北堯，是不是想死？他到底想干什么？
    陸北堯沒動，也沒醒。她想去拉陸北堯的衣領(lǐng)，問他到底想干什么。摸到了滾燙的肌膚，灼燒著周西的手。
    他發(fā)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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