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睿第一次見孟曉是二零一九年十一月, 孟曉過來接周西,許明睿吃完餛飩靠在門邊看戲, 一轉頭就看到霸氣的越野車開進院子。
車門打開,穿著墨綠色風衣的女人走了下來。短發圓眼睛, 明明是人畜無害的長相, 偏偏搭配到一起就顯出凌厲來。一夜暴雪, 天地之間陷入一片蒼茫的白, 世界萬物被白雪覆蓋, 露出來的樹木枝干是灰褐色。
黑白的世界, 唯她是濃烈的色彩。
太濃烈了, 以至于許明睿心跳的有些快。許明睿靠在落地窗前手里捏著煙, 一直到那輛悍利的越野車開走, 他才回神。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 若無其事的咬著煙抬眸,“那個女人——是誰?”
“孟曉。”陸北堯走回廚房, 瞬間房子里靜了下來, 他剛送走周西, 心情不太好整個人陰沉沉的,也沒什么精神, “孟庭深的妹妹。”
孟家上一輩兄弟四個, 這一代三男一女,生女兒的是孟家老四,一大家子就出一個女兒,自是千嬌百寵。許明睿瞬間索然無味了, 收起心思轉身上樓,他對這些世家的女孩沒什么興趣。
許明睿第二次見孟曉是在一家私房菜,許明睿是跟發小幾個出來聚。進門時就遇到了孟曉,孟曉只看了他一眼,兩人擦肩而過。
孟曉穿了件拼色的格子大衣,這款衣服上市時,許明睿跟人吐槽這么丑的拼色,模特穿上都能丑的超群拔類,到底什么人才會買?
意外的好看,黃藍撞色,格外明艷。
許明睿看到她走出視線,走進房間周麟嘖了一聲,“睿哥,那位就不要看了,有名的竄天猴。讀大學的時候就很出名了,誰招惹就炸死誰。”
許明睿抬眼,服務員倒上熱茶,他端起一杯慢吞吞的喝,淡聲道,“只是好奇,竟然真的有人買這個系列的衣服。”
瞬間包間里一群人笑成了一團,這家出這系列,許明睿在朋友圈吐槽了一個小作文,說這家設計師真是一年一如一年,越來越墮落。審美仿佛是垃圾場里撿的,丑的不堪入目。
齊昊笑的淚都出來了,往椅子上一倚,“這衣服得看臉,好看的人披抹布都好看,孟總就屬于好看的。但孟總吧,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也。”
“你們都認識?”孟家主要混s市,孟家的主要生意都在南方,跟他們這群北方人有什么交集?
“a大學生會主席。”齊昊叼著煙,打火機卷起煙,煙頭燃燒出橘色的光,他把打火機撂到桌子上,用手一劃拉,“我們幾個都是a大,你說我們有什么理由不認識?”
許明睿是在美國讀的大學,他們高中時玩的好,大學就分開了。
“計算機系的風云人物,大三就開工作室了。我們現在玩的那個恐怖迷城,她的工作室項目之一。”齊昊抽著煙,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周麟追過,沒追上。”
“開鏟車的女人。”周麟笑著說,“不是吾輩能肖想的。”
齊昊跟周麟碰了下茶杯,表示贊同。
“開鏟車是什么梗?”許明睿取出一支煙并沒有抽,而是輕輕的把煙蒂磕在桌子上,抬眸,嗓音淡淡。
“陸北堯跟周西分手,這兩個人你應該都知道?陸北堯跟你合作過,應該知道。孟總開鏟車去把他們的愛巢鏟了,還上了熱搜。”齊昊說著笑癱到椅子上,“野的令人震驚,騷氣啊。”
開鏟車的女人。
隨后他們把話題轉到了其他上面,話題有很多,孟曉只是一部分。
飯吃到一半,蘇央過來了。不知道是誰通風報信,蘇央穿著白色羽絨服,畫淡妝身上有香水味,柔柔弱弱往許明睿身邊一坐,儼然女主人的架勢。一群人起了哄,許明睿冷眼看著蘇央,忽的就沒了胃口。
“睿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蘇央看向許明睿,給他倒上熱茶,柔柔弱弱的說,“少喝點酒,對胃不好。”
許明睿再次感受到那種束縛,無法喘息的逼仄感。從小到大無處不在的束縛,朋友是父母選的,學校是父母選的,專業是父母選的。包括蘇央,也是家人安排給他的老婆備選。蘇許兩家世交,娶了蘇央錦上添花。他仿佛一個提線木偶,沒有自由沒有思想,麻木的任人擺布。
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研究生選擇了導演系,沒有遵從家里人安排的工作,他跑去混娛樂圈。他討厭頭上的枷鎖,他厭惡做動物園里的猴子。
許明睿咬著煙緩緩抬眼看她的手指,這杯水他不會碰了。
“睿哥也是今天才到b市。”周麟打圓場,不讓蘇央那么沒面子。許明睿不喜歡蘇央的事,幾乎是人盡皆知。
但許家老爺子喜歡蘇央,許明睿現在再鬧騰,以后早晚還得回去跟蘇央結婚。
他們這群人心里清楚的很,在外面玩歸玩,怎么玩都行。到結婚年齡,還是會遵從家里人娶一個門當戶對的老婆。
愛不愛不重要,結婚的有幾個是因為愛情?門當戶對家世差不多,從小接受同樣的教育。這種不會出大錯,相敬如賓過一輩子。
許明睿霍然起身,拿起外套抬手穿上,“先走一步了,回頭有時間再聚。”
跟他們吃飯還沒跟陸北堯打拳有意思,至少是活人。
“哎?睿哥?這就走?”
許明睿擺擺手,大步出門,正面跟拿著手機的孟曉對上視線,孟曉也看到了他。一瞬間,許明睿心跳又飛快,那種鮮活的陌生的感覺,他握著門停住腳步。孟曉的目光在他身上略停頓,就走了出去。
孟曉脫掉了外套,里面是黑色高領毛衣配半身裙,勾勒出身材的曲線,許明睿嗓子發干,有種莫名的沖動。
“睿哥,你回家嗎?還是去哪里?”蘇央追上來,說道,“你喝酒了不能開車,我開車送你。”
許明睿穿上外套,單手插兜邁開長腿往外面走,嗓音冷的浸冰,“我去死,你跟嗎?”
蘇央:“……”
許明睿自然不能真的去死,他走出胡同站在車來車往的街邊,看著遙遠處無邊無盡的黑暗,取出一支煙點燃深吸。煙霧在身體里發酵,緩緩散落。那種逼仄的壓抑感從四面八方席卷過來,一想到未來要跟蘇央結婚,許明睿就覺得人生特沒意思。
那天晚上,許明睿一個人在b市郊區的別墅里打了一夜的拳。拳擊手套撞擊到沙袋發出沉悶的聲響,汗順著他溝壑分明的脊背滑落,累到了極致,許明睿躺下去看著粗糙昏暗的房頂,腦里又浮現出那一抹明艷色彩。
許明睿不是沒見過美女,相反,他見過太多美女。生在許家,后來又進入娛樂圈,身邊一群愛玩的公子哥。從小到大,什么樣的美女他都見過。在他看來都沒什么差別,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
但孟曉就是特別不一樣。
許明睿搜索孟曉,孟曉的詞條真的挺多。ft創始人,周西的閨蜜,a大學生會主席,一五年創辦ft科技有限公司,她就登上過創業新青年節目。許明睿點開視頻,那時候孟曉還是長頭發,穿著職業裝。自信有光芒,十分鐘演講帶動全場。有邏輯,思維清晰,非常有想法,言語犀利眼中有光。
許明睿把手機蓋到臉上,他閉上眼,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二零二零年春節,陸北堯跟他借房子過年。許明睿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過年不去郊區,要回老宅,郊區那套房子其實他很少過去住,當酒店用了。陸北堯跟他對脾氣,現在兩個人也有合作,許明睿不介意共享這些東西。
他對錢財沒有太深厚的興趣,身外之物。
他是臘月二十五回到老宅,他成了家里的皮球,每個人都要踢一腳。許明睿懶的說話,每天窩在房間打游戲刷劇,過完年立刻走。全家都是精英,就他一個廢物。
大年三十,許明睿早上起床下樓一口油條沒吞下去,老爺子就詢問他婚事。快三十了,成家和立業總要有一樣,立業不成那就結婚。
許明睿懶得接話,他的事業非常好,只不過這些人看不上。
“小蘇中午過來,你跟小蘇多聊聊。過完年,你們兩個先把婚訂了。”
“我跟她沒感情。”許明睿煩透了,面無表情道,“我不會訂婚。”
“你這孩子,感情是培養出來的,你不跟人接觸怎么培養?訂婚后你們就多來往,慢慢培養感情。”奶奶哄著他,說道,“小蘇那姑娘性格好長的也好,知根知底,娶妻就應該娶這樣的,相處相處就好了,你不要排斥。”
許明睿把最后一口油條咽下去,抽紙擦手,抬頭看向老太太,“我不會跟她訂婚也不會跟她結婚,我的事業非常穩定,您不用擔心。我做我喜歡的事,我很快樂。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我是獨身主義,謝謝您的關心。”
大年三十,許明睿被打出了門。
他媽好心,從二樓窗戶把他的衣服扔出來,也算是給許明睿一個體面。
許明睿在車上把睡褲換掉,穿上衣服,一腳油門奔郊區,想去打拳發泄。進小區才反應過來房子借給了陸北堯,剛要走隔著落地窗玻璃看到了低著頭打電話的孟曉。孟曉穿著休閑的衣服,窈窕美麗,許明睿怦然心動,他看了幾秒猛地收回視線,壓下心跳緩慢的把車開進門。
孟曉也在這里,孟曉竟然在他的房子里。
他在車庫里調整情緒,狠狠揉了一把臉。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轉身下車,開門的是陸北堯。許明睿的余光迫不及待的看向客廳方向,面上保持著冷靜,指了指樓上,隨口找了個理由,“我過來拿東西。”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