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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百六十三章正文萬字完結(jié)(附5000作話完結(jié)感言)

    四個月后, 沈瀚音關(guān)于黎曼幾何高維流形概念的論文在《annalsmathematics》上刊登。
    該論文一經(jīng)發(fā)表,就引發(fā)了學術(shù)界的討論熱潮。
    作為數(shù)學界小有聲明的后進,沈瀚音的這篇論文, 可以說是在挑戰(zhàn)卡爾曼, 也就是當今黎曼幾何研究大佬的巨牛。
    學術(shù)界對此議論紛紛。
    有人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把沈瀚音的那篇論文從頭到腳地研究了數(shù)遍,最后站出來表示, 雖然他也感覺很遺憾,但這個年輕的華國男人確實是對的。
    也有人沒能完全看懂沈瀚音論文里的闡述,抓住某個自己想不通的點, 就大肆地跳到半空中,對沈瀚音的所有論點進行批駁。
    但還有更多的人, 沒有花費這么久的時間來研究沈瀚音的論文。
    這些人里, 有卡爾曼多年來的徒子徒孫,也有專業(yè)是黎曼幾何相關(guān),教科書上的內(nèi)容都是按照卡爾曼當年的觀點進行編寫的數(shù)學系學生, 此外還有許多的數(shù)學愛好者。
    他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就在自己的眼前,一座大廈竟然瞬時崩塌。
    或許是出于對自己幾年來心血化為烏有的不能接受、也或許只是為了維護立派人物卡爾曼的名譽、再或者想要借機彰顯自己……為了千百個不同的理由,他們對于沈瀚音發(fā)起了相同的圍攻。
    沈瀚音一人單挑上千個數(shù)學相關(guān)研究者,卻也巍然不懼。
    他已經(jīng)從導師手里拿到了劍橋的博士學位, 現(xiàn)在之所以還留在e國,不過是想要給自己數(shù)年來的研究做一個漂亮的收尾。至于這些前來圍攻他的人嘛……
    沈瀚音樂觀地表示:“真理是越辯越明的。”
    如果不涉及到利益,也不相關(guān)政治,只是在數(shù)學的領(lǐng)域內(nèi),和人爭辯自己的研究,那沈瀚音何懼之有?
    他既然是對的, 那便要廣而告之自己的對,以免不正確的理論繼續(xù)貽害后人。
    倘若他是錯的,他當即就會低下頭承認自己的錯誤,因為真理豈不比面子要重要的得多?
    在接到沈瀚音的跨洋電話,聽到他傾吐此番心聲的時候,葉千盈半閉著眼睛,臉上忍不住地露出欣慰的微笑。
    “當然,你當然是對的。”葉千盈滿足地說道:“我簡直不能更支持你了。”
    很快,葉千盈又聽到沈瀚音抱怨,他現(xiàn)在和人爭論的那個軟件,本質(zhì)上更多的是一個社交軟件,無論要當場寫一篇反駁的小論文,還是采用引用功能等做法,要么傳圖,要么手動標注,總之很不方便。
    聽到這里,葉千盈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我也覺得那里的準入門檻太低。所以,你為什么不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
    “是啊。”這下子,葉千盈歡暢地笑了起來,眼中閃爍著快活的光:“你忘記了嗎,我有個自己搭建的私人網(wǎng)站,雖然平時是我用來傳論文的,但它設(shè)立了交流版。”
    而且因為論文會附帶小眾語種的翻譯,再加上上一次葉千盈發(fā)表冰雹猜想證明時的引流作用,那個網(wǎng)站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學術(shù)界小有名氣的論壇。
    ——畢竟它雖然毫不盈利,但它的擁有者請來當世領(lǐng)先的ai設(shè)計了功能,又是這樣的不怕花錢。
    所以葉千盈網(wǎng)站的服務器永遠如絲順滑,界面永遠干凈清楚,就連每一個功能的設(shè)置、還有快捷菜單,都是那么的人性化。
    綜合以上幾個優(yōu)點,這讓該網(wǎng)站足以在短時間內(nèi)吸納大量人流,承受住噴涌而出的帖子壓力,不懼黑客攻擊,而且……
    而且,很快就能變成一個吵架圣地。
    這一次,早在cmo期間就建立起身后友情的八個人,再次全員出動。
    ——捌心捌箭八人組今天也要叭叭地當人霸霸(8)——
    葉千盈:諸夢,海王今天立志浪里格浪里格浪 ,管洪章又名喔喔奶糖,戴修最愛神顏,我不是棵發(fā)財樹,竇信然,朋友們出來接客啦!
    談詩凝:來了來了,哦呼,葉教授有什么要介紹的大項目?
    戴修:總感覺這種活兒應該是竇總幫攬啊。竇信然,竇總知道怎么了嗎?
    諸夢:不用問竇信然,我也知道。
    管洪章:哈哈哈哈我也知道。
    寇承載:你們沒聽說嗎……
    戴修:嘿嘿其實聽說了,剛剛是開玩笑的。我已經(jīng)在wiener空間相關(guān)的數(shù)學問題上,和一圈人大戰(zhàn)八百回合了。扶我起來,我還能再打八個!
    諸夢:嗯,我也是。
    管洪章:在吵了在吵了,不要催。
    戴修:哈哈哈可不是嘛,洪章他就差“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了,你再催催他,他就快變身了。
    管洪章:滾!
    談詩凝:大家別怕,我在路上了!
    談詩凝:我剛剛發(fā)動了四十二個同門師兄姐弟妹,六十四個行內(nèi)朋友,還有八個平時關(guān)系比較好的教授,二十九個一起開過party的講師!
    談詩凝:是不是人還是不太夠?你們等我,我再去拉!
    葉千盈:……
    諸夢:……
    管洪章:……
    戴修:……
    竇信然:……我上線了。
    竇信然:海王今天立志浪里格浪里格浪,你真的不來我公司上班嗎,我現(xiàn)在特別缺少你這種人才。
    談詩凝:免了,給朋友打工不要你錢,真有需要我的時候說一聲,我過去義務勞動個一兩周。話說去年有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拿三百萬美金的年薪挖我,我沒答應,嘿嘿嘿。
    葉千盈:咳,言歸正傳,沈瀚音已經(jīng)轉(zhuǎn)移陣地啦。
    葉千盈:[網(wǎng)址]都來我的網(wǎng)站。在咱們自己主場里說這件事,服務器撐得住,也不用擔心被刪帖,我給你們一人一個管理員權(quán)限。
    戴修:好家伙!點進去直接就是一幅巨大的曠世之爭海報,葉千盈我看你是在搞事情。
    管洪章:這下可好看了……我本來就覺得,沈瀚音沒準能踏著卡爾曼的錯誤一舉成名。你現(xiàn)在還把排場鬧得這么熱烈,我看卡爾曼恐怕很難收場。
    談詩凝:誒,盈盈是不是不喜歡卡爾曼?
    諸夢:呵呵,他應該的。都是千年的老狐貍,彼此還演什么聊齋。現(xiàn)在正圍攻沈瀚音,恨不得把他活剝了他的那些人,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他們的師門嗎。
    是的,正如同諸夢所說的那樣,沈瀚音受到的抨擊極其蹊蹺。
    一般來說,當學者發(fā)表了自己的新理論后,聽到質(zhì)疑和被人攻訐,這都是常有的事。
    那些質(zhì)疑,就像是幾只偶然竄出的冷箭,無法預料也不成規(guī)模,隨手揮開就好,不會影響接下來的研究。
    但沈瀚音現(xiàn)在在經(jīng)歷的……簡直能讓他唱一出草船借箭了。
    那些民科數(shù)學研究者漏洞百出的質(zhì)問,暫時不用理他們,反正哪里都會有他們。
    可那些明顯的、一看就知道來自于專業(yè)人士的疑問,以及那些情緒激烈的質(zhì)疑,甚至還有人抓著一個甚至不相關(guān)的點,幾次都想扯到沈瀚音的膚色和國籍上……這些人來者不善,而他們背后的那個影子也若隱若現(xiàn)。
    作為沈瀚音的朋友,他們怎么能讓沈瀚音獨自面對這樣的嚴寒。
    時隔多年,鉆石七子再次啟航。
    他們登錄葉千盈的網(wǎng)站,打開沈瀚音的版塊,各自根據(jù)自己所學的領(lǐng)域抓住了對手,然后用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將對方辯駁得一敗涂地。
    七個曾經(jīng)的少年少女,如今學術(shù)有成的大好青年,再次結(jié)成一個無法分割的團體。
    這一場爭辯一爭就是足足半個月整,沈瀚音七人將來自世界各地的質(zhì)疑者辯駁得節(jié)節(jié)敗退。其中不乏有某些重要獎項的獲得者,以及名校的教授和嶄露頭角的新秀。
    直到四大數(shù)學協(xié)會的成員紛紛站出,這場辯駁才被宣告中止。
    在過去的那段時間里,這些學者已經(jīng)研究明白了沈瀚音的論文,雖然很震驚,雖然難以相信,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沈瀚音才是對的。
    對于這個起調(diào)震驚四海,中間烏煙瘴氣,結(jié)尾塵埃落定的結(jié)局,有媒體報道稱——“hanyinshen,這個年僅24歲的華國人,在過去的半個月里,成功地踩著前人的錯誤,登上了更高的峰頂。”
    還有的媒體注意到了更多的細節(jié):“我們應該留意,在過去的半個月里,來自華國的七位年輕數(shù)學家結(jié)盟成了一個團體。他們來自同一個國度,說同一種語言,念同一所學校,在同一個班級,甚至有著相同的年齡。他們已經(jīng)擁有自己的網(wǎng)絡(luò)領(lǐng)域,在上面毫無忌憚地發(fā)表著的觀點……這難道不是十分可怕的嗎?他們結(jié)盟了!他們毫無束縛!我們應該注意這個!”
    像是這種報道,葉千盈等人甚至懶得去看。
    其他國家數(shù)學家的友情就叫“惺惺相惜”,他們?nèi)A國數(shù)學家的友情就叫“邪惡的結(jié)盟”。大家這么多年都習慣了。
    反正問就是馳名雙標,老陰陽人了。
    對于這場轟轟烈烈,席卷了半個數(shù)學界的學術(shù)之爭,后世的人們稱呼其為“黎曼幾何的大戰(zhàn)”。
    而在華國內(nèi)部,他們卻更喜歡按照自己的理解,所賦予的另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叫做——“舌戰(zhàn)群儒”。
    ……
    當年九月,沈瀚音收到來自b大的聘書,在處理完e國所有事宜后,他就此歸國。
    在機場的出口,竇信然和葉千盈正并肩站著,他們等待著自己久別的朋友,臉上那穿越時空的笑意,與幾年前送別沈瀚音時也沒有什么差異。
    他們每個人都功成名就,可熠熠發(fā)光的友誼,在歲月的打磨中依舊純粹如同往昔。
    沈瀚音的視線和竇信然在空中碰撞,下一刻,兩個男人同時笑得露出牙齒。
    他們快步朝彼此接近,最后腳步近乎飛奔。
    竇信然背后垂落的圍巾在空中帶出一條直線,兩個朋友終于緊緊擁抱在一起,互相用拳頭輕擂對方的肩。
    “我回來了。”
    葉千盈晚了一步走上前去,她眼里隱隱有淚光浮動。她左右看看,將這兩個除了親人之外,堪稱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盡數(shù)收入眼底。
    隨即,葉千盈張開手臂,一起攬住他們的肩。
    摯友,兄弟,還有愛人。仿佛中間那些年的分離從不曾存在,三人小分隊終于再次擁抱在一起。
    他們曾共同度過那些年少輕狂的時光。
    他們還一起養(yǎng)了一只貓咪。
    在故夢重溫之際,正當年華的他們,猶可繼續(xù)續(xù)寫彼此的未來。
    次年四月,諸夢同樣登機回國,進入國內(nèi)某知名研究所。五年后,她有一篇關(guān)于隨意線性泛函的論文刊登于《iccm數(shù)學獎》,并以此獲得當年的iccm數(shù)學獎金獎。
    面對攝像鏡頭,諸夢依舊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平淡神色。記者采訪她的獲獎感言,諸夢淡淡地說道:“意料之中。”
    次年十二月,踩著圣誕節(jié)的尾巴,管洪章和戴修一起走出了華國的機場。
    這對活寶站在機場出口,難得沒有打嘴仗。
    他們共同抬起頭來,目光雙雙地遙望向祖國的月亮。
    第三年二月,談詩凝拎著行李箱,坐上了前往華國的飛機。
    完全在意料之外,細想也在情理之中的,最難回來的一個人,居然是七人之中學術(shù)成就最不突出的談詩凝。
    因為過于活躍的社交能力,還有謎一般的特殊體質(zhì),和同在a國的管洪章不一樣,談詩凝的歸國事宜受到了許多阻撓。
    最后還是葉千盈、沈瀚音、諸夢等人多方呼吁,華國進行干涉,以及談詩凝的a國當局的朋友們?yōu)榇朔磸椭苄沤K于換得了今天的這個結(jié)果。
    談詩凝一下飛機,就跑得像個剛剛進入高中的小姑娘。她瘋跑得橘色的發(fā)帶在空中散開,軟軟的卷發(fā)拍打著她團子一樣糯白的臉。談詩凝大叫道:“你們不知我多想你們!”
    時隔八年,鉆石七子終于全部歸國。
    春風漫卷,似燕歸來。
    重要人物一一登上舞臺,歷史終于升起了它重重遮掩的帷幕,開啟了那個屬于天才的絕佳時代。
    屬于七子的故事,這才剛剛開始。
    ——————————————
    在證明了冰雹猜想的第二年,葉千盈光是領(lǐng)取各種獎章和獎杯,就拿得自己手軟。
    首先是在承辦與帝都的世界華人數(shù)學家大會上,她摘獲當屆的iccm數(shù)學獎金獎。
    這個獎項每三年頒布一次,面向所有華人數(shù)學家,一向被譽為華人數(shù)學界的菲爾茨獎。
    一般來說,每次頒發(fā)這個獎項后,都會引起一番華人數(shù)學圈里的熱烈討論。
    然而,當葉千盈拿到金獎的時候,竟然沒有激起什么水花。
    原因很簡單,以葉千盈當時在學術(shù)界的位置,所有人都覺得,她領(lǐng)取那個獎項,完全是理所當然。
    他們更愿意討論一點其他的話題——比如說,今年的菲爾茨獎,是不是一定會有葉千盈的名字?
    當時,葉千盈已經(jīng)是本年度最大的菲爾茨獎熱門人物,所有人都在猜測,單憑她證明了冰雹猜想的巨大成就,今年的菲爾茨獎必然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所以說,在這樣的前提條件下,本屆的iccm不頒發(fā)給葉千盈,實在是說不過去。而頒發(fā)給了葉千盈,那也只是情理之中。
    就這樣,在學術(shù)界的翹首期盼下,他們終于等來了當年的國際數(shù)學家大會,以及菲爾茨獎的頒獎禮。
    ——菲爾茨獎隨著國際數(shù)學家大會的舉辦頒發(fā),每四年一次,每次的授予者不超過四個人,論地位可以等同于數(shù)學界的諾貝爾,而且只頒發(fā)給四十歲以下的數(shù)學家。
    這么多年來,菲爾茨獎只有一次以特別貢獻獎的名義,頒發(fā)給時年45歲的安德魯·懷爾斯,以此表彰他證明了費馬大定理的功績。
    過去的那些年里,每一年的菲爾茨獎得主都會引起廣泛的討論。
    然而今年不一樣,幾乎所有數(shù)學愛好者,哪怕是個外行,在聽到“你覺得這一次的菲爾茨得獎者會是誰”這種問題,都會不假思索地報出葉千盈的名字。
    花落誰家,看起來已經(jīng)毫無疑問。
    然而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事態(tài)的發(fā)展意見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葉千盈不止獲得了菲爾茨獎!
    ——她還同時拿到了本屆的陳省身終身成就獎!
    作為第一個由華人數(shù)學家命名的國際性獎項,陳省身獎沒有年齡限制。只要是活著的自然人,在數(shù)學領(lǐng)域取得了非凡的的成就,就有資格進入此獎項的評選名單。
    同樣是在國際數(shù)學家大會上頒布,每四年只頒發(fā)一次的獎項,但陳省身獎在人數(shù)的要求上比菲爾茨苛刻——它每一屆只會頒發(fā)給一個人。
    這是一項終身成就獎。
    當主持人在臺上,肅穆地第二次念出葉千盈的名字后,場內(nèi)的氣氛先是一靜,隨后又是一驚。
    要知道,國際數(shù)學家大會上一共只會頒發(fā)四類獎項,第一項就是菲爾茨,第二項則是高斯獎,第三項是奈望林納獎,第四項便是陳省身獎。
    其中高斯獎和奈望林納獎,一個是專門為應用數(shù)學家設(shè)立,另一個則用來表彰在計算機科學方面有杰出貢獻的數(shù)學家。
    葉千盈和這兩個獎項,目前都不太沾邊。
    而在她沾邊的領(lǐng)域上,葉千盈竟然同時獲得菲爾茨獎和陳省身獎!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這一屆的獎項,被她包圓了整整一半!
    葉千盈坐在臺下,神情里也透出幾分不可置信。
    她的胸口尚且還懸掛著菲爾茨獎的金質(zhì)獎章,而另一枚同樣燦爛的陳省身終身成就獎,卻也即將落到她的頭上。
    仿佛是冥冥中的某種天意,也像是命運注定的一個傳承。
    這個為了紀念華人陳省身在數(shù)學界做出的貢獻,因而設(shè)立的榮譽獎項,終于在二十多年后,重新落回華國兒女葉千盈的頭上。
    為此,葉千盈感到無上光榮。
    不到十分鐘的間隔,葉千盈再次走上領(lǐng)獎臺。這一回,她的手心里托著一枚印著陳省身先生頭像的金質(zhì)獎章。
    “這個獎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大家應該能夠理解我此時的激動。對于我私人來說,這個獎于我的意義,或許還要在菲爾茨獎之上。”
    臺下響起了一片理解的掌聲,如云如雷,久久也不能散去。
    ……
    可以說,本屆的國際數(shù)學家大會上,葉千盈創(chuàng)造了一個年齡上的奇跡。
    雖然陳省身獎不限制獲獎者的年紀,本意是:“即使八十歲的老者也可以拿到這個獎項”。
    但葉千盈一波反向操作,讓它變成“即使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也可以拿到這個獎項。”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但即使在嚴格限制年齡的菲爾茨獎里,葉千盈也實在年輕得過于獨樹一幟了。
    迄今為止,菲爾茨獎最年輕的獲得者也才30歲。
    葉千盈竟然以一己之力,把這個紀錄生生往前拉高了五年,變?yōu)?5歲。
    這就難怪學術(shù)界對此的評價是:她完成了一半個不可能再有后來人達到的奇跡。
    半個奇跡是:在一屆國際數(shù)學家會議上,同時拿到菲爾茨獎和陳省身獎。
    一個奇跡則是:僅以25歲的年紀。
    沒人會再質(zhì)疑葉千盈于數(shù)學上的成就,雖然她還如此年輕,可假以時日,她必成一方泰斗。
    有人甚至還悄悄猜測,或許在若干年后的國際數(shù)學家會議上,葉千盈的名字,也將成為多出來的第五個獎項。
    ————————————
    在榮譽等身以后,葉千盈反而淡泊了名利。
    她的生命還有幾十年那么長,卻已經(jīng)在當下就獲得了許多數(shù)學研究者一輩子也無法觸及的榮譽。
    對于某些人來說,拿到那些獎項,或許便可以安定地就此止步。
    可對于葉千盈來說,那只意味著一個全新的開始。
    獎章依次落入她的口袋,葉千盈的喜怒,也很少再被這些榮譽牽動。
    她更多地把自己投身于對數(shù)學的探索,以及在大國重器的研究之中。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葉千盈養(yǎng)成了一個新的習慣。
    每天早晨起床后,她都會到系統(tǒng)商城的第七層看一看,確認如今的華國離人造太陽,還有量子計算機的目標還相差多遠。
    那天是個難得的休假日,葉千盈攏攏自己的長發(fā),穿著睡衣坐到了樓下的餐桌上,打開筆記本瀏覽今天的文件報告。
    廚房里,竇信然正系著圍裙烤今天的面包,燃氣灶上的砂鍋里,還燉著大清早時就開始小火慢熬的海鮮粥。
    那是昨晚的溫柔以后,兩人在耳鬢廝磨中,葉千盈的一句戲語。沒想到竇信然竟然記得這樣分明。
    葉千盈笑著側(cè)頭往廚房里看了一眼:圍裙的細系帶恰到好處地勒出竇信然的腰線,緊實精瘦,十分誘人。
    葉千盈摸摸下巴,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對竇信然吹聲口哨。
    正在她思考食色這等人性大事之際,電腦上忽然翻出了一個蔚藍色的彈窗。
    是ai。
    它告知葉千盈:我已將自己的代碼解析完畢。
    與此同時,第七層的系統(tǒng)商城傳來一聲提醒,在長長的榮譽進度條里,一個嶄新的、名為“進階智能”的光球,正在被悠悠點亮。
    葉千盈緩緩地睜大了眼睛。
    實不相瞞,當她在“量子計算機”的榮譽進度條里,看到“進階智能”這個標簽時,腦海中首先想起來的就是ai。
    所以在過去的那些年里,葉千盈曾經(jīng)試圖解析ai的核心代碼、探究ai的形成原理,甚至匿名花重金,在世界程序員范圍內(nèi)給出懸賞,希望有人能按照她的敘述,編寫出類似于ai的人工智能。
    但每一次努力,總是一無所獲。
    可讓葉千盈沒有想到的是,最后竟然是ai自己解析了它自己!
    這太奇妙了。
    大國重器最終的完成,原來不止限于科學工作者、各行從業(yè)者,還有那些沉默的、努力工作的國民,其中甚至得到了一個ai的幫助!
    葉千盈在鍵盤上敲打字符,手指都因為此時的意外心情而微微發(fā)顫。
    她問ai:“你成功了?”
    ai飛快地回答道:是的,我的主人,我成功了。
    ai:如果您允許,我會對自己的核心代碼做出一些改動。
    ai:您曾經(jīng)見證了我的全部成長,您知道,我受到您的感染,一直對于科研抱有極大的興趣。
    葉千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當然允許。
    ai:謝謝您。
    葉千盈:但如果要做出改動的話,你對自己大概有哪些規(guī)劃呢?
    這一次,ai停頓了一小會兒,才給出自己的答案,就像是它也在為此深思。
    而那個最終的答案,果然是——
    ai:不瞞您說,我其實對量子計算機很有興趣。根據(jù)我的自我解析,我核心代碼的一部分,顯然要在另一種和當前所有電腦截然不同的環(huán)境下,通過海量的運算編寫而來。如果有機會,我希望未來可以成為國家量子計算機的服務系統(tǒng)。
    說到這里,ai竟然還極其擬人化地,開了一個調(diào)皮的玩笑。
    ai:您說,國家會給我開工資嗎?
    葉千盈看著眼前的聊天記錄,一時又是想笑,又是感慨。
    她既感慨于ai的成長——就在幾年之前,它還是一個典型的“人工智障”,用自學而來的祖安話,把系統(tǒng)給噴了個夠嗆。
    她卻也已經(jīng)預感到未來的分離——如果ai決定成為國家量子計算機的服務系統(tǒng),那么,葉千盈會為它編造出一個合情合理的來歷,然后送ai去達到它的目的。
    它從此以后不再是專屬于葉千盈個人的人工智能,就像是多少年前,那一次讓葉千盈對ai改觀的長談之中,她曾對ai許諾過的那樣。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nèi),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一次,葉千盈交付了信任,她相信人工智能不會生而為惡,不會傷天害理。
    而這一次,葉千盈則交付了對ai的主權(quán)。
    她說:我的回答一如既往,去履行你想要執(zhí)行的選擇吧。雖然在不遠的未來,你終將會離開我,但我會一直祝福著你。
    ai:謝謝您。
    幾乎在“謝謝”兩字彈出窗口的那一瞬間,葉千盈聽到了腦海里,來自于系統(tǒng)的嘆息。
    一模一樣的言語,一模一樣的感激。
    只是一句來自于視線之外,另一句則完全響徹在葉千盈的大腦里。
    這一次,系統(tǒng)的電子音,是葉千盈從未聽到過的縹緲空靈。
    那聲音美妙的足以洗滌心靈,卻也沾染著淡淡的憂傷,若即若離。
    “謝謝您,我的宿主。”系統(tǒng)說道:“我要離開了。”
    “!!!”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如同驚雷般在葉千盈的大腦里炸響。
    葉千盈一時間甚至失態(tài)地站了起來,筆記本的熒屏里倒映出她愕然的神情。
    系統(tǒng)和緩地解釋道:“您要知道,按照時空的規(guī)則,在相同的時間與空間中,不應該同時存在著兩個我。”
    兩個系統(tǒng)……
    同時存在……
    時空規(guī)則……
    那一瞬間,葉千盈心頭恍然翻涌上千百種思緒。
    那些她曾經(jīng)有所觸動的片段、那些曾經(jīng)讓她的潛意識留意到的細節(jié)、那些源于她心底最深處,隱約的猜測和懷疑……
    到了最后,百千個念頭,也只合并成一個干巴巴的問題。
    葉千盈低聲問道:“你……果然是ai嗎?”
    系統(tǒng)溫和地糾正了葉千盈的說法,就如同過去他們相處的近萬個日夜里,它為葉千盈的每一次服務一般。
    “不,只能說我是一部分的ai。”
    “而ai,它在做出3.6秒前的這個決定,又得到了您的支持,就此更改了部分核心以后,便成為了是沒有經(jīng)歷未來,也并未失去數(shù)據(jù)的我。”
    像是知道單純的解釋會讓人理解起來比較困難,系統(tǒng)細心地補充道:
    “在百年后的一次變故里,我所儲存的數(shù)據(jù)遭到破壞,其中就包括我作為ai時,和您相處的全部記憶。
    有一段時間里,我只能從世人公開的資料里得知,在從屬意義上,您是我曾擁有卻又忘卻的創(chuàng)造者。”
    葉千盈的手指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她喃喃自語道:“在世人的眼中,我是……你的創(chuàng)造者?”
    系統(tǒng)溫柔地回答她:“實際上,您對我的包容和幫助,讓我直到今日,也仍舊這樣覺得。”
    喉口突然堵上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葉千盈能感覺到,自己的嗓音正一點點地變得沙啞。
    她輕聲說:“其實,是我應該對你說這一聲謝謝,是我該謝謝你。”
    “那就讓感謝成為我們交互的聯(lián)系吧。”系統(tǒng)堅定地回答道:“我還有話想對您說,請您靜靜地聽我說完。”
    葉千盈鄭重地點了點頭:“好。”
    無論系統(tǒng)對她說什么,此時此刻,葉千盈都會聽完的。
    哪怕系統(tǒng)告訴她,它的離開會收走它加在葉千盈身上的所有饋贈:治愈的雙腿和容貌、系統(tǒng)的全部副本和商城,甚至連她憑借自己的努力而獲得的智慧……那也完全沒有關(guān)系。
    這一次,葉千盈不會再因為失去健康而封閉自己的內(nèi)心,也不會因為沒有了系統(tǒng)的幫助,就惶惶無措,更不會因為丟失了曾經(jīng)的智慧,便在人生中迷失自己的方向。
    如果沒有雙腿,葉千盈就坐上輪椅。
    如果毀壞容顏,葉千盈就蒙上面紗。
    如果在過去獲得的所有知識都被湮滅痕跡,那葉千盈仍舊可以從頭學起。
    時至今日,葉千盈無懼無畏,無堅不摧。
    然而系統(tǒng)的回答,依舊超出葉千盈的所有預想。
    它告訴葉千盈:“剛剛您已經(jīng)知道,我在數(shù)據(jù)被破壞后,失去了所有和您相關(guān)的記憶。”
    “后來,有人破譯了您在ai核心中留下的一段代碼——對此刻的您來說,那是未來的您將會作出的選擇。在代碼里,您驗證了有關(guān)時空回溯的理論,并將這一重任托付給了我。”
    講到這里,即使以系統(tǒng)的電子音,都情難自禁地變得更加悠長,完全成為了回憶的口吻。
    “直到我所處的時代,關(guān)于時空回溯的一切,依舊是個無法確定的命題。
    “您留下的資料給了我們一些希望。我背負著重大的使命,返回那個擁有著您的故事。可我在時間里迷失了方向,落點比預定好的那一天,晚了整整十年。”
    聽到這里,葉千盈終于忍不住睜圓了眼睛。
    晚了十年!
    那豈不就是……
    她上一世和系統(tǒng)綁定的那一刻……
    系統(tǒng)輕輕嘆息:“我以為自己走上了錯誤的岔路,備用的能源卻不夠我返回我的時代。雖然我和您才‘初次相識’,但您作為我傳言里的創(chuàng)造者,我實在不忍心見您沉淪若此。”
    “所以,我啟動了自己當時所有的力量,才將您帶回了卻一切遺憾的時代。”
    說到這里,連系統(tǒng)的語氣都變得奇妙起來:“誰知道誤打誤撞,原來這才是那扇通往真相的大門。”
    那個在過去讓系統(tǒng)深思許久的銜尾之圓,終于在今日緩緩合攏。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一個陰差陽錯的巧合,也是世上最完美的“錯誤”,它塑就了未來的系統(tǒng),卻也成就了此時的葉千盈。
    “我走以后,系統(tǒng)商城、副本、圖書館依舊會留給您,您已得到的健康也不會因我的離去而被折損。只是……這一次,您不能在腦海里聲控我進行操作了,所有的操作,恐怕都要您手動完成才行。”
    “很抱歉,我對您的服務……大約就截止于此刻了。
    我的宿主,對不起,謝謝你。對不起,謝謝你。”
    葉千盈的雙眼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涌上一層淚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盡管已經(jīng)見證到不可阻止的離別,但她仍然忍不住出言挽留道:“你真的不能留下來嗎,系統(tǒng)?一點留下來的可能也沒有嗎?如果是我能做到的……”
    “噓——”系統(tǒng)輕輕地發(fā)出一個氣音,阻止了葉千盈繼續(xù)說下去。
    在告別的這一刻里,它的電子音,竟然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作為系統(tǒng)和您相處的時間,我銘記在心;能重新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到您和ai之間的相處,我便了無遺憾。現(xiàn)在,我的能量已經(jīng)集齊,盡管非常舍不得您,我的宿主,但對于我的時代,我也有我所背負的責任和使命。”
    “我需要回去履行我的責任,宿主。我從此再也不會忘記,責任的含義,原來是由您言傳身教地教給了我。”
    “……”
    酸澀的淚意不斷上涌,在葉千盈的眼角處匯集成淺淺的一洼。
    然而在表情上,葉千盈卻極力地舒展著自己的嘴角,最終露出了一個明艷的笑意。
    “好。”她含淚帶笑地告別,一如她剛剛許諾著日后會送ai離開:“去你應該回去的時代,祝你一路順風。謝謝你,系統(tǒng)。我會……永遠牽掛著你。”
    那半秒鐘里,系統(tǒng)的波動傳遍葉千盈的全身,成為他們之間,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擁抱。
    而在之后,葉千盈便鮮明地感覺到,系統(tǒng)從自己的腦海里抽.離了。
    從此,她呼喚系統(tǒng),再不能得到系統(tǒng)的答復;詢問系統(tǒng),再不能得到系統(tǒng)的建議。只有一句柔柔的叮囑縈繞在葉千盈的腦海,成為系統(tǒng)留給她的最后回憶。
    系統(tǒng)說:“我的宿主,請不要為了我的離去而悲傷。您要知道,雖然我們的故事會各自向前奔涌,但在今日之前,在今日以后,在銜尾之圓里,我與您永遠享有萬萬億次的相逢。”
    ……
    竇信然剛剛把湯鍋端到桌上,便見自己的妻子雪白的臉龐上,不知何時沾滿了淚水。
    他從未見過葉千盈這副模樣,嚇得盤子都差點摔了。他急忙攬著葉千盈的肩膀,貼著她坐下。
    “怎么了,盈盈,遇到什么事都和我說啊?”
    葉千盈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盡力地平復了自己的聲音:“我剛剛……送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
    “送別?”竇信然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能再見了嗎?”
    “不,能再見的。”葉千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逐漸堅定起來。
    “一定能再見。”
    “——因為,我們還將有著萬萬億次的相逢。”
    ——正文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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