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金蓮同學手捧水杯, 湊近了葉千盈的唇邊。
    葉千盈嘴唇剛剛一動, npc竇信然就說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 等你吃了藥，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葉千盈：“……”
    不，她覺得竇信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哪些問題。
    她真的想要問問竇信然, 這家精神病院究竟給他開多少工資，能讓他免費給自己吃藥還不要錢？
    那一定是很大、很大的一筆錢吧。
    【眼看著水杯湊近你的嘴唇，你心里越來越急，越來越急, 不由得奮力掙扎起來。】
    【醫生一個不甚，手里的玻璃杯被你打翻在地上。看著碎裂的玻璃殘片, 他的眼神立刻變得兇惡起來，對著你冷笑著咒罵幾句。】
    葉千盈：“……”
    噗, 她還真的挺好奇, 同桌的那張臉，要怎么能變得兇惡呢。
    竇信然長得眉清目秀, 神氣冷峭。要說他不言不笑時冷意逼人，有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葉千盈是見過的。
    但若讓長得這么好看的小帥哥換個表情就能兇惡可憎，葉千盈偏不相信。
    伴隨著畫外音的描述，在劇情的控制下，葉千盈象征性地咸魚打挺，很敷衍地撞翻了npc竇信然手里的水杯。
    啪地一聲，玻璃杯摔碎在地上, 合著水的玻璃碴子飛濺了一地。npc竇信然果然驟然變色。
    竇信然喃喃道：“……你知道嗎，杯子十塊錢一個，折損要從我獎金里扣。”
    竇信然絕望道：“不，你不知道，你只關心你自己。”
    葉千盈：“！！！”
    哇，見識了，果然超兇惡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她實在是忍不住想笑。
    葉千盈問系統：“游戲能暫停嗎？”
    系統大概看出葉千盈實在是繃不住了，當下就暫停了游戲，先讓葉千盈痛痛快快地笑了一場。
    游戲里的時間暫停，站在葉千盈床邊的npc竇信然依舊是那個“超兇惡”的表情。葉千盈看了一眼，覺得自己又要忍不住笑了。
    她對著系統嚴肅提出抗議：“游戲副本能不能換個npc，你們這么搞我實在是很出戲啊。”
    系統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調閱自己內部關于游戲npc的章程。稍過片刻，它和葉千盈解釋。
    “如您所見，這是一款冒險解密的恐怖游戲。游戲啟動了宿主心理健康保護模式，所以npc才會以您親近的人為模板，并且遵從他們和您之間一貫的處事方式。”
    說到這里，系統的電子音稍稍頓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留給葉千盈一點消化的時間：
    “您可以想一下，您現在的這個狀態，要是站在您床邊的是一個陌生醫生……”
    葉千盈：“……”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毛都要嚇炸了！
    雖然恐怖游戲玩的就是那么一個氣氛，不過這種全息通感式的第二人稱rgp，果然還是出戲一點比較好。
    但是……
    葉千盈看了看“一臉兇惡”的竇信然，又忍不住蜷起身子忍得渾身抖動。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很奇怪啊！
    看到宿主如此出戲，系統不得不消失了一小會。
    再出現時，它對葉千盈說道：“已經在原有的心理健康保護模塊上進行了一些調整，修復了宿主總會出戲的bug，宿主稍后可以給出自己的試用評價。”
    葉千盈這才端正了自己的表情，取消暫停功能，重新返回了游戲之間。
    【你被醫生的表情嚇住了，又驚又怕，蜷在床上瑟瑟發抖。醫生收拾好了地上的水杯碎片，抬頭看著你的時候目光依舊不善。】
    【他取出了一片白白的藥片。即使已經沒有了記憶，你在見到這種藥時也下意識地覺得頭暈。是的，你已經辨認出來了，那正是他們常給你吃的白色小藥片。】
    【似乎對你剛剛的抵抗很不滿意，醫生陰沉著臉看你一眼，在原有的分量上又加了一片。】
    【“吃掉，”他冷聲冷氣地說：“不然就給你打鎮定。”】
    葉千盈眼睜睜地看著，npc竇信然從一個沒有標記的藥盒里倒出了兩片白白的藥片。
    那兩片藥躺在npc竇信然的手心，他只看了一眼，就唾棄地說：“什么弱智藥量，病人明明只需要吃一片，夠浪費的。”
    葉千盈：“……”
    “這個藥一片就比玻璃杯還貴。”npc竇信然無奈地看向被綁得像個粽子一樣的葉千盈：“咱們打個商量，你好好把藥吃了，嫌苦我給你含塊糖行不行？”
    葉千盈：“……”
    同桌，不愧是你。
    【你剛剛把玻璃杯打翻，吃藥就沒有白水可以送服。你把這兩片藥壓在舌根底下，裝作已經把藥吞咽下去。醫生今天似乎有什么事要忙，一直頻頻地看向門口，見你把藥咽了，竟然也沒有檢查你的嘴巴。】
    【目送著醫生離開病房，你立刻把藥片吐在枕頭邊上。】
    npc竇信然攏起手掌，把藥片送到葉千盈的嘴邊。
    葉千盈費力地弓起身子，從他手心里把藥片啄進嘴里。
    npc竇信然看了看她，表情一下子就變了。
    “系統。”葉千盈忍不住呼叫自己腦內的系統：“他臉紅什么？”
    系統：“……”
    系統目前不太愿意搭理自己的宿主。
    游戲副本應該也沒想虐待玩家，白色的藥片一點不苦，還帶著一股涼絲絲的薄荷糖味。葉千盈把藥片壓在舌根底下，還真有點怕自己不小心把它給咽了。
    npc竇信然自從喂了葉千盈一片藥以后，表情就變得神不守舍。他望天望地，時不時地看看窗戶再看看門口，很端莊地清了清嗓子。
    葉千盈看著他的模樣，覺得這個表情簡直和畫外音里的“有急事”相差天差地別。
    最關鍵的是，竇信然怎么還不走？他再不走，自己就要忍不住把那塊“薄荷糖”嚼嚼吃了！
    幸好竇信然還是推著小車走了，他似乎在門口遇到一個護士，隱隱的交談聲順著門縫飄了過來。
    “對，我剛剛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唉，是，手滑。嗯，沒事，記我賬上吧。”
    葉千盈：“……”
    她正在吐那枚白色小藥片，聽竇信然這么一說，差點笑得把藥片咽下去。
    【房門緊閉，房間終于安靜下來。一時之間，你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排氣扇微弱的聲響，這讓屋子顯得更加詭異。】
    【你竭力地回想關于自己的信息，卻只是讓自己更加筋疲力竭罷了。】
    【挫敗之下，你翻了個身，面對著墻壁。在昏暗的燈光下，墻壁的上的字跡層層疊疊，很不顯眼。但在無意間的一瞥中，你卻發現，墻上寫的那些詭異符號你竟然都認識！】
    【也許在這面墻壁上，會有關于你來歷的線索！】
    葉千盈如同一條咸魚一般，直接放棄了回憶的過程。
    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別說，手臂被固定在束縛衣里以后，翻身居然還挺艱難的——面向墻壁，直接開始觀摩墻壁上的符號。
    一看之下，葉千盈就忍不住笑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詭異的符號好吧。
    那是滿面墻的物理公式啊。
    只是第一眼，葉千盈就認出了一個動量本征態的公式。
    ……這個是，量子物理？
    莫非，自己在這個副本里的身份，是一個物理學研究者嗎？
    正所謂，遇事不決，量子力學。
    量子物理可以說是各種物理研究的基礎，無論是凝聚態、核物理還是經典力學，里面都能有量子物理插一腳的地方。
    要說量子物理是物理學界的萬金油，那也沒錯。
    葉千盈繼續往下看去，墻上大半面的內容，她都認不出來，對著墻上照花觀影的看了半天，只能辨認出一個勞森判據公式。
    而這個公式，則是用來判斷等離子體的離子密度、約束時間和約束溫度這三者之間的關系閾值的。一般來說，符合這三條關系，則可以將其視為核聚變反應的前提條件。
    在看到這個公式的時候，葉千盈心里便隱隱一動。
    她想起來，這個副本的名稱叫做“種太陽”。
    種太陽啊……
    葉千盈把滿墻壁的公式都記在自己的大腦里，方便出去以后查找補課。正在她全心全意背誦墻上公式的時候，病房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npc竇信然陪同著另一個npc走進病房，進入房間的時候，還能聽見竇信然大聲地爭辯。
    “她已經睡著了，現在不適合檢……測……”
    “檢”字還沒有說完，葉千盈睜著自己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無比清醒地和門口的兩個人打了個照面。
    npc竇信然面無表情地看著葉千盈。
    npc竇信然毫無感情地棒讀道：“你看，她甚至困得睜著眼睛就睡著了。我的老天爺，她睡得多么的香啊。”
    葉千盈：“……”
    另一個npc：“……”
    實在是看不過竇信然再這么胡編亂造下去，那個npc上前幾步，走近葉千盈病床，在她枕頭底下翻動兩下，果然找到了那片白色的藥片。
    npc手指一動，藥片就無聲無息地藏在了自己的袖口里。
    畫外音后知后覺地響了起來，配著空靈的女聲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樂，比兩個npc的動作要慢上半拍。
    【大門突然打開，你還沒有隱藏好行跡，就看到醫生陪著主任走了進來。醫生大聲地和主任爭辯著什么，主任的臉上卻始終都淡淡的，對此毫不理會。】
    【幾乎在四目相視的第一時間，你就隱隱有種感覺，這個主任絕不是一個容易相與的角色。你竟然不小心被他發現，恐怕以后想要裝傻也很難了。】
    【果不其然，主任緩緩地走近了你，居高臨下看你一眼，眸中甚至沒有一絲人類的溫情。他伸出手來，在你枕頭下摸索幾番，很快就找出了那片堪稱罪魁禍首的白色藥片。】
    【他拿著藥片在你的眼前晃了晃，像是一個無聲的警告。你的心臟頓時劇烈地跳動起來。】
    葉千盈的心率十分穩定。
    她相當平靜地抬頭，和這個新來的npc坦然對視。此時此刻，葉千盈一點也不緊張，內心如同靜水一般不起波瀾，甚至還有一絲絲地想笑。
    原因無他——這個npc吧，他長了一張沈瀚音的臉。
    葉千盈終于體會到，游戲副本的心理健康保護機制還是很到位的。
    一般來說，在這種陰沉、潮濕、燈光閃爍，而且自己還被剝奪了行動能力的情境下，再看到兩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朝自己逼近，這場景簡直能讓人做噩夢。
    然而，要是被竇信然和沈瀚音包圍的話……
    葉千盈：哇，我真是好怕怕啊！
    怕怕兩個字還得棒讀。
    npc竇信然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他對npc沈瀚音說道：“主任，她肯定已經恢復一些了，假以時日，復原有望。你看，她現在……咳，她現在至少知道藥不能吃了。”
    npc沈瀚音：“……”
    聽到這種完全是無理取鬧的脫罪思路，npc沈瀚音不由得幽幽地看了npc竇信然一眼。
    “我覺得你說得對。”
    葉千盈：“……”
    草（一種植物），話說你們兩個不是來當恐怖游戲npc的，你們兩個是來劫法場的吧。
    npc沈瀚音又慢悠悠地說道：“但是，話雖如此，還是要對病人做個測試才行。”
    npc竇信然陡然變色。
    沒人比他更知道葉千盈的恢復狀態，至少在十分鐘以前，病人還一頭撞翻了自己手里的水杯。
    一句又驚又怒的拒絕，當下便由npc竇信然脫口而出：“西門主任！”
    葉千盈：“……”
    葉千盈：“？？？”
    等等，金蓮，你剛剛叫沈瀚音什么？
    沈瀚音什么時候改姓西門了？！
    “暫停！”葉千盈在心里拼命地敲打系統：“你們的游戲出bug了，沈瀚音怎么會改姓西門？你們怎么不讓他干脆改姓西門子！”
    系統十分無奈地暫停了游戲。
    “這就是剛剛啟動的模塊調整。雖然面孔還是宿主您熟悉的面孔，但是我們會給npc換一個非現實世界中的名字，以便于宿主的區分，您在心理上也會更容易接受。”
    “我不，我不能接受。”葉千盈簡直聲嘶力竭，“天下間明明有那么多個姓氏，怎么偏偏分給他的就是西門啊！”
    “姓名是隨機起名功能里輪出來的。”系統試探性地問她：“如果宿主不喜歡這個功能，那我把它關掉？”
    葉千盈忙不迭地同意：“關掉關掉，立刻關掉。”
    天曉得，在這個氣氛之下，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謀殺啦！
    謀殺前沒準還能聽見竇信然對沈瀚音說：“休要羅唣，你真個要勾搭我？”
    想想那個場面，葉千盈真是感覺自己頭都要大了。
    游戲系統迅速倒帶回三秒鐘前，npc竇信然高聲道：“沈主任！”
    npc沈瀚音擺了擺手，對著葉千盈垂下眼睛：“你還記得自己是什么人嗎？”
    畫外音適時地插入進來。
    【面對著這個問題，你心里緩緩地繃緊了。這個主任一看就不是易于之輩，也不知道答錯會有什么后果。】
    【最關鍵的是，你腦子里根本就是空空如也的一片，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什么人啊！】
    【突然，一道靈光閃入你的腦海，有三個身份同時浮現在你的心頭。你知道，自己要從里面挑選出一個。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有可能決定著你的結局。】
    【你覺得自己是
    a.生物環境保護學家
    b.核聚變物理研究學家
    c.凝聚態物理研究學家】
    在念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電子音的聲音突然拔高凄厲起來，似乎象征著如果答錯問題，就會產生十分可怕的后果。
    很顯然，這就是冒險游戲里的劇情殺，一旦選錯的話，葉千盈這個游戲身份只怕要當場game over。
    根據葉千盈剛剛在墻面上看到的公式，答案簡直是昭然若揭的。
    但是……葉千盈此時一心想要求死。
    別的不說，她剛剛背下了半面墻的公式，沒有時間在這里走劇情，正著急去學習空間里查查資料聽聽課呢。
    “系統，有存檔選項嗎？有的話幫我在這里存個檔。”
    “已存檔。”
    好的，葉千盈放心了。
    她十分坦然地對著npc沈瀚音開口道：“我當然記得，我是一個太鼓達人。”
    畫外音又沒說，她只能選擇劇情里安排的選項，對吧？
    萬一她一個不小心答對了，結果活下來了呢？
    npc竇信然：“……”
    npc沈瀚音：“……”
    兩個男生看著葉千盈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十分復雜。
    npc沈瀚音吸了一口氣，再吸一口氣，幾次欲言又止以后，他臉色發青地露出一個微笑：“你答對了。”
    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來，讓他說這話是多么違背良心的一件事。
    葉千盈：“……”
    別啊大哥，你弄死我啊，我正好出副本。
    npc沈瀚音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對npc竇信然吩咐：“我去和他們說，她已經恢復了，只是需要更多的修養時間。”
    “但你心里清楚，她這回瘋得更厲害了，明天加大一點藥量試試，我最多拖半個月。”
    葉千盈：“……”
    西門大官人，你知不知道，我是可以聽到你們在說什么的。
    兩個白大褂一前一后地離開了病房，房門也被npc竇信然信手掩上。葉千盈嘴角抽.動，對這個天馬一樣的劇情發展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不過，在病房大門關上不到三秒鐘，葉千盈便開始感覺自己的眼皮開始發沉。
    電子女音幽幽地在她的耳邊環繞。
    【你覺得自己越來越困、越來越困。頭腦愈發沉重的同時，你的身體卻越來越輕盈。終于，你慢慢地合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片永眠的黑暗……】
    下一秒鐘，葉千盈睜開眼睛，已經站在副本大門之外。
    系統采訪她：“宿主有什么想說的嗎？”
    葉千盈很客氣：“請問我可以罵人嗎？”
    “不好意思，不行，您忍忍吧。”
    “哦，那我就沒什么想說的了。”
    撂下這句話，葉千盈轉過頭來，毫不猶豫地直奔學習空間內的書桌，唰唰唰地把自己剛剛背下來的公式都寫在白紙上，打算等會兒一點點地在資料里查閱。
    嗯，智能模擬課堂里，關于核物理的課程也可以安排一下了。
    上次那個“螺絲釘升職記”的副本給葉千盈帶來了大量的積分，而她這段時間買東西一直都在用名氣值。
    所以她現在手里攢下了為數不菲的積分，即使來聽這種一節課一萬積分的智能課堂，葉千盈心里都有底氣。
    只是，想到上次的“螺絲釘升職記”副本，葉千盈就忍不住要想到自己剛剛經歷的副本。
    emmmmmm……
    她心里實在是有很復雜的一套動詞想要表達。
    ————————————
    第二天見到沈瀚音的時候，葉千盈的表情明顯有點微妙。
    沈瀚音一開始沒有察覺，還問葉千盈：“你昨天找我問幾何題，后來又說不用了，是那個難題做出來了嗎？”
    不是，我去參觀你究竟是怎么姓西門的了。
    葉千盈正了正臉色，從自己的書包里翻出幾個問題給他看。
    “就是這兩個問題，我能算出來，但是感覺應該還有更方便一點的方法。你幫我看一下，我想試試擴展一下思路。”
    沈瀚音接過那兩道葉千盈手抄的題目放進書包，承諾道：“我回去以后給你看看。”
    “你最近是在研究幾何嗎？”沈瀚音笑了笑：“我還以為回文數以后，你會繼續研究代數呢。”
    葉千盈搖搖頭：“想試試比爾猜想。”
    比爾猜想，就是那個懸賞一百萬美金的數學猜想。
    據說銀行家比爾是在研究費馬大定理的時候提出了這條猜想，所以這個猜想和費馬大定理有著拆不開的關系。
    美國數學協會里曾經有人說過，比爾猜想是比費馬大定理更加難證的猜想——當然，這話大家一般聽聽就算。
    因為賞金的緣故，它在另一種意義上很著名，但遠沒有費馬大定理的故事來的膾炙人口。
    不過，讓人感到很有趣的是，在費馬大定理已經得到了證明的今天，比爾猜想卻依然沒有被證實。
    反倒是在另一個角度驗證了“比爾猜想比費馬大定理更難證”的判斷。
    葉千盈沒把這個逸聞當一回事。既然費馬大定理能證，這個猜想自然也能證，而且絕不會有費馬那么難掙。
    要想證明這個定理，橢圓曲線是繞不開的話題。葉千盈在分解的過程中遇到一點小小的問題，索性把沈瀚音叫上。
    軍方無人機那個研究她不打算再找沈瀚音了，但是這種類型很純的數學題，和沈瀚音交流一下思路總沒毛病吧。
    下課的時候，沈瀚音看著葉千盈，欲言又止。
    他一露出這個表情，葉千盈一下子就想起來昨天副本里的npc沈瀚音憋得臉孔發青，才勉強說出“你已經恢復了”時的神態。
    葉千盈：“噗。”
    沈瀚音忍不住對她看了又看：“我臉上沒有東西吧。”
    不知道葉千盈今天是不是吃笑豆了，怎么看到他就擺出這副想笑的表情？
    “沒有。”葉千盈微笑著說：“不知道竇信然最近怎么樣，我給他打一個視頻電話，你也一起？”
    沈瀚音自無不可。
    視頻電話只響了五六秒鐘，就被竇信然直接接通。
    他那里的網絡條件似乎不太好，人物一卡一卡。簡短地和沈瀚音打了個招呼，竇信然問葉千盈：“怎么這個時候找我？”
    一般白天都是葉千盈上課的時候，竇信然心里相當有數，從來不在這個時候打擾她。
    葉千盈的目光緩緩地在竇信然的手心上凝住了。
    “你……你在干什么？”
    “我在吃藥？”竇信然有點疑惑地說道：“怎么了……哦？哦！”
    他自以為明白了葉千盈的意思，忙不迭地解釋道：“不是什么別的藥，是我當初從國內帶過去的維生素小藥片。你看，藥盒都在這里呢，沒有其他的東西。”
    葉千盈：“……”
    葉千盈的目光在白色的圓形小藥片上微微一頓，又默不作聲地慢慢轉開。
    這個……嗯……
    大郎不干涉你。
    只能說金蓮你開心就好。
    ——————————————
    五月中旬的時候，葉千盈接到了來自z大的學術會議邀請。
    學術會議邀請她做一個關于回文數研究的報告。
    這個學術會議在國內也很有名，一般都是教授帶著自己的學生去參加，也有少數做出了成果的研究生可以參加。這種會邀請大學生的情況，真是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因為葉千盈發表了回文數證偽的論文，z大的學術會議也不會給她發來邀請函。
    按照邀請函上的內容，她可以帶一個人到兩個人同去。
    一般來說，教授們會把這個名額分配給自己的得意門生，一來是讓自己的學生接收一下熏陶，二來也是帶著自己的學生露一露臉。
    對于這兩個名額，葉千盈稍微想了想，就決定好了自己帶誰。
    她要帶上談詩凝和諸夢。
    為什么不是沈瀚音、寇承載或者戴修？
    因為葉千盈看到了這一次出席學術會議的與會人員名單。
    ——在自己母校舉辦的學術會議中，鄧淑華院士會受邀到場。
    葉千盈依然記得，在自己和談詩凝、諸夢一起參加cgmo的時候，這位老師用樸素平靜的言辭，向她們描繪了一個何等玄妙的數學世界。
    還有，她曾經給那一屆參加cgmo的女生們都留了一道微積分幾何的題目。
    那道題葉千盈做出來了，也許現在是個可以當面告知她的時候。
    ……
    學術會議一共舉辦三天。
    再加上一來一回坐車的時間，得空出四天半才不緊張。
    其中兩天是周末，但是周五下午的課、周二早上的課以及周一一整天的課，都沒法去上了。
    葉千盈三人去數學辦公樓晃了一圈，提前跟老師們請了個假，拿到了假條。
    對于她們要去參加學術會議的事，教授們都很支持。不但如此，董教授和關教授也得到了z大會議的邀請，這一次可以和她們同行。
    “飛機航班容易誤點或者取消，所以一般都是坐高鐵。這種學術性的會議活動，往返車票可以讓院里報銷的。”
    關老師對于她們這些學生的事向來上心，她們明明是來隔壁辦公室請假，結果被關教授看到了，竟然還替她們申請了一個報銷。
    離開的時候，連諸夢都由不得感嘆。
    “關教授人可真好。”
    “因為是盈盈的事吧。”談詩凝高高興興地挽著兩個朋友的手臂，“盈盈那篇回文數的論文，可是關教授親眼看著寫出來的，教授他肯定與有榮焉。”
    “而且，我覺得盈盈應該是這一屆關教授最喜歡的學生了。”
    “嗯。”諸夢竟然也沒反駁：“應該是的。”
    或者說，葉千盈和沈瀚音，應該是數學院里所有教授最喜歡的學生。
    當教授的喜歡什么學生？聰明、踏實、肯干、能發表出學術成果、懂得欣賞自己的課堂內容，也能做出自己精心設計的難題。
    正好，這些條目，葉千盈和沈瀚音一條也不少地全部符合。
    而且，如果說沈瀚音規規矩矩地研究數學，一看就知道會走向學術道路，讓人放心的話，那葉千盈就很讓人擔心了。
    ——她又學物理，又學信息，還會去生物科學院聽課，天知道她以后究竟會花落誰家啊。
    這么好的一個孩子，數學學得也好，入學第一年就能在期刊上發表sci，天生就是個學數學的材料，但怎么就這么讓人有危機感呢？
    別以為他們不知道，物理院的老唐頭，都已經把葉千盈給拉到他們實驗室里去了！
    可惡，不就是他們數學的實驗室不如物理實驗室貴嗎。
    早知道的話，他們這些教授也愿意帶著葉千盈做課題啊。
    在葉千盈剛剛加入唐教授實驗室的時候，那一段時間里，幾個提前看好了葉千盈的教授，看著她的目光都有點哀怨。
    葉千盈：“……”
    有時候女生寢室開臥談會，諸夢和談詩凝笑著和葉千盈開玩笑，說教授們對她這么好，不止是因為葉千盈是他們的學生，更是因為葉千盈以后會是他們的同事。
    所以說啊，教授們這是在提前打好同事關系呢。
    如今談詩凝這么一說，大家就又想到這一節，彼此對視一眼，偷到油一般地笑了起來。
    ————————
    周五離開之前，沈瀚音和戴修等人還祝她們三個一路順風。
    對于葉千盈的那兩個名額的歸屬問題，沒有一個男生提出異議，也沒有任何一個男生悄悄來找葉千盈，問問她能不能勻一個名額出來。
    大家都知道那一屆的cgmo里，鄧淑華院士曾經和她們視頻連線，所以非常理解三個女生想要再見鄧淑華院士一面的心情。
    除此之外嘛……
    就是大家都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人！
    不能總是蹭葉千盈的名額去啊。
    他們也要發論文，做研究成果，讓學術會議主動邀請他們過去！
    “你放心。”至少管洪章就信誓旦旦地和葉千盈保證：“下次這個級別的學術會議，我肯定也會受邀，肯定也有兩個名額，到時候咱們七個就都能過去了。”
    談詩凝弱弱地提出了自己的小小意見。
    “等一下，按照這個算法的話，也只能帶上六個人吧。”
    管洪章沉思了一下，非常聰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把寇承載偽裝成盆栽，直接托運過去。”
    葉千盈：“……”
    談詩凝：“……”
    emmmmm……這個……
    她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主意明明莫名其妙，但是聽起來就還有點道理的樣子。
    三秒鐘后，兩個女生齊齊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罷了，兄弟，小寇也不容易啊，你還是饒了他吧。
    ————————————
    z大學術會議。
    相對于各路大佬的數學研究，葉千盈混在里頭就很透明了。
    主辦方一共給了她二十五分鐘的時間對自己的研究加以說明，并且建議她給自己的學術內容做一個ppt。
    二十五分鐘，這時間不算特別長，連半個小時都湊不上，但對于一個b大學生來說，這已經是很不錯的待遇了。
    當然，有的大佬上臺一講就是兩個半小時。對于這種安排，葉千盈是完全沒意見的。不但沒有意見，而且還聽課聽得津津有味，筆記紙都做了好幾張。
    學術會議一共三天，葉千盈被安排在第二天，鄧淑華院士則是第三天。
    三個女生和主辦方打聽過，知道院士前兩天還有別的行程，大概會在第三天的時候來到現場。
    即使沒有鄧淑華院士，會議中也還有其他的院士上臺發布報告。
    這幾天的時間里，葉千盈全程雙眼發亮，如同海綿一樣瘋狂地汲取著各種數學知識。
    她和談詩凝諸夢，在這三天里完全化身為三只小小的倉鼠，埋頭在大佬們的發言里汲取營養。
    這里很有意義，記下來記下來，梅森素數能用到；這里聽不懂，記下來記下來，一會兒去學習空間里查；這里不是我研究的范圍……算了，記下來記下來，組合不是寇承載最擅長的嗎，回去帶給他好了。
    可以說，她們渡過了相當充實而有意義的三天。
    在第二天的時候，葉千盈上臺，條理清晰地講解了自己對于回文數研究的思路。
    在證偽回文數定理后，她沒有把這個方向完全地拋到一邊，還順著利克瑞爾數的方向做了一些猜測和研究，正好在這場學術會議上一并提及。
    當葉千盈上臺的時候，底下坐著的不少教授就指著她，悄悄地同自己最得意的學生說：
    “你看，天才們的戰斗往往是這樣開始的。她已經領先了你們很大的一步。”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