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薄硯帶著薄越和南北上了飛機,南北壓下了不安,閉上了眼睛休息,燦爛的陽光透過擦得一塵不染的飛機窗戶,映照在女人的臉上,襯得皮膚顯得幾近透明,干凈無暇。她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淺淺的陰影。
薄硯有些閃神,盯著她看,南北卻忽然睜開了眼睛。薄硯回過神,笑了笑:"休息吧。"仿佛剛剛那個目光停留在她臉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南北也跟著笑了笑。
飛機起飛,穿過云霧,離開了南北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她又閉上了眼睛,眼前空白。她忽然心里生出了點點不舍,她想讓自己想起任何一點和過往有關的回憶,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了。
夢里,少女的她跑在泰晤士河畔,在人群中穿梭著,她在笑,身旁的人群往河畔擠,不遠處的倫敦眼散著耀眼明亮的光芒。深藍色的天空上不停地有煙花綻放,映襯得倫敦眼的光澤都微弱了幾分。
年輕的人們在歡呼、倒數,她也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去。撞入了少年眼睛里的湖水。
他擰著英俊的眉頭,心情看起來不是很好。
她笑:"宋清然,跨年夜能不能開心點?笑一個啊,你都答應陪我出來跨年了。"她的聲音在煙花聲中顯得模糊又遙遠,她的手撐在了唇畔,做出了喇叭的樣子,用力地喊著。
人群嘶吼道:"3!2!1!新年快樂!"
她興奮地跳了起來,往宋清然的懷里蹦了過去。不顧他的不愿,纖細的腿勾勒在了他的腰上,環著他的脖子,大聲喊:"新年快樂,宋少爺。"
宋清然壓著眉頭,竟也沒扒下她的手腳,反倒托住了她的臀。
周圍的男男女女們抱在一起親吻,迎接新的一年,宋清然冷硬又分明的輪廓在燈光的照射下,有了幾分柔和。
"新年快樂。"他說。
他的聲音淹沒在了煙花聲中,她還是聽到了,那一瞬間的喜悅沖擊著她的心扉。似浪潮翻涌,似利箭剮心,又疼又快樂。
南北睫毛微顫,睜開了眼睛,機艙內光線昏暗,一派寂靜,她下意識地撫了撫胸口,疼得發顫,眼角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濕潤。
*
宋言成全身都疼,他陷在了迷幻夢境之中,每一幕都讓他心口發痛,每一幕都是他和南北。每一幕里的他都只看到南北決然的背影。
南北早就成了他心臟的一部分,她現在離開了,是活生生、血淋淋地將他的心剮了一半,疼到他想告訴二十年前那個黑著臉的男孩。要好好愛護你面前的小女孩,她將會是你一生都忘不了的羈絆。
只可惜,就算時間重來,那個少年還是會臭著臉,還是會對她不好,還是會忽略他看到她的時候身體里慢慢加快的血液,那種異樣的快感,叫作占有欲。
*
兩年后,美國洛杉磯,12月31日。
南北剛從公司下班,她一邊開車,一邊聽著藍牙耳機里傳來的言喻的聲音。她說:"北北,我和小星星、疏木在酒店大堂等你,你下了班就過來吧。"
"好。"
"你最近要忙開春的米蘭時裝周,是不是忙瘋了?"
"其實還行,正好趕上這幾天要交稿。"
"今晚正好趁機放松下,大設計師。"
南北失笑:"我才剛開始工作,還在打雜。"
小星星在一旁奶聲奶氣地叫她:"干媽,干媽。"
南北笑。陪她聊了一會,才掛斷了電話,專心開車。
兩年前的那場車禍給她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陰影,她雖說沒受什么傷。也很快離開了現場,但畢竟親眼看到了那個車禍,心里還是有恐慌的。
她到了美國后,有一段時間不怎么敢開車。一碰到方向盤,眼前就浮現出血淋淋的車禍場面。薄硯告訴她,那輛救了他們的黑色車主身體沒事了,那場車禍就是一個設好陰謀的局,設局人就是宋清然的妻子江笙,或許他的母親江芙也參與了其中,她們倆都想要南北的命。
經過了一段時間后,南北才慢慢地克服了心理壓力,敢慢慢開車上路了。
晚餐是言喻定的位置,她這幾天休假,本來打算一家人來洛杉磯休假的,但是陸衍臨時有事情,就她帶著兩個孩子來了,南北和她們一起跨年。
她們用完餐,就在街頭散步,感受著熱鬧的跨年氛圍,南北邀請言喻大后天來看一個秀。
南北說:"這是我工作后,參與度比較高的一個秀,雖然就只是個很小很小的秀。"
言喻笑著接道:"無以回報,我只能邀請你去看我的庭審了。"
南北被逗笑了。
*
南北跟著公司的主設計師學習。主設計師主攻女裝市場,這一次有一小批女裝要上,她把基礎稿交給了南北設計,然后她再來確定最終的定稿。因為南北的名氣太小了,又是剛入職沒多久的新人,所以設計師的名字上并沒有她。
但她對這場秀的期待值還是很高,她從一個月前就興奮得不行,秀即將開始的時候,她的興奮值達到了頂峰。
她站在后臺,看到她給言喻預留的位置上已經坐了人,言喻注意到她的視線,笑著給她打氣。
南北深呼吸,壓下了緊張。
宋清然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西裝,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他來洛杉磯出差,應了朋友的邀請,就來看個秀,他長腿隨意地曲起,目光懶散地看著臺上的模特們。
那朋友在他耳畔笑:"宋少,今天這秀質量不錯吧,臥槽,模特也不錯,這幾個都是我喜歡的菜。"
宋清然沒應聲。
那人賤兮兮:"還守身如玉呢?人生就要貴在享樂,你看兩年前那場車禍差點要了你的命,你大半年才恢復了點,還不好好珍惜?"
宋清然嗤了聲:"不喜歡。"
那朋友也是知道宋清然的審美的,這些高大的歐美美女的確不是他的菜,他忽然看到了臺下有個身影正悄悄往后臺走去。
他撞了撞宋清然的肩膀:"欸,然哥,看那邊。"
宋清然的手指正搭在自己的腿上,他的目光從T臺上移了過去,落在了那個女人纖弱的背影上。
他漆黑的瞳仁像是過了電一樣,驟然緊縮,緊緊地膠著在那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