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號，王默拉開窗簾，晨光無情的灑到了他的臉上，讓他感到疲憊和失望。
    又是晴朗的一天。
    自從方玲玲離開之后，他是多么的希望能夠下一場雨啊！
    下雨的話，就不用去跳廣場舞了。——這是王默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能逃避這件事情的辦法了。總不能盼著來場8級地震把花園廣場震塌吧。
    遠處的天際線上，云霞斑駁，給蔚藍的天空綴著花色。城市里，光晨在高樓大廈的玻璃前反復折射，光暈耀目。有一只斑雀在王默家空調外機的縫隙里安了窩，雛鳥脫殼，呀呀呀地張著黃色的大嘴丫子……
    今天王玉清來的格外地早，可能是因為找到了存在感，發現參加工作還是蠻有意義的。
    劉小壯直男癌犯了，真給她帶了蒸餃，除此之外，還是搭配的豆漿和醋包。
    給豆漿扎上吸管，殷勤的端她桌上，接下來就要給她撕醋包……
    冷眼看著劉小壯的舉動，王玉清真有種錯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回了12號，生活在反反復復的重復？
    “要放醋嗎？”
    果然，劉小壯又問了一句昨天問過的話，連語氣和臉上的微笑都如出一轍。
    “小壯，”王玉清挪了挪椅子，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親昵的湊近了問：“你是不是想泡我？”
    劉小壯脖子一紅，趕緊搖頭。
    王玉清腆著微笑又問：“真不想泡我？”
    劉小壯喉嚨滾了滾，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卑微到連看一眼自己的女神都不敢了。
    見他半響說不出話，王玉清盯在他身上的目光恍然一怠，嫌棄的縮回手去、手指在衣服上蹭一蹭：“咦~…，你竟然想睡我！”
    “啊？”劉小壯手足無措，一緊張，把桌沿的豆漿打翻了。
    撇他一眼，王玉清鄒鼻冷瞪：“我拿你當朋友，你竟然想睡我！猥瑣。”
    “我沒有我沒有……”
    “對我這么好，不想泡我又不想睡我，你是何居心？”
    “……”
    劉小壯艱難的咽了咽喉嚨，臉上憨嘟嘟的肥肉都有點起顫了。
    “王壯實，我……喜……”
    他本想說我喜歡你，話到嘴邊，遭王玉清一記瞪眼，后邊的話硬生生的卡住了。“我喜歡對別人好啊！你來之前，我對坐在你這個位置的同事也是這樣的……”
    “也給他帶過早飯？”王玉清問。
    “嗯”劉小壯謊應。
    “也給他做文案？”王玉清又問。
    “嗯”劉小壯硬著頭皮點頭。
    “我生氣了！原來你是這樣的人，拿我當替代品。”
    “……”
    劉小壯發現自己哄不好她了，說什么都不對，多說多錯！
    “啊，王壯實，我沒有拿你當替代品，我剛才都是騙你的。”
    王玉清眼睛一瞪，氣呼呼的轉回臉：“不理你了，你竟然在騙我。渣男！……”
    ……
    上午的九點半種，王默又來給大家發放任務了。王玉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沒有任何一天，她能像現在這樣期待工作任務的。
    “啊，老大，怎么又沒有我的啊？”
    看著身后直步路過的王默，王玉清滿目仇恨，盯一眼他手里的一沓文件夾，迎上去搶了一份。
    “這個不行……”王默發現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案子，當即阻止。
    “為什么不行？我就要做這個。”
    “你做不好的！”
    “看不起誰呢？別人能做，我就做不好？我偏要做這個。”王玉清固執的說，底氣十足。
    見了這般情形，王默是哭笑不得。左右看了看，蹲到王玉清身旁小聲勸阻：“王壯實你別胡鬧了！這個案子很重要，我要親自做才行。”
    王玉清有點動容了，看一眼王默的表情，這是親哥哥第一次這么誠懇低聲的對自己說話，心里有種在高原上烤火的溫暖感。
    想了想，還是把文件夾還給他，噘著嘴，臉上有怨氣。
    王默松了口氣，拿起文件夾又說了句：“而且，你做不出來的……”
    這句話徹底惹毛親妹妹了，怒目一瞪，扯起那份文件夾壓臂下：“這個東西我做定了！”
    擱往日，她肯定沒這個底氣。但今天的王玉清不能同日而語了，她毫無畏懼，甚至有點張狂！
    “你怎么……”王默氣的直搓牙，索性就不管了，心想，如果誰都能做，還輪得到自己做這個營銷部經理嗎？
    “王壯實，我最后問你一遍，你真要做這個案子？”
    “嗯！”王玉清稚氣地嗯一聲，昂起臉，鼓著腮幫氣呼呼的看向王默。
    “行！中午之前交給我。”
    王默能肯定她是做不出來的，太復雜了，一上午的世間也根本不夠。
    “做不出的話，別占用時間，這個可是……”
    “誒呀，你好煩，煩死人了，……我要工作了！”
    話沒說完就被王玉清推了出去。
    王默喟然長嘆，希望這丫頭別再給自己闖禍才行，
    這個案子是總公司分發的市場經濟調查書、以及市場營銷的鴻吸策劃。這么專業的一個案子，即便是王默，也很難有把握盡善盡美的做出來，何況一個學服裝設計畢業的應屆生？
    帶著忐忑和一絲怨氣回到辦公室。王默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品著茶，越想越心里沒底！王默利落地掀開電腦，看看王玉清在搞什么。
    點開監控，他就咋舌了，王玉清正和自己一樣，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品茶。
    監控視頻里，王玉清戴上了耳機，身體一顛一顛的，像是在享受音樂，快活的很。
    而那份文件夾就放在桌子上，已經展開了，筆放在旁邊，看架勢，像是在等著圓珠筆自己跳起來寫似的。
    如此懈怠，王默看一眼就看不下去了，想走出去把文件夾拿回來。
    手掌剛覆住門把手，王默又猶豫了。
    回頭看一眼桌上的鬧鐘，十點鐘，還有一個多小時。這點時間給他，他也做不了什么，索性就讓王玉清自己送回來吧。也正好借此機會好好的訓斥她一頓，省得今后無法無天難以掌控。
    這樣想著，王默又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繼續盯著監控視頻里吊兒郎當的王玉清，自己漫不經心的品著茶。
    時間嘀嗒嘀嗒走著，而王玉清摸都沒有摸一下那支圓珠筆。
    直到十點二十分，王玉清忽然又像是被惡靈附了體，一咕隆坐正了姿勢、擱下正在打游戲的手機、抓起筆刷刷刷的寫了起來。
    視角不好，也看不到他是怎么寫的，但從背影里肩膀抖動的頻率上看，速度很快，像是寫作文時候忽然靈感爆棚，根本不需要時間思考。
    看到這一幕，王默心想壞了！她一定在亂涂亂畫……
    這可不是寫作文，胡編亂造就可以，不查資料，即便是一個資深的經濟學者也不可能看都不看一眼就能寫出那么嚴謹的市場數據。所以，王玉清應該是在亂寫一通！
    王默又盯著電腦看了會兒，越看心里越捉急，忙攆出去，揪一把王玉清的胳膊問：“你在做什么呢？”
    “啊？”
    王玉清摘下藍牙耳機，昂看一眼身后的王默，朝他百毒無害的笑了笑，合上文件夾：“你來的正好，我剛做完。”
    她說著，將文件遞給王默，伸了個懶腰、揉揉膀子：“好累呀！”
    王默正在氣頭上，展開文件夾看一眼，見了那龍飛鳳舞的潦草字跡，更是氣兒不打一處來。
    “鬧夠了沒有？”王默把文件夾重重的拍在王玉清的頭上，紙頁翻飛。
    “凡事都應該有個底線，我可以容忍你野蠻任性、生活中張揚跋扈，可工作中，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你的工作？……”
    王玉清被他打的七葷八素，空睜著大眼睛不明所以，捂著頭，眼睛里面溢起了淚花。
    周座的同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紛紛探出頭來張望，竊竊私語。
    劉小壯也畏諾諾的探出頭，看一眼火冒三丈的王默，又看一眼淚眼汍瀾的王玉清，忙去把散落的文檔一張張撿起來。
    “組長，就不要罵王壯實了吧，她……”
    “你也是！”不等劉小壯求情，王默又沖著他罵了句：“你很閑嗎，給別人做工作？嫌自己的工作份額太少，還是想讓單位給你開雙份工資？”
    王玉清長這么大哪里受過這等委屈？親哥哥對自己又打又罵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拆穿劉小壯給她做文案的事情。
    至此，王玉清小臉一赯，抓狂般推了王默一把：
    “死王默，我跟你拼了……”
    王玉清吶喊一聲直撲上去，又捶又抓，小手掌胡亂撲騰著，在王默脖子上拉出幾道血痕。
    眾人見狀趕緊阻攔，一時間辦公區亂作了一團。
    鄭萬年正在自己的辦公室看帶顏色的小視屏，臉上泛著猥鎖的油光。忽然外面噪聲一片，拉開玻璃格柵的百葉看一眼。
    ……
    中午，鄭萬年把王默和王玉清帶去了總監辦公室，幾個公司里的大領導翹著二郎腿審視良久，終于還是人事部的經理說了句：“老鄭啊，你說吧，開除哪一個？”
    鄭萬年聞言一怔，給人事經理遞了根煙，陪笑道：“誒呀，都是孩子，鬧著玩的，沒那么嚴重……”
    “經理，王默無緣無故打我，有暴力傾向，我建議您把他開除掉。”王玉清嘴里包著氣，撇一眼同自己站在一起的王默，滿目仇怨。
    王默也不肯示弱，言道：“王玉清沒有工作能力，占用公司人力資源，我建議把她調去物業部，讓她打掃樓道衛生。”
    王玉清：“……”
    鄭萬年暗瞪王玉清和王默一眼，責備道：“你們倆怎么回事啊？在馬鞍山的時候舍身忘死的，膩歪成那樣，現在怎么就誰都容不下誰了？”
    幾個公司的高層目光狡黠的掃過倆人，又問了問打架的原由，得知是因為那份總公司下發了文案，就隨手翻了翻。
    “這文案做的……，”一個女高管看一眼文案，目光怪異地打量著王玉清。欣賞地說：“蠻好的呀！”
    女高管看了后，又將王玉清做的這份文案遞給身邊的某主任。
    幾個人都看了看，贊同地點點頭：“嗯！是很不錯！特別是最后的這份總結書，一氣呵成，文不加點。更重要的是，能把現在的市場經濟看的這么透徹、深入，是一份很優秀的案子……”
    主任說著嘖嘖稱贊，但又微微癟了癟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字跡太……潦草！還有好幾個錯別字。”
    女高管笑了笑，看著他們茗一口茶：“王經理，這么優秀的員工，調去物業部打掃樓道，是不是有點可惜了？”
    王默有點腦袋發蒙，剛才正在氣頭上，沒能仔細看文案中的內容。
    錯愕地看一眼身旁的王玉清，王默也顧不得什么禮數了，直接走過去把文檔重新拿起來看了看。這一看，心里驚了半記，腦子更懵了。
    不僅王默，鄭萬年也驚舌不已，剛才一度的袒護，還是怕人事部把王玉清開除，因為鄭萬年和王默一樣，認為這丫頭不會有什么真才實學，調查起來，職位難保。而王默怎么說也是個小經理，村長也是國家干部，不可能說開就開。王玉清和他站在一起，人事部肯定會避重就輕，把最沒影響力的開掉。
    但現在見是這個結果，鄭萬年就沒什么顧慮了，指著王默鼻子罵道：“你這個組長怎么當的？員工交上這么好的一份案子，你還看不上？看不上也不能動手打人啊？人家還是個姑娘，這得多委屈啊！”
    見沉冤昭雪，王玉清眼眶又紅了，撅著嘴，衣袖摸一把眼淚。
    高層們又商量了一下，見也不是什么多大影響力的事情，沒有深度調查的必要，也就酌情處理了一下。
    “王默，這個事主要責任在你。經過我們商量，決定暫扣你銷售部經理的職位，但在新的銷售經理任職前，還是由你負責，工資福利還原普通銷售員待遇……”
    流年不利！
    聽到這樣的判決結果，王默感到五臟具碎。
    特別是最后一句。
    走出高層辦公室，鄭萬年一邊走，一邊數落王默。這種情況下說落王默，也就等于是在哄慰王玉清。
    見說的差不多，鄭萬年忽然攏了攏王玉清的膀子，安慰道：“別難過了啊孩子，中午，我帶你去吃大餐，怎么樣？”
    王玉清蹭蹭膀子，回避開：“不了鄭總，我還欠著你錢呢，怎么好意思讓你破費。”
    “誒呀，你看你這孩子，都說了，那是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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