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時,安駿的水喝完了,助理安寧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也沒在意。
奇陌手里抓著一瓶未開封的水,起身活動活動身子,看看四下里忙碌的工作人員,沒人注意到這里。
活動著活動著,他活動到了安駿的身前,伸出拿著水瓶的手。
坐在椅子上啃劇本的安駿抬起頭,奇陌清咳一聲,把瓶子往前伸了伸。
安駿接過水瓶,“謝謝。”
奇陌回到位子上,眼角余光瞧著那人開了瓶蓋,灌下一口水。
他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菩提樹下,黯然神傷的天璣,手指摩挲著腰間狼形玉佩,遠處貪狼星君將定情物交于九天玄女手上。
那兩人的笑,印刻在彼此眼中,心中。
那一幕也記錄在奇陌的手機里,他躲在黑暗的小世界里,反復看。
快進、定格、后退。
快進了他和九天玄女的畫面,定格了黯然神傷的天璣。
來探班的李然察覺出他的異樣,擔心地問他“是不是偷偷戀愛了?”
聞言,奇陌像被誰重重打了一拳,醒悟過來。
他不正常了。
他不敢再去看安駿,就算拍戲時,眼光也總是避開。
文顯大發雷霆,奇陌被罵了一頓,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一個小袋包裝的巧克力遞到了面前,奇陌疑惑地抬起頭。
安駿把巧克力往前湊了湊,仍板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我被罵多了,就吃這個,還有點效果。”
奇陌懷疑地接過巧克力,上面加粗的幾個大字“趕走不開心”是它的廣告詞。
安駿剛邁出一步,又想起了什么,回過頭,壓低聲音說:“藏起來,被發現就----”安駿抬起頭,見到站在奇陌身后詫異地看著他的李然,嚇了一跳,佯裝無事地轉身走人。
李然走上前,“他在干什么?”
奇陌小心地把那塊巧克力藏進口袋,“沒什么。”
李然不信,“是不是給你什么東西了,交出來。”
一整個下午,奇陌誓死捍衛他得來不易的高熱量食物。
回到賓館,他掰了一小塊放進嘴里,想著安駿受到驚嚇時的那張臉,不自覺笑了起來。
巧克力有很神奇的作用,那個晚上,他沒有再想起被文顯罵的事。
第二天,他超常發揮,NG的次數明顯少多了。
他向安駿投去個感激的眼神,后者一愣。
那之后,他的目光大喇喇放在安駿身上,感覺,陽光都更加明媚了。
劇組轉戰下一個外景地,新西蘭的特卡波湖,一個美得像是童話仙境的地方。
被貶下凡的天樞和追隨他而來的天璣在這里共度了三生三世。
也是在這里,一直順風順水的安駿遇到了難題。
出乎奇陌意料,被要求哭戲的安駿站在導演面前,大言不慚地說:“我哭不出來。”
包括文顯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了,一向演技強大的安駿居然說他哭不出來。
文顯問了原因,安駿閉口不談。不管演多少次,安駿就是擠不出眼淚,文顯終于被激怒了。
蘇棋剛踏進片場,便聽到文顯怒不可遏的吼聲,“給我滾!演不出來就別再過來,我的電影不需要你這種垃圾演員,有多遠滾多遠!!!”
文顯面前站著高大挺拔的安駿,旁邊的安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看到他像見了救兵,急喊道,“蘇哥,出事了。”
安駿聞言回過頭,一個月不見的蘇棋正站在門口不明所以地看著這糟糕的局面。
見到蘇棋,文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不可遏道:“蘇棋,你來得正好,這就是你拍著胸脯向我保證的一流演員,說什么能把角色演活了,演出入木三分的感覺,選了他絕不會后悔……你瞧瞧,你瞧瞧他這樣。什么也別說了,你的無價之寶你帶走,我的電影請不起這種演員。都給我滾!”文顯一甩手走了,蘇棋臉色晦暗地看了看安駿,什么也不用說,他猜得出出了什么事。安駿的演技只有一個問題,難解的嚴重的問題。
下午的戲沒法拍了,回到賓館,蘇棋換下外套,坐在安駿對面。
忙完工作便馬不停蹄地趕到這兒,一分鐘也沒歇,中午飯也沒吃上,這會蘇棋又累又餓,一根手指都不想抬。
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行,在他面前,還有一個世紀難題。解不開,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對面的安駿倒像個知道自己闖了禍的乖寶寶,低著頭,安靜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蘇棋說:“安駿,你別躲了,你也知道這躲不掉的,我們必須去面對。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我幫你一起克服。”
蘇棋曾帶安駿去查過眼科,一切正常。
最終只能把問題歸究在安駿的心理上。
秦素蓉說他是受過很大的刺激,要和他多談談心,打開他的心結。
談心談心,要肯談才行。蘇棋無數次拋出個引子,可惜對面那人根本不接招。
平時糊弄也就算了,可今天-----已經到了糊弄不下去的地步。
對《仙戰》劇本里的哭戲,他一直都抱著僥幸的心理,萬一安駿哪天想開了,萬一文顯不介意用眼藥水,他不能因為這一點理由就推掉一個機會。
尤其在拍完海報后,預感一來,他更不能放棄。
蘇棋說得口干舌躁了,安駿仍然不為所動。蘇棋沒辦法,蹲到他面前,抓著他雙手,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安駿,你看看我。”
安駿依言抬眼看去。
“安駿,你不想說我可以不勉強你,也許,那對你來說,是死也不想再記起的過往。那我們就想辦法忘了它,不要再想了,全都過去了,你現在是安駿,是那個朝著夢想拼博、奮斗的安駿。”
蘇棋把他的雙手放在掌心摩挲,用憔悴的臉笑著對他說:“安駿,你喜歡我嗎?”
安駿眼睛動了,蘇棋看到了希望。
他緊接著說:“我可以陪著你一起走下去,多遠都行。我也可以,試著去接受你。說真的,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對你……”他斟酌了一下用詞,“還是有感覺的。安駿,我……對我們兩個人有信心。我希望,你也能有這份信心。”
安駿有幾分詫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仿佛想直達他的內心。
蘇棋,真的會-----
蘇棋握著他的手緊了緊,眼睛里的顏色,漸漸變了。
“所以,安駿,你可要好好表現,讓我看到越來越優秀,無人能超越的你。這樣,我才能一直陪著你。但是----”甜棗給完,他話鋒一轉,甩出一個響亮的巴掌,“你也要搞清楚,我這里不養廢物,如果你做不好,”他瞇起眼,眼神犀利殘忍,“我可是會走的。這輩子,我都不會再給你機會。”
對這些不肯合作的藝人,他向來采取恩威并施的方法。他要讓他們搞清楚,尾巴可以翹,但絕不能翹到他頭上,他能把一個人捧到天上,也同樣可以把他踩到地獄。他的耐心是有限的,不照他說的做,他可以代表天星扔了這顆廢棋。
他蘇棋,說到做到。
安駿眼里的那點光,漸漸熄了。
蘇棋一直都是笑里藏刀,能給的,一直都是糖衣炮彈。
他該習慣了。
只是……
為了成功,蘇棋會拿自己對他的感情做誘餌,在他眼里,那感情,大概一文不值吧!
只是……
安駿一點點抽回自己的手,像用盡了力氣一般,輕聲道,“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
安駿收回目光,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第二天的拍攝照常進行,賓館前面,蘇棋一晚上沒睡好,盯著安駿同樣糟糕的氣色,忍了半天才沒發飚。
蘇棋盡量語氣平和地說了他兩句,沒想到,這小子幾天不見,脾氣又長了,他話還沒說完,人轉身上了車。
安寧忙著給兩邊降火,勸勸這個,安慰安慰那個,沒半點成果。
到了片場,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準備了,奇陌不時往這邊瞅瞅,一臉好奇。
文顯臭著臉坐到椅子上,看了看雙手背在身后,認錯態度還算不錯的安駿,“怎么樣,今天情緒能出來嗎?”
蘇棋在一邊賠笑,一再向他保證。
上妝時,蘇棋站在安駿身旁,調動他的情緒。
感情脅迫那一招看來也不管用,這小子還發起脾氣了。蘇棋苦思冥想了一晚上,準備了幾個陰招。
比如:“我這次回去,唉,查出,唉,檢查出,唉,腸癌。”
安駿猛地瞪大眼。
“噢,你別擔心,是早期,還是有希望治愈的。但是,當然,人都有萬一嘛!萬一沒治好,”蘇棋瞧了他一眼,低下頭,“唉,你也別太難過。”
安寧在一邊抱胸瞇起眼,連自己都能看穿的拙劣演技,她不信安駿真看不出來?
安駿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隨即閉起眼,繼續上妝。
不接招?
蘇棋咬咬牙再換下一招。
“霍文死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不信你看。”